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英格兰的出现,爱格伯特国王的出现,并没有带来抗击维京人事业的焕然一新。从爱格伯特国王开始,以韦塞克斯家族(House of Wessex)为代表的英格兰数十年如一日地被维京人欺负。维京人从一开始的偶然作案,到后来的有组织犯罪;从一开始的“**杀人”,到后来的有理有据有节地跟英格兰人收税(Danegeld)。虽然不列颠长期以来有着被动挨打的光荣传统,但英格兰人在维京人身上吃尽了苦头,这种苦头细细品起来,依然是那样的苦涩。

其实,也并非是当时英格兰人太弱,关键是维京人的进攻让人感到防不胜防。由于维京人对于海洋水文条件、潮汐条件的熟悉,还有他们赖以成名的维京长船,维京海盗经常猝不及防地神兵天降,而且选择登陆的地点根本就没有规律可循。大不列颠岛多峡湾、港湾、岛屿的地形条件,内河多东西走向的客观存在,更是为海盗们提供了栖身与活动之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维京人有点类似于海上而来的游牧民族。你在明,他在暗;你的家当跑不了,他的家当在哪儿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想打你的时候,随时发动攻击;而你想找他做战略决战的时候,却只能面对茫茫大海,望洋兴叹。

而且英格兰只是一个开始,此后的维京人一发而不可收,欧洲的沿海各国,很多都受到过维京人的滋扰。

当时光走到了爱格伯特国王的孙子阿尔弗雷德大帝(Alfred the Great)执政的时候,他老人家索性跟维京人达成了一个协议。在英格兰的东北部划出来了一块区域,允许维京人在那里定居,这块区域也被称为是“丹麦区”(Danelaw)。要知道这位阿尔弗雷德大帝长期以来在英格兰都是被吹上天的人物,否则的话也不会在名字中生生地加进了一个Great。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英格兰先民无限神话的所谓大帝,在维京人面前依然是无计可施。

双方停战协议达成的这一年,是公元879年。

被大帝划出来的这块区域,总面积大概有两万五千平方公里,是当时维京人空前富饶和空前辽阔的一块海外殖民地。当然,维京人极难对付的原因之一,在于各股维京人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统一组织来领导。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大帝所划出来的这块丹麦区,也只是对很多维京海盗中的一些大股势力有作用,而其他并没有参与到这个停战协定里面来的维京人,依然在继续袭扰英格兰的海岸。

当然,从我们今天的角度而言,最早进攻英格兰并且获得阿尔弗雷德大帝批准定居英格兰本土的这批维京人,可以看作是今天丹麦人先祖中的一部分。当维京人在英格兰已经小有成就的时候,留在本土的那些维京人,也就有了跟这些已经混得人五人六的海外关系合流的可能。丹麦本土文化与维京海盗文化相结合,最终形成了后来的现代国家丹麦的雏形。

所以,关于维京海盗的这段历史,我们绝对不能割裂地来看。北欧日耳曼先民中喜欢冒险的那批人,他们出来杀人越货,打家劫舍,就被称为维京海盗;而留在家里的那部分,也未必就全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两者之间的身份可以互相转换,甚至有些北欧渔民,很有可能都是双重身份,有时是出海打鱼,当收获不好的时候也不能饿着肚子空手回来。就要就近到一些先发国家的海边去掠夺一番,时间久了也难免就要殖民了。

换个说法,维京海盗时代,其实也就是北欧几个国家的开国史。

正因为如此,殖民到英格兰的丹麦人,以丹麦本土为据点,以英格兰的丹麦区为跳板,同英格兰本土的韦塞克斯家族分庭抗礼,长期对峙。其间各有攻守,一度在公元973年时候,英格兰人还曾经收复了大部分丹麦区失地。但是到了公元11世纪初,丹麦出了一个国王,叫作斯凡八字胡须王(Sweyn Forkbeard),在斯凡的带领之下,到公元1014年之前,丹麦人居然征服了英格兰大部分领土,斯凡成为事实上的英格兰之王。

就在同一年,斯凡去世,他的庞大版图划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哈拉尔和克努特(Cnut)。在斯凡的遗嘱中,他把自己的王国一分为二,丹麦分给了哈拉尔,哈拉尔就是后来的丹麦国王哈拉尔二世(Harald II),而英格兰则分给了克努特。

略有不同的是,哈拉尔的接班手到擒来,而克努特则需要跨海继位。而且,就在克努特到达英格兰的时候,韦塞克斯家族进行了不屈不挠的反抗。然而,跟这个家族名不副实又爱自吹自擂的先祖没有任何区别,英格兰又一次被揍得遍体鳞伤。战场上的失败也造成了韦塞克斯家族必须同克努特平分英格兰,最终克努特称王,与韦塞克斯家族的埃德蒙二世(Edmund II)共享英格兰。

公元1016年,短命的埃德蒙二世驾崩,克努特得以独享英格兰。

然而克努特的运气依然没有用完。公元1018年,丹麦本土的哈拉尔二世驾崩,克努特又以兄弟的身份继承了丹麦的王位。

如此一来,老爸斯凡去世仅仅两年时间,新生代的克努特就已经成为丹麦和英格兰的双王,这样的运气简直好到爆。

而且关键是,这样的运气居然还在延续。

公元1028年,挪威王国奥拉夫二世(Olaf Haraldsson)治下的挪威发生内乱。克努特在挪威贵族的帮助下登陆挪威,兼并了这个同为北日耳曼血脉的兄弟国家。至此,克努特也就成为丹麦、挪威、英格兰三国国王,他的版图之广大,几乎囊括了整个北海沿岸。因此,克努特被后世史家尊称为“伟大的克努特”(Cnut the Great)或者中文语境中的“克努特大帝”,而他身后的这个庞大王朝,也被称为是“北海大帝国”(North Sea Empire)。

克努特死后,北海大帝国被一分为三。克努特的三个儿子,分别成为丹麦、挪威、英格兰三国的国王。政治上的弱化,后人在个人能力上的欠缺,最终造成了克努特所创基业的崩塌。

其中在英格兰,来自韦塞克斯家族的忏悔者爱德华(Edward the Confessor)于公元1042年复辟称王,终于从丹麦人手中拿到了英格兰王国的权柄。

然而,英格兰人对英格兰的复辟,并没有持续多久。

英格兰即将迎来又一次的外敌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