当然,也许只要花足够的时间,总有一天这样的都市也将逐步形成统一的生活状态,就像今日的外国人从他们自身的情况类推的那样,能够完成契约的责任,维持独自的体面,成为名誉的主体。国家的法制,也早就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但现实情况是,收取税金是都市唯一的力量,凑巧其金额比许多村落还低,因此居民们没有感觉到压力。将来如果负担加重,也许他们就不得不远离都市,而来时的道路便成为退去的路径,是完全敞开的。无法制定出改善经济的方略,一味跪求国库的补助,将繁荣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不健全的消费者身上,众多的中小城市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已经通过这些来去自由的居民,将存立的基础建立在了村落之上。人们往往喜欢议论农村的衰微,但都市才是更为流转无定的。近世因为人口的激增,从外部看来似乎这种危险的倾向并不明显,但今天即使新的学问、技术突飞猛进,也依然有众多的都市缺乏活力,显现出停滞的明确征兆。如果顺应时势将都市建设得更大、更美、更健全、更聪慧的方法主要是等待外来的援助,那么占全国约七成的农村居民,如今便必须重新审视农村对都市这一重要课题,拿出有效的方略运用自己固有的力量实现自己与他人的幸福。这是重视本国历史的学派特别要向世间表明的态度。
对于诸多现代的日本都市,虽然人们常常回顾其建设的历史,却鲜见有人去思考其成长的过程。当初的创业者们,其实未必能想到都市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用不着论述太田道灌与东京市的关系①,名古屋、广岛、仙台这样的大城下町,当初都是制订计划,大兴土木,想方设法聚集居民的,但不久之后也都有更多的人出于种种原因不请自来,人数远超其城主本来的要求。这并非是由于地方人口充溢,随波逐流最后停留于此,都市有着都市的吸引力,来者也有来者的选择与判断。到底是什么力量刺激了这第二次的成长,只要去看看今天都市的状况便可知晓。木匠住在“大工町”①,“曲物师”②聚在“桧物町”,他们并非是都市出现之后才产生的匠人,以供奉御用而谋生者也只占其中一小部分。正是因为居于都市,他们才能驰誉扬名,生意兴隆,可以无须远行,凭借自己的技艺与诚信,获得更多的客户。而客人也可以顺道来访,满意而归。一些城市以市集之日为名,如“三日町”“四日市”等,还设有“杂鱼场”“鱼之棚”这样的区划,如果只是出于方便城里人购物、从中收取税金这样单方面的考虑,恐怕是不会那样长久繁盛的。从百姓的角度看,各种所需物资如果都需要在不同的日子到不同的集市去购买,那么距离再近路费也不菲。于是找一处中心地点,开设品种齐全的集市,继而统一邻近地区,而越是精于计算、讨价还价的高手,越是会早早地转移至此,其结果便是让农村生活变得更加方便了。之后在领主的关照之下,逐步由一月数次的定期市集发展为每日市集,最后成为“常见世”①,说来正是出于周围村民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