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楚成王率领着多国部队出征,他的内心是无比自信。因为中原地区的诸侯都已是自己的小弟,去打宋国如同武装旅游一般。

自从霸主齐桓公死后,中原群龙无首。聪明的楚成王并没有对中原诸侯进行武力征服,而是通过高明的外交手段拉拢小弟,将中原一大片诸侯国变成了自己的同盟国。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外交战略,那就是“一大片”。

靠近楚国的陈、蔡、许这三小国属于墙头草,齐桓公一死,他们立马倒向了楚国。离楚国较远的卫国,因为楚成王娶了卫文公女儿做夫人,所以卫国正式成为楚国小弟。楚国又与曹国、鲁国通好。而郑、宋两国是楚国称霸中原的两大战略支撑点,楚成王对郑国很放心,因为他娶了郑文公之姐做夫人,郑文公已经成为自己的小舅子,唯独宋国自泓水之战后,仍有二心,先是归附,后是叛离。宋国一直是楚成王的一块心病。

作为“一大片”里的核心战略要地,宋国始终不服楚。面对不听话的宋国,楚成王心想:不服就打,打服为止,如果还不服,那就打死为止。此次出征,楚成王怀揣着彻底搞定宋国之决心。

宋国赶紧向晋国求援,晋文公接到宋国求救的消息与大臣们举行廷议。

先轸主动提出:“救援宋国,既可以报答当年宋襄公对我们流亡时的救助,也可以解除宋国被围之患,在诸侯中树立威望,成就一番霸业。”

狐偃也表示赞同,并说:“救援宋国必须要经过曹、卫两国。曹国刚归附楚国不久,楚又与卫国新缔结婚姻,进攻曹、卫,楚国必去救援,到时候宋国就可以解围。”

晋文公之前流亡诸国十九年,他对天下的战略态势早已了然于心。宋国作为争霸天下的战略要地,如果把宋国拉入自己的阵营中来,楚国在中原的“一大”片战略就可以破解。更有利于晋国的是,齐国与楚国有仇,秦国与晋国关系很好,晋国在与楚国作战时,齐国、秦国是可以争取过来帮战的。

现在的晋国无论从国土上还是军力上,虽然都无法和强悍的楚国相提并论,但是风险与机遇并存,晋文公还是想赌一把。

公元前633年周历正月,晋文公亲率新编练的三军向东渡过黄河,杀向曹、卫两国。

曹共公曾经猥亵过晋文公,此次晋军攻打曹国,曹共公害怕晋文公报复,必定拼死抵抗。卫国当年被蛮夷灭国,是齐桓公帮助异地重建,实力很弱。因此晋文公决定主力攻打曹国,一支偏师由先轸率领攻打卫国。

晋军主力包围了曹国首都陶丘(定陶县),曹国拼死抵抗,战况极其惨烈,晋国中军主帅郤谷牺牲了。

晋军攻城打成这个狼狈样,是真没办法。春秋时,很多战争都是在野外进行的车战,一较高下就结束了。而攻城战大家都不在行,缺乏有效的攻城设备,尤其一些诸侯国都的城墙,历经上百年的营造,就跟铁桶一样,想攻下来难度极大。

围攻陶丘的晋军死伤惨重,曹国好歹也是西周分封的伯爵级国家,首都城墙质量不是一般的好。曹国人为了恶心晋军,故意把晋军的尸体陈列在城墙上。

作为社会人的晋文公看到这一幕,立马以牙还牙:你敢晒我晋军将士尸体,我就刨你曹国人祖坟。于是派人拿着锄头、铲子准备去刨尸。曹国人被这一幕吓傻了,立马将晋军尸体装殓好,送出城外。

送完后,我也不晒你尸体,你也不刨我祖坟,大家一起接着打。曹国毕竟是小国,国力有限,架不住晋军三班倒玩命地打,终于到了周历三月八日,曹军扛不住了,晋军攻占曹都,生擒老变态曹共公,晋文公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攻打卫国的先轸,攻占了卫国军事重镇五鹿。晋文公当年在五鹿这个地方被农民戏弄,现在此地被晋军占领,这让卫国上下胆战心惊。卫国本来就不大,五鹿一失,整个卫国就危若累卵。

此时卫国当政的卫成公想求和,但晋文公不许卫国求和。因为卫成公的爹就是当年赶走重耳的卫文公,晋文公要的就是,父债子偿。

卫国人民很务实,立马赶走了卫成公,另外拥立一个国君,并表示归顺晋国。由于先轸攻打卫国表现出色,被直接提拔为中军主帅,接替已死的郤谷。

曹、卫旁的鲁国,一看形势大变,立马也倒向了晋国。

晋文公一下子就解决掉了楚国的三个盟友。楚成王的“一大片”战略已经开始瓦解。但是楚成王依然没有挥师北上与晋军决战,而是围困着宋都睢阳。他心里清楚,称霸中原的两个战略支撑点,如同霸业的两条腿,一个是郑国,一个是宋国。郑国已经是自己的死党,只要一鼓作气拿下宋国,有了这两个战略点支撑,他的霸业就胜利在望,与这个比起来,丢掉的曹、卫、鲁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时被楚军围得快撑不住的宋国,又派使者向晋文公告急。晋文公收到告急后,并没有急着向宋国挺进,而是原地不动。晋文公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在宋国的楚军,不光有若敖六卒,更有楚军主力,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如果贸然进攻,搞不好就是给楚成王送人头。

这时候先轸向晋文公提出了一个宏大的战略构想,这个构想称为“一条线”。

先轸说:“现在这场大战,晋、楚与中原诸国全部卷了进去,而齐、秦两大国却置身事外。我们晋国单挑楚国,可能胜算不大,为何不把齐、秦两大国拉入我们一伙,形成三打一的战略优势?”

晋文公听了点头称是,并问:“如何让齐、秦两国加入我们呢?”

先轸说:“这个不需要我们出面,我们可以让宋国带着重金去贿赂齐国、秦国,让这两国出面与楚国调停,让楚国从宋国撤军。宋国出的钱,我们晋国可以用占领下的曹国与卫国的土地来给它报销。”

晋文公皱着眉头说:“齐、秦两国出面,楚成王如果同意调停,撤军回国,齐、秦两国赚足面子,我们不是白忙一趟了吗?”

先轸淡定地说:“楚成王这次出征就是为了彻底拿下宋国,彻底称霸中原,所以铆足了劲。齐、秦两国劝说楚国肯定无效。齐、秦两国,一个是昔日的霸主,一个想当未来的霸主。他俩劝说楚国无效,肯定很没面子,而且肯定也不想楚国独霸中原,必定会出兵和我们一起痛打楚国。”

晋文公立马赞同,让宋国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并把占领下的曹、卫两国土地割给宋国。

不得不赞叹先轸,他不光武力值高,智力值更是爆表。他的战略构想简直是天才级的,这一招彻底杀楚国于无形,后来局势的演变,也是完全按照先轸的剧本走的。果不其然,宋国派使节分别去贿赂齐、秦两国,两国收到钱后,向楚国调停并失败。失去面子的齐、秦两国正式向楚国宣战,毕竟中原大地是大国的游戏场,不能让楚国一家独霸。

就这样,晋国不用拉下脸面请齐、秦两国入伙,而是通过宋国从中穿针引线,让齐、秦两国主动加盟。自此,三大国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形成了一道压在南边楚国头上的战略绞杀线。在宋国睢阳前线的楚成王,接到齐、秦两国宣战的消息,彻底不淡定了!他之前彻底低估了晋文公,从前都是他算计别人,没想到这次竟然被晋文公给算计了,给他整出了这么一场大戏!天下的三个大国将合起伙儿来吊打楚国,自己就像纸牌游戏里的地主一样,不仅沦为孤家寡人,更被晋国这个农民用炸弹炸蒙了。此时,楚成王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后面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