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他一直想做官。可他一打听,请他做官的人是谁时,他立马拒绝了。喊他去当官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把他从季孙氏大门赶走的阳虎。

阳虎是季孙氏的家臣,用专业术语叫“陪臣”。阳虎出身极其普通,可身份这么低贱的人,后来却成为春秋第一家臣。

古人有句老话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指的是古人政治修为的三个层次。“修身”很好理解,就是自己是个老百姓,那就提高自己的修养。“齐家”很多人认为是把家族管理好,其实理解错了,这里的“家”指的是大夫的封地,齐家就是帮大夫管理好封地。“治国”就是帮诸侯管理好国家。“平天下”就是帮天子管理好全天下。

春秋时,每个大夫自己的家就是一个迷你的小王国。国君召集大夫们开会,那叫上朝。大夫召集自己的家臣开会,那叫家朝。

大夫在自己家里也设置相应的管理岗位,负责管理家里所有事务的官职叫“家宰”,管理封地上城邑的官职叫“邑宰”。原则上家宰的职务要高于邑宰,但是由于邑宰管理这封地上的城市,手握实权,家宰有的时候对邑宰也得忌惮三分。

家宰下面还有分管各个部门的官员,掌管土地的叫司徒,掌管私卒的叫司马,掌管工匠的叫工师。

阳虎就是季孙氏家里的家宰,可就是这位家宰,竟然是鲁国的实际统治者。

这么荒唐的情况也只能出现在鲁国。鲁国是周公旦的封国,封建制在周公旦手上完善并推广。所以鲁国人一直把封建制当作自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自己巴掌大的土地上发扬光大。

国君把地分封给了大夫,大夫把地分封给了家臣。家臣一旦势力壮大,就能把大夫架空,从而控制大夫,控制了大夫就可以进一步控制国君。而晋国的六卿决不能让自己的成功在自己的家臣身上重演,六卿的家臣始终扮演职业经理人的角色,只拿工资,不给土地。

阳虎作为季孙氏的家宰,并没有管理好“家”,而是霸占了季孙家。

公元前505年,季孙氏的族长季平子死后,年幼的季桓子继位。阳虎瞅准时机,软禁了季桓子,杀了季孙家很多人。控制了季孙氏的阳虎,成为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再加上叔孙氏与孟孙氏的族长也是小孩,阳虎一时间权倾朝野,鲁国国君也要听命于他。

孔子把这个混乱现象称为“陪臣执国命”。

执掌大权的阳虎,想拉拢一些有名望的人来加入自己的阵营。于是阳虎把目标瞄准了孔子。

阳虎邀请孔子出来做官,孔子直接拒绝,避而不见。孔子虽然讨厌三桓,但更痛恨阳虎。好歹三桓是合法的卿大夫,而阳虎一个家宰,说白了就是一个管家,竟然敢人五人六地主宰鲁国。

阳虎没办法,让人送给孔子家一只烤猪。按照当时的礼节,收受礼物的人要回拜。阳虎知道孔子是鲁国最讲究礼节的人,他肯定会登门拜谢。

孔子莫名其妙地收到一只烤猪,一看署名是阳虎送的,孔子也不傻,心想:哪怕你送我金猪,我也不当官。于是孔子专门瞅准阳虎外出的一天,登门拜谢,这样既符合礼节,又避免两人见面。

阳虎倒也没有为难孔子,你教你的书,我专我的权。

但阳虎想要将在鲁国显赫上百年的三桓彻底铲除,绝非一件简单的事,因为阳虎手里可调动的兵力不多。

阳虎能主宰鲁国,也是仗着他是季孙氏家宰的身份,可是阳虎和季孙氏都住在鲁国首都曲阜,而季孙氏最大的封地费邑都交给邑宰管理,封地里的人口、粮食、私卒都由邑宰管理,邑宰才是季孙氏里最有实力的人。

鲁国就像一个层层转包的公司,每个领导看上去都很厉害,其实都是唬人的,他们只是空壳子,真正有实力的都是地方大员。

为了完成自己铲除三桓的伟业,阳虎去找了费邑的邑宰公山不狃(niǔ)。

公山不狃已经把费邑经营成自己的独立王国,任何人都无法染指,包括季孙氏。季孙氏混到这个德行,真的算得上可怜,曾经把国君架空的家族,现在被自己手下的家臣给架空。

阳虎告诉公山不狃,只要干掉三桓,他俩就是鲁国最有权势的人。

公元前502年,阳虎与公山不狃在曲阜东门外埋伏好大批人马,邀请三桓来赴宴。

季桓子坐在马车上被人送往宴会地点,季桓子祈求车夫能帮他逃跑,车夫受过季孙氏的恩惠,于是猛挥马鞭,冲破阻碍,直奔孟孙氏的府邸。

季桓子之所以往孟孙氏家里逃,因为孟孙氏的族长是孟懿子,孟懿子的老师正是阳虎的死对头孔子。

当季桓子冲入孟孙氏府邸内,大喊救命时,他看见无数盔明甲亮的武士,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孟懿子收到阳虎的请柬后,就感觉其中有诈,吃饭上哪不好,偏要去城门外的荒郊野地,那地方除了谋财害命,还能做什么。于是孟懿子让孟孙氏主基地郕邑的邑宰公敛处父把自家的私卒全部调过来,准备与阳虎决一死战。孟懿子还把叔孙氏喊上,一起对付阳虎。

阳虎与公山不狃发现季桓子跑了,宴会也不搞了,率领人马冲入曲阜城内与孟孙氏展开大战。然而孟懿子早有准备,把公山不狃从费邑带来的人马杀得大败。

阳虎见大势已去就逃跑了,公山不狃带着残兵败将退回费邑坚守不出,继续待在自己的小王国里。

经过一天的激战,孟懿子拯救了三桓,季桓子也摆脱了阳虎魔掌,可是新的问题也摆在了众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