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这个词,英文中写作Barbarin,这个英文单词最早来源于希腊文中的“β?ρβαρο?”(barbaros),以及此后拉丁语中的“barbarus”。

当年的希腊人,定义自己周边民族,跟古代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一般都是简单地分成文明人和野蛮人,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叫法。正因为有了野蛮人的刀耕火种,茹毛饮血,才反衬了主体民族的文明与道德程度,也更加加强了主体民族的凝聚力与自豪感。

我们先看一眼公元前4世纪时期的希腊半岛,以及爱琴海区域的希腊诸城邦。

最早进入文明时代的古希腊地区的城邦,基本上集中在了爱琴海沿岸平原。这样的平原依然贫瘠,而且地中海气候的存在,也不足以养活更多人口,但相比平原背后的那些连绵的崇山峻岭,这些沿岸平原已经算是大自然的馈赠了。我们在上一章中曾经分析过古罗马的诞生条件,爱琴海周边也是类似的,甚至是雷同的。论地形地貌、气候条件、海洋水文,爱琴海是妥妥的一个缩小版的地中海。爱琴海沿岸实际相当于罗马帝国巅峰时期,沿着地中海沿岸所构建的版图。所不同的是,古罗马曾经长时间保持统一,而古希腊始终没有统一,一直是分散式的城邦状态。

对于爱琴海沿岸核心区之外的周边区域,那些地形更为崎岖的山地地区,那些更加人迹罕至的荒原地区,希腊人往往称之为处于游牧状态的野蛮人的区域。希腊人口中的野蛮人,在古希腊的北方,有几个名气极大的野蛮人群体,比如西北方向的伊庇鲁斯人(Epirus),更加深入西北的伊利里亚人(Illyria),东北方向上的色雷斯人(Thrace)。伊庇鲁斯所处的区域,是整个希腊最为多山的一个地区,当地人骁勇善战,在希腊教科书中的历朝历代出镜率甚高;伊利里亚则是西北靠亚德里亚海的一块区域,当地野蛮人主要出没于海边的迪纳拉山脉,我们前文所提到的恺撒最早发迹的古罗马伊利里亚行省,就是因伊利里亚而得名;色雷斯人的名气则就更大了,古罗马奴隶起义的带头人斯巴达克,就是出身于色雷斯。我们前文所提到的罗马帝国所征服的达契亚人,其实就是色雷斯人的北支。

不过,在一众野蛮人的世界之中,位于正北方的马其顿人(Macedonia)也被古希腊人称为野蛮人,其实是比较冤枉的。

当年的马其顿人,跟今天生活在希腊北部的“马其顿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今天的马其顿人是斯拉夫人的一支,官方语言也归类到了斯拉夫语。而当年的古代马其顿人,从人种上讲,被认为是希腊人、色雷斯人、伊利里亚人三大人种的混血后裔。从语言上讲,古马其顿人说的是一种被称为“古马其顿语”的语言。换言之,无论是人种还是语言,古马其顿人跟今天的马其顿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当年的古马其顿人,大约在公元前4世纪,弃暗投明,抛弃了自己的原始部落语言古马其顿语,转而全民普及了代表文明的古希腊语。而且这期间更是被古希腊人邀请,有权参加古希腊的奥运会。凡此种种,已经代表了古马其顿人的早期希腊化进程。不过即便如此,古希腊人却并不怎么买账,长期以来对马其顿人依然采取了歧视性的野蛮人的叫法。

然而,古希腊人虽然嘴上对马其顿人不屑,但当时的古希腊经过了希波战争的外部消耗(后文会讲),以及伯罗奔尼撒战争(Peloponnesian War)的内部消耗,实际上已经外强中干。做希腊人的自尊还在,做文明人的骄傲还在,但自尊和骄傲并不能当饭吃。而马其顿人在公元前4世纪开始疯狂崛起,并且这个长期以来被视为蛮族的人群,也想挑战一下古希腊的正统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