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午夜更——24:00—04:00(1 / 1)

灰猎犬号 C.S.佛瑞斯特 3521 字 2个月前

“你做得很好,麦克阿利斯特,”舵手交接班以后,克劳斯说道,“干得好。”

“谢谢您,长官。”

有麦克阿利斯特掌舵,“灰猎犬号”径直对准了U型潜艇的航迹。

卡林在黑暗中敬了个礼,报告自己值班完毕。他说了几句官话(虽然冠冕堂皇,但字字重要),表现得很淡定。

“轮到奈斯特龙先生做舰值了,长官。”卡林总结陈词。

“谢谢你,卡林先生。很好。”

克劳斯语气平和,没有丝毫的不自然,这点很不简单。

“舰长,劳驾,长官。我给您带咖啡来了。”

对方的声音就像在讨饶。传令兵端着托盘上了四次梯子,中途还要忍受“灰猎犬号”的颠簸以及熙熙攘攘的交接人群,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拥挤不堪的操舵舱,和往常一样,这里最适合放托盘的地方是戒备最森严的海图桌。

“放桌上吧,”克劳斯说,“航海军士,挪挪地方。谢谢你,传令兵。”

克劳斯差遣传令兵递送咖啡的时机很微妙,传令兵因此晚下班了整整十分钟。传令兵只能自认倒霉,但克劳斯也在反省,如果他注意到了时间,或许他会一直等到交接班结束再派人送咖啡。克劳斯脱下右手手套,将其夹在左腋下,他的手很冷,但他还是充分利用了双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然后开始啜饮。尽管从军官起居室上来有一段路程,但是咖啡依旧滚烫,还不能喝。不过浓郁的味道和气味足以重启克劳斯的消化系统。他渴望那杯咖啡,他习惯每天喝八大杯咖啡,并且总是惭愧地忘记自我告诫,感觉自己就像个依赖咖啡的瘾君子。

等待咖啡冷却时,他咬了一口三明治。这次没有洋葱,只有面包、冷腌牛肉和蛋黄酱,他发现自己正像暗夜孤狼般在疯狂地咀嚼和吞咽。在连续十六个小时的不间断活动中,他只吃过半个三明治。眼下这个三明治两三口就被他消灭干净了,克劳斯舔了舔沾在手指上的蛋黄酱,然后目光落在了咖啡上。咖啡已经够凉了——只比大多数人偏好的温度微热一点儿,他直接一饮而尽,甚至嘴巴还没来得及离开杯子边缘,就又急不可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呷了一口,“灰猎犬号”的纵摇幅度相当大,而且颠簸得很厉害,他却能在黑暗中端平杯子,即使一次意想不到的踉跄也没有让他失去平衡。趁着“灰猎犬号”向上爬升,他快速喝了口咖啡,上嘴唇几乎抬到了鼻子的高度,咖啡甚至流到了下巴上,但他还是喝完了杯子里的所有咖啡。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水壶,希望里面还有第三杯。不过,已经没有了——从来没有,正如他猜想的一样,壶底的残余从来不够一杯。

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再派人送一壶上来,但他还是搁置了这一冲动。他不会误入歧途,也不会自我放纵。咖啡喝得足够多以后,他还是能够克制自己的。他开始用餐时迫不及待地拂去了托盘上的餐巾,现在却找不到了,手帕也在衣服的某个地方摸不着,他索性用手背擦了擦嘴,反正没人能看见他,然后戴上了手套。他不受打扰地又吃又喝,食物和饮料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一时的沮丧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刚起身离开桌子,他就感受到了腿部的疲劳——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他第一时间就决定不去在意,他已经在颠簸的甲板上一连站了足足十六个小时,换作以往,他恐怕早就受不住了,但他还有职责需要履行,日日夜夜的任务是无止境的。

“屏幕上能看到什么?”他用传话筒向下询问。

下面的人给了他距离和方位。运输船队在距“灰猎犬号”右舷半海里的地方,但是肉眼看不见它,而他们前方三海里处有一处脉冲信号。

“那是英国护卫舰,长官。”

“很好。”

“屏幕很模糊,长官。信号也在跳。”

“很好。”

克劳斯来到舰间通话设备前。

“乔治呼叫哈里。听见了吗?”

“哈里呼叫乔治。我听见了。强度三。”

“你舰在我舰0-8-0方位。你能在屏幕上看到我舰吗?”

“是的,能看到,方位2-6-2,距离三海里半。”

“很好,我会从你舰的舰艉穿过去。我会降低速度并开启声呐搜索。”

“遵命,长官。”

他放下了听筒。

“奈斯特龙先生,降至标准速度。开启声呐搜索。”

“遵命,长官。”

“请规划一条从‘詹姆斯号’和‘维克托号’舰艉穿越的航线,不要影响船队的正常航行。”

“遵命,长官。”

腿部的疲惫和不适再次出现,克劳斯相当恼火,现在还不是劳累的时候。他忧心忡忡地意识到,尽管刚吃了一顿饱饭,但心里的沮丧只是暂时消失了而已。他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想起了有关伊芙琳的痛苦回忆——伊芙琳和她那从圣地亚哥来的年轻英俊的黑发律师。在大西洋上,在这漆黑的夜晚,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如同海浪一般在看不见的海面涌来涌去,起起伏伏。他认为伊芙琳有理由对他心生厌倦。他这个人沉闷、乏味,而且他还和她大吵了一架。他本来不应该这么做,但又不可避免,因为她憎恨他在舰船上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就是没办法理解他——这是他无法解释而犯下的过错。如果换成一个更聪明的男人,就应该主动让她理解自己的感受和冲动。那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还似以往一样痛苦。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如同又亲身经历了一遍一样糟糕。“能力胜任,衔职不变”——这种糖衣炮弹般的评价对他有重要意义,在伊芙琳心中却不值一提。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争吵,然后是伊芙琳和律师好上的消息所带来的可怕痛楚,这份伤痛和以往一样让他撕心裂肺,远胜克劳斯所经历的所有肉体折磨。他们的婚姻维持了两年,却只有一个月的幸福时光——让人害羞的幸福。伊芙琳发现自己嫁给了一个每天夜以继日都要双膝跪地祈祷的虔诚信徒,她感到很惊讶,同时又觉得有趣。对于丈夫不愿意把某些烦琐无聊的责任丢给副舰长,自己好参加聚会一事,她也感到不可思议,继而大为光火。这些事情的确有点儿火上浇油。

克劳斯试图摆脱这些回忆,他没有足够的自我分析意识,没有想到这是典型的午夜抑郁症状——从午夜到次日凌晨四点,人体机能处于低潮期,容易被心中的遗憾和渴望乘虚而入。他在和这种情绪做斗争。正因为那个黑发律师,他才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风起云涌的大西洋上。他主动请求前往大西洋沿岸服役,他不想在圣地亚哥或科罗拉多再见到伊芙琳,也不想听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然而,如果没有那个律师,或许克劳斯已经随自己的战友一起葬身珍珠港了。

这倒像是事情积极的一面,只是克劳斯不这么想。这种黑色的情绪一部分是由类似战争这样的紧张局势造成的。克劳斯和许多优秀的战士一样,在战斗中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刺激,一种类似于兴奋的东西。但现在,在这个相对安静的时刻,他要连本带利地偿还。更为痛苦的是,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情绪。无尽的悲伤将他团团围住,如同深邃的黑夜难以逾越,他站在舰桥上一边苦苦地想着伊芙琳和她的律师,一边渴望月光降临,希求能以某种不可能的方式,让自己的婚姻既有刻骨铭心的经历,也有白玉无瑕的纯粹。声呐砰砰作响,似乎在哀悼他的幸福婚姻已不复存在。

“老鹰呼叫,长官。”奈斯特龙说完,克劳斯走了过去。

“老鹰呼叫乔治!老鹰呼叫乔治!”

这个英国人的声音很急。

“乔治呼叫老鹰。请讲。”

“我舰收到信号,方位0-5-0。我们正试图查清。”

“我舰也将前往。距离?”

“非常遥远。”

“很好。”

克劳斯的悲伤情绪消失了,不仅消失了,还被遗忘了,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他呼叫下面的海图舱规划航线。

“现在由我指挥,奈斯特龙先生。”

“遵命,长官。”

“迪基呼叫乔治。迪基呼叫乔治!”

他刚传达完新航线,舰间通话又开始召唤他。

“我们也发现了目标。距离很远,方位9-7。还发现了一处脉冲,方位1-0-1,距离十二海里。”

“很好。协助完老鹰后,我会过去帮你。”

“乔治!乔治!”另一个声音闯入了通话线路。“这里是哈里。听见了吗?”

“乔治呼叫哈里。我能听见。”

“我们发现一处脉冲。距离十二海里,方位0-2-4。”

“很好。”对方可不止想听到“很好”二字。“我会尽快派遣老鹰协助你。”

新一轮袭击即将到来,或许这次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敌人这次瞅准了时机,因为午夜更刚过去一半,人的活力和警觉性在最暗的夜间处于最低点。

“老鹰呼叫乔治。目标转向。看起来要向你那边走。”

“很好。”

“声呐报告发现目标,长官。距离远,方位0-9-0。”

“很好。”

目标几乎就在“灰猎犬号”的正前方,还没有改变航向的意图。

“老鹰呼叫乔治。目标方位2-7-1。距离一海里。”

“它在我0-9-0方位,远距信号。”

“0-9-0,距离远。明白,长官。我们正转向它后方。”

“我将转0-8-5。”

“0-8-5。明白,长官。”

如果不这样,两艘舰船就会在相距不到两海里的情况下摸黑撞向对方。

“左舵快速转0-8-5。”

“左舵快速转0-8-5,长官。把定0-8-5。”

“声呐报告前方发现信号,方位不定。上行多普勒。”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在传递报告的那一刻,U型潜艇和“灰猎犬号”几乎是在笔直地向彼此行进。

“老鹰呼叫乔治。目标还在转向,方位2-7-6,距离1-5-0-0,我舰仍然在追。”

“我暂时保持航向。”

两艘舰船如同在黑暗中靠拢的舞伴,潜艇或许会画完这个圆,或许会从中折返,写下一个“S”。目前的问题是,要么拦截潜艇,要么将它重新逼回 “维克托号”所在的位置,但不管选择哪一种,都要避免撞船,不能干扰友方。

“迪基呼叫乔治!我在进攻。”

加拿大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很好。”

这情形就像一个马戏团的杂耍艺人同时往空中抛了三个球。

“声呐报告目标方位0-8-7,距离一海里,无多普勒效应。”

“谁在负责声呐?”

“埃利斯,长官。”通信兵回答。

很好,这次他们或许没那么容易被气幕弹欺骗了。

“老鹰呼叫乔治。看来它又要掉头了。”

“很好。我将保持航向。”

“声呐报告远处有爆炸,长官。”

“很好。”

那是迪基的深水炸弹。

“声呐报告目标在正前方,强上行多普勒,距离一千五百码。”

“很好。乔治呼叫老鹰。它又向右朝我过来了,保持距离。”

“老鹰呼叫乔治。明白,长官。”

那个英国人的声音又冷又稳,没有一丝狩猎时的兴奋。

“老鹰呼叫乔治。我舰航向0-1-0。”

“维克托号”现在正好处于U型潜艇的尾部,并且准备在U型潜艇向右转时进行拦截。

“声呐报告目标在正前方。强上行多普勒。距离一千两百码。”

显然,U型潜艇还没有觉察到“灰猎犬号”。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躲避“维克托号”上,或许它的监听装置因为“维克托号”的靠近而受到了干扰,或许因为U型潜艇正和“灰猎犬号”头对头驶向彼此,所以他们的设备失效了。

“声呐报告信号混杂,长官。大约在正前方。无多普勒。距离约一千一百码。”

“很好。”

U型潜艇现在肯定意识到“灰猎犬号”的存在了,正想办法应对。

“声呐报告目标在正前方。是气幕弹,长官。距离一千码。”

潜艇释放了气幕弹,埃利斯察觉到了,但这枚向外释放无数泡泡的气幕弹使“灰猎犬号”无法确定U型潜艇的新航线。

“声呐报告疑似目标方位0-9-2,距离一千一百码。气幕弹依旧在正前方。”

也就是说,U型潜艇最有可能向左改变航向,那是它最好的机会。多亏了气幕弹,它拉长了潜艇与“灰猎犬号”的距离——抢占了“灰猎犬号”的先手优势。

“右标准舵。转1-0-0。乔治呼叫老鹰。目标似乎已向左改变航线并释放了气幕弹。我正向右改变航向。1-0-0。”

“1-0-0。明白,长官。”

“声呐报告信号混杂,长官,在左舷舰艏方向。”

在“灰猎犬号”转向的同时,信号很可能飘忽不定。

“老鹰呼叫乔治。我们只收到了气幕弹的信号,长官。没有发现其他目标。”

“很好。”

潜艇目前在“灰猎犬号”和“维克托号”之间,虽然以它们各自的航线来看,它们会迅速驶离潜艇,但直到形势明朗之前,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声呐报告模糊信号,方位0-8-5。距离一千两百码。听上去像气幕弹。”

毫无疑问是气幕弹,但是他们很难想象这个潜艇在做什么。一次突然的深度变化可能会让形势更加难以捉摸。尽管“灰猎犬号”和“维克托号”正从U型潜艇最后的已知位置分散,但最好咬牙坚持下去。

“声呐报告目标方位0-8-0。距离一千三百码。信号弱。”

距离太远了。

“左舵迅速转0-9-0。乔治呼叫老鹰。我正向左转向,航向0-9-0。”

“航向0-9-0。明白,长官。”

“把定0-9-0。”

“很好。”

“声呐报告有微弱的附加信号,距离不定,方位3-5-0。”

3-5-0?“灰猎犬号”舰艉正横方位?

“乔治呼叫老鹰。你能在我3-5-0方位探测到信号吗?范围不定。”

“我试试,长官。3-5-0。”

真是诡异,但说到底,蒙住双眼探索敌人在水下的踪迹本身就容易产生出人意料的结果。

“老鹰呼叫乔治!老鹰呼叫乔治!我们有发现。非常微弱。在我舰2-2-0方向。”

“跟过去,快。”

潜艇也在“维克托号”的舰艉正横方向。现在,潜艇更靠近运输船队,也更有可能借助船队螺旋桨的噪声为自己庇护。潜艇几乎逃离了危险区域,而两艘驱逐舰还在打转。潜艇又彻彻底底戏弄了他们一次。克劳斯很难想象它是怎么做到的。或许,它释放了两枚气幕弹,然后在他们中间急转弯,利用与之前大不相同的深度逃之夭夭。“维克托号”转向比“灰猎犬号”更方便,最好先派遣它前去追踪目标,同时自己完成转向,从外围跟进。

“右标准舵。转2-6-0。”

“灰猎犬号”转了个弯,陷在波谷里颠簸,绕着艉斜浪(67)盘旋,狩猎又开始了。驱逐舰绕了一圈又一圈,追逐微弱的目标信号,在黑暗中躲着友军。“维克托号”刚从船队驶向U型潜艇,“灰猎犬号”在悬停时错过了目标,“维克托号”则在折返时错过了目标。然后,信号又靠近了。“维克托号”和“灰猎犬号”投放的深水炸弹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隆隆作响,刹那间照亮了深不可测的深渊,巨响让声呐暂时失去了作用,众人只能焦急地等待声呐搜索的恢复。两艘舰船的方位和航线交互改变,时而近,时而远,不停地绕圆圈和转向。U型潜艇的艇长狡黠如狐。“灰猎犬号”的后甲板毫无防备地在大海中转向时,海浪从低矮的干舷(68)涌了进来,大海也在猛烈地撞击其前桅。狩猎,狩猎,每一处细节都决定着成败,只有保持头脑清醒,才能根据模糊的数据快速推断。“詹姆斯号”和“道奇号”突然传来了报告,虽然它们在侧翼进行战斗,但克劳斯也必须对它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左舵。”“右舵。”航海军士重复着舵令。当“维克托号”出人意料地转向时,克劳斯还要撤销命令。这是在和死神进行劳神游戏,但每一刻他们都神经紧绷,丝毫不觉得沉闷。

“右标准舵。转0-4-0。”

“右标准舵——”

“声呐报告有鱼雷发射,长官。”

通信兵打断了航海军士的重复,操舵舱里的紧张气氛陡然上升,简直到了极限。

“乔治呼叫老鹰。有鱼雷发射。”

“我们听到了,长官。”

“把定0-4-0。”航海军士说。操舵舱有操舵舱的纪律。

鱼雷。猎物亮出了自己的锋利毒牙,向猎人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声呐报告鱼雷的声音逐渐消失。”通信兵报告。

那么,鱼雷不是冲“灰猎犬号”来的。考虑到“灰猎犬号”不断改变的方位和它与目标的距离,克劳斯原本认为它很有可能是冲“灰猎犬号”来的。

“老鹰呼叫乔治。我们正在转向。”英国联络官比平时更加不动声色。“把定0-7-0。0-8-0。”

克劳斯凝视着窗外的黑夜,在那里,鱼雷正以五十节的速度向“维克托号”飞驰而去。五秒钟之后,他就可能看到一处火光和引爆火焰。潜艇并不会频繁地向护航舰发射鱼雷,因为护航舰目标太小,难以命中,而且吃水太浅。或许,邓尼茨还下过严格的命令,每艘U型潜艇都应尽最大努力将所携的所有二十二枚鱼雷消耗在货船上。

“声呐报告——”

“老鹰呼叫乔治。鱼雷躲过去了,长官。”

“很好。”他这番不动声色的回答和英国人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行,这个架子可摆不得,不妨说些促进团结的话来提振士气。“谢天谢地。我刚才还担心你们呢。”

“噢,我们能照顾好自己,长官。不过,还是要感谢您。”

宝贵的时间不能浪费在寒暄礼仪上。只要U型潜艇还在试图突破包围,他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克劳斯再次回到了舰间通话设备前,他先回头向舵手下达了命令,然后说道:“我们从0-8-0过来。”

“0-8-0。明白,长官。我们向右规避。”

“维克托号”的这次强行转弯把搜索圈几乎拉伸到了极限——或许潜艇已经发射鱼雷的事实对它来说反而是种释然,潜艇或许并没有对命中目标抱太大希望。他们有必要缩小圈子,步步紧逼,继续竞赛,像往常那样,一艘驱逐舰尝试靠近,另一艘转向拦截,两艘舰船都准备好跟随深海变化莫测的一个小小动作而相互交换角色——这些都是孤注一掷的机动,是几年之前海军上将在“模拟战时条件”的和平演习中难以周全考虑的战情。左舵。右舵。深水散布面。雷鸣、风暴,还有紧张感。“詹姆斯号”在船队左翼发射了照明弹,瞭望哨报告在那个方向发现舰炮开火,声呐报告“道奇号”在右侧远方释放的深水炸弹已经爆炸,运输船队正在漆黑之中船头朝东地向着无限遥远的安全彼岸艰难航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