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嬴政盯着桌子上的东西愣了一瞬,好奇的问道:“这是何物?”
“草纸!”
赵昆笑道;“我就是用这东西,在一天之内,将赵高的信息公之于众的!”
“哈哈,我儿大才也!”
嬴政笑着称赞了一句。
毕竟草纸的作用,还是蛮大的。
不过,想到赵昆让自己长生之事,又有些好奇:“我儿说的长生,与这草纸有关?”
“自是有关!”
赵昆点头道:“这草纸虽然有替代品,但其作用,远超任何替代品?”
嬴政一愣:“这又是为何?”
在他心中,草纸虽然可以让书写更方便,带同样的绢帛、羊皮卷等,也可以让书写更方便。
主要区别在于,造价是否低廉。
这草纸轻薄如绢布,却比绢帛更适合书写,一看就不便宜。
如此一来,草纸的价值就大大折扣。
毕竟秦国并不富裕,连绢帛和羊皮卷,也只有极少数贵族能用得起,更何况这草纸。
这就是草纸出来的时候惊艳众人,但反响平平的主要原因。
但赵昆接下来的话,却颠覆了嬴政的认知。
却听赵昆说道:“草纸的制造,主要是树皮、麦杆、竹屑做成的,其成本低到忽略不计,所以人人都能用得起。”
“什么?!”
话音刚落,嬴政虎躯一震,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昆:“我儿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有了这造价低廉的纸,我就可以帮义父实现长生梦!”
“嗯?”
嬴政又是一愣:“如何实现?”
赵昆:“刚刚我就跟义父说了,真的长生是意志的长生,只要义父利用这纸,将自己的意志贯穿整个世界,义父便能得到长生!”
“你说的意志长生,只是被人记住,这样的长生有何用?”
嬴政皱眉问道。
他不是不明白赵昆的意思,只是觉得没有意义。
他想要的长生,是永远活着,而赵昆讲的长生,是被人永远铭记。
这不符合他的追求。
但赵昆却怅然一笑,道;“看来义父还是没明白长生的奥义啊!”
“嗯?”
“这样吧,我问义父几个问题如何?”
嬴政:“什么问题?”
赵昆:“就是我师傅问我的几个问题。”
嬴政眼睛一亮,追问道:“你师傅?莫非就是那个仙人?”
“不错!”
赵昆含笑点头道:“仙人之言,含大道至理,义父若能领悟,便离真正的长生不远了!”
听到这话,嬴政心头一动,立刻正色道;“我儿请问吧!”
赵昆暗自窃喜,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问:“义父是如何让人做事的?”
“嗯?什么意思?”
“就是义父让人帮你做事,凭的是什么?”
嬴政有些不解,但还是沉吟了一下,答道:“权力?身份?符令?”
赵昆又问:“那别人为什么要帮义父做事?”
“因为”赵昆这话,把嬴政问得愣住了,心说朕让人做事,哪需要那么多为什么?
不过,既然赵昆问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答,毕竟是仙人的问题。
想了想,他便答道:“因为意志。”
“不错!”
赵昆欣赏的看了嬴政一眼,点头道:“这一切都是意志的传达。”
“义父想要放过我,黑冰台的人才不会追杀我,义父想要反秦,我才会帮义父计划未来,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源于义父的意志。”
“是是这样吗?”
嬴政有些迟疑。
赵昆无比坚定:“是这样的,不信义父回想一下,是不是任何事都遵循这个原则。”
嬴政思考了片刻,若有所悟的道;“好像是这样”
赵昆闻言,眼中露出一狡黠,又道:“但这跟长生又有什么关系,对吗?”
嬴政愣了愣,心说这小子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想什么,他问什么?
不过,这小子既然问了,那自己也懒得再问,就静静等待下文吧。
眼见嬴政沉默不语,赵昆又继续问:“义父,假如你现在死去,你觉得我会秉承你的意志吗?”
“嗯?”嬴政眉毛一拧:“我儿此话何意?”
赵昆笑着摆手:“呵呵,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义父,我会秉承你的意志,以传达你的思想为目标,以承接你的势力为基础,以宣扬你的性格去行动,去完成你想做的任何事!”
话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那么我所做的事,算不算‘义父完成了义父’想要完成的事?”
“应该算算吧?”
嬴政有些迟疑。
他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开裂了。
但赵昆的话,还没说完。
却听他又道:“应该算,也不应该算。”
“因为我了解义父,所以我才能传达义父的思想。”
“因为我是义父的儿子,所以我才能承接义父的势力。”
“因为义父认同我,所以我才能宣扬义父的性格。”
“那假如抛开这一切,我不再是我,只是义父生命中的一部分,那现在算不算义父完成了想完成的事?”
“我我不明白。”
嬴政迷茫了。
赵昆笑了:“既然不明白,咱们再换一个角度思考。”
说着,将桌上的茶杯移开,然后伸手在茶杯里沾了点水,在桌案上画了个圈,道:“现在你不是我义父,抛开所有的身份,包括黑冰台都尉,你又是谁?”
“我是谁?”
嬴政望着水圈,露出疑惑。
赵昆又道:“就是你如何定义你自己?”
“抛开所有的身份”嬴政不太理解赵昆的思路,但还是勉勉强强答道:“我是个人。”
“不错!”
赵昆颔首道:“你是个人,一个凡人!”
“抛开所有的身份后,人都是一样的,你与我,与始皇帝,与天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那么,你还是你吗?”
“这”
嬴政有些震惊,因为赵昆这角度太刁钻了。
他从没想过,人还可以这样定义。
也从没想过,自己是谁的问题。
但迟疑了一瞬,又忍不住好奇的道:“既然我不是我,那我又是谁?”
“是我啊!”
赵昆想都没想的答道。
嬴政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刚刚我说过了,我不再是我,而是义父生命的一部分,完成了义父想要完成的事”
嗡——
赵昆的话还没说完,嬴政的脑海犹如雷霆轰鸣,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长生。
如果人是一样的,秉承的意志再一样,那人将没什么不同。
半响,他的眼睛恢复清明,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长生的奥义”
“肉体的长生并不是真正的长生,因为你只是你!”
赵昆沉吟道:“真正的长生是意志的长生,因为你不只是你!”
此话一出,嬴政猛地抬起头,凝视赵昆,半响,开怀大笑道:“我儿不愧仙人之徒也!”
第一百四十四章嬴政 昆儿其实我不是你义父(为凤羽舞菲加更4/4)
“公子昆是仙人之徒?”
门外的李斯,听到嬴政的大笑声,不由转头望去,却见嬴政笑容满面的看着赵昆。
眼神中,流露出似曾相识的宠爱。
是的,嬴政对赵昆的宠爱,他曾在扶苏身上看到过。
扶苏是大秦的皇长子,是嬴政的第一个儿子,而赵昆呢?只是一个工匠之女生的儿子,他凭什么能得此宠爱?
莫非陛下有意将皇位传给赵昆?
想到这,李斯的眼中满是担忧。
以赵昆对他的态度,若是以后继承皇位,恐怕自己现在的一切,将会化为乌有。
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哎,希望不要如此啊……”
李斯暗叹了口气,同时脑中回忆起赵高的那句话:“斩草不除根,明年春又生。”
另一边。
赵昆同样暗叹了口气。
因为这一整套说词,他构思了很久,今天终于向嬴政阐述清楚了。
不是说他在忽悠嬴政,而是想改变嬴政对长生的理解。
虽然在他的认知里,义父不是始皇帝,但作为义父,同样追求长生。
曾经为了哄骗自己义父,赵昆不知撒了多少谎。
其中关于仙药、仙人的谎,他都撒得麻木了。
但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
所以需要新思路。
而这个新思路,便是偷换概念,把长生的奥义,提升到新的层次。
用伟人的思想去构建嬴政新的长生观。
尽管嬴政最终会醒悟过来,但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的效果,还不错。
却见嬴政从感慨中回过神来,精神抖擞的喝了一杯茶,饶有兴趣的问道:“既然我儿想让义父意志长生,那该如何做?”
赵昆想了想,答道:“先让大家了解义父!”
“如何了解?”
“塑造新圣人。”
听到这话,嬴政面露诧异,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我儿是想让义父成为孔丘那样的人物?”
“不是!”
赵昆断然摇头:“我想让义父比他更了不起!”
“嗯?”
“老秦人在六国大儒眼中,都是一群蛮夷之人,所以即使秦始皇统一六国,他们的弟子都瞧不起老秦人;
就算身在朝堂的才学之吏,也都是他们的弟子,义父有了这草纸,就可以传扬自己的理念,自己的学识!”
“如此一来,义父便会有拥簇者。”
“而一旦有了自己的拥簇者,再加上草纸的廉价,义父可以让天下所有人都读你的书,传扬你的学识和理念。”
话到这里,赵昆凝望着嬴政,挑眉道:“义父说,这是不是比孔丘更了不起?”
“孔丘之能,只是教化部分儒生,而义父之能,却是让人人都读得起书。”
嘶……
听到这话,嬴政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非常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若人人都读他的书,那六国的儒生将走上绝路,因为他们所学的知识,将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同样,这些书还可以起到教化百姓的作用,让他们秉承自己的意志。
比起孔丘,自己的影响将更加深远。
想到这里,嬴政心头大喜,不过只是喜了一瞬,又愁眉苦脸道:“要让所有人都读得起书,谈何容易,抄录书籍就是个大难题!”
“义父小瞧我了不是?”
赵昆听闻此言,摇头笑道:“我既然要将义父塑造为新圣人,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个大难题?”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两张宣传单放在桌上:“义父请看,这两张纸,有何不同?”
嬴政一愣,定睛瞧了瞧,皱眉道:“初看颜色上有些差异,但仔细琢磨,似乎这两张纸上的字,一模一样。”
“不错!”
赵昆点头道:“因为造纸工艺有些生疏,所以才会呈现颜色差异,但上面的字,不是抄录的,而是印刷的,”
“印刷?”
嬴政歪头,有些不解。
赵昆笑着从怀里拿出几块印章,在嘴上哈了哈气,挨个印在纸上。
“这……”
嬴政看到纸上的字后,眼皮一抖。
他没想到,普普通通的印章,居然能呈现这样的效果。
“我儿是说,这上面的字,都是用此法印刷的?”
“是的,以此印刷术,一日可印百本书!”
嬴政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赵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反问道;“义父莫非没听说满城宣传单的事?我既然能将宣传单印得撒满全城,区区百本书又算得了什么?”
“这”
嬴政哑然。
他确实听说了满城宣传单的事。
当时他还觉得赵昆暴殄天物,现在想来,有如此神术,浪费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不过这纸质书籍,简直是天下人的福音。
要知道,在秦朝,采用竹简雕刻一本书,耗费的时间,长达数月之久。
这还只是时间的问题,还有阅读,携带的问题。
一卷竹简,能记录的信息,非常有限。
而一张纸,所记录的信息,数倍以上。
同样一本书,竹简需要用箩筐装,用车拉,而纸则可以随身携带。
想到这,嬴政眼中满是期待的望着赵昆,希望他将此法告知自己。
然而等来的却是赵昆摇头拒绝:“我明白义父的意思,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这是为何?”
嬴政有些疑惑。
赵昆耐心解释:“造纸术和印刷术的重要,义父应该明白,但现在不适合造圣。”
“你是在担心始皇帝?”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我信不过义父身边的人。”
听到这话,嬴政下意识望向门口的李斯,皱眉道:“你是说老李?”
“不错!”
赵昆点头:“老李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怕他蒙骗义父,将密法泄漏出去。”
我擦!
嬴政听到这话,当时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心说李斯这蠢货,果然是自己的一生之敌啊!
之前审讯赵昆,害得自己烫伤了手,后来盗取红薯,又让赵昆摆了一道,如今索要神术,却被赵昆当作回绝的理由。
看来以后想要从赵昆手中搞到好东西,估计得先做掉他才行。
如此想着,嬴政看李斯的眼神有些变了,使得门口的李斯若有所感,连忙转头,刚好与嬴政的目光对视,不由浑身一颤。
什么情况啊这是?
陛下为何如此看着自己?
莫非公子昆进了什么谗言!?
就在李斯惶恐不安的时候,嬴政收回了目光,神情复杂的望向赵昆,半响,叹了口气,道:“昆儿,有件事义父一直瞒着你,没跟你说。”
“义父有何事瞒着我?”
赵昆挠头,有些疑惑。
嬴政看了他一眼,沉沉的道:“其实我不是你义父……”
“不是我义父?”
赵昆一愣,旋即笑着打趣道:“难不成是我亲爹?”
“嗯!”
“嗯?”
嬴政:“我确实是你亲爹!”
赵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