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秦穆公完全想错了,成就霸业哪那么简单!秦国建国才百年,而且一直和落后的蛮夷打交道,从未领略过东方诸侯的老奸毒辣。历史上的秦晋两国,虽然经常相互通婚,被称为“秦晋之好”,但实际上,两国并不友好。两国并没有因为是亲家,就和平共处,相反在春秋时爆发了数场大规模战役。

秦晋两国的关系史,就是一部狗血的言情剧。晋国一直和秦国玩套路,对秦国各种坑蒙拐骗。

秦国刚建国,宛如涉世未深、地处偏远、土里土气但家财万贯的年轻姑娘。秦国这个小姑娘一直想去繁华的中原逛一逛,玩一玩,结果遇到了晋国这个高富帅。晋国出身于周王室,身份尊贵,是几百年的老诸侯了。

晋国高富帅答应秦国小姑娘,带她去中原大地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秦国小姑娘和晋国高富帅曾海誓山盟,形影不离,晋国去哪儿,秦国就跟它去哪儿。其实背地里,晋国从一开始就利用秦国,它看上的只是秦国丰厚的人力财力,以帮助自己在与死敌楚国的霸权争夺中占据上风,秦国也确实给予了晋国相当大的帮助。

秦国就这样一直任劳任怨地帮助晋国打击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楚国。当秦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爱人推上霸主宝座时,这个渣男晋国竟然对秦国下了黑手,多次家暴秦国。

晋国渣男对秦国小姑娘说:“我们只是玩玩,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哪能当真?”

从肉体到心灵都被欺骗的秦国,从此成了内心充满仇恨的怨妇,它与昔日的敌人楚国走到一块儿,两人联手对付晋国。

春秋时,晋国的第一大敌人是楚国,第二大敌人便是秦国。晋国和楚国最终还能以谈判的方式化解仇恨,但是被伤到骨子里的秦国却化解不了。秦国一直要弄死晋国,直到地老天荒。哪怕晋国解体了,分成赵、魏、韩三国,秦国也不放过,继续将这三国视作死敌。

言归正传,回到年轻的秦穆公身上。面对秦穆公突如其来的提亲,晋献公觉得简直就是喜从天降。秦穆公主动来示好,想做他的女婿,这让晋献公感觉一下子没了战略威胁。再加上秦穆公坐拥强大的秦国,是骨灰级的钻石王老五!有女儿不嫁,那就真是脑残了!

伯姬是申生的亲妹妹,晋献公不喜欢长子申生,但却很喜欢长女伯姬。伯姬是晋献公的掌上明珠,通情达理,心地善良,她与申生、重耳、夷吾关系都很好。晋献公在嫁女儿前,舍不得这个小棉袄走。在女儿远嫁秦国前,专门找了春秋第一神算子史苏,来算算这孩子的命运。

神算子史苏,这辈子算过两次极准的预言。第一次是占卜预言说晋献公攻打郦戎是凶兆,会引起国家灾祸。晋献公不听,后来献公死后,晋国爆发骊姬之乱。第二次预言就涉及伯姬和晋国未来国君的命运。

史苏被晋献公叫来,内心是很不情愿的,因为晋献公不相信他之前占卜的结果,他只喜欢听好的。但是作为臣子,他还得尽臣子的本分,该算还是得算。为了让晋献公相信自己的结果,这次史苏没有用乌龟壳占卜,而是占筮(shì),用蓍(shī)草来算卦。

史苏开始演卦,看着地上蓍草的排列组合,他的表情凝固了。史苏开始释卦了:“雷电生,火燃起。嬴姓胜,姬姓败,车轮脱轴,火烧军旗。出兵不顺,将会在宗丘之地战败。出嫁的女儿会分离,敌人要张弓射箭。侄子会随姑姑成为人质,六年后又会逃离到本国,却把老婆丢下了。第二年死在高粱地里!”

晋献公听完这么大信息量的预言,脑子一头雾水。他对史苏发火说:“赶紧说人话!”

“这次算卦结果,比上次的还要凶,是大凶!”史苏认真地说道。

在一旁的伯姬听到后,吓得花容失色。

满脸怒火的晋献公,有火发不出来。他原本想找史苏来讨个好彩头,人家嫁个闺女,谁不想喜气洋洋的啊!没想到史苏直接把国君送亲说得跟送葬似的。但晋献公对史苏也无可奈何,因为史苏尽了自己的本分!

“这次预言,史苏你对谁都不能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是嫁女儿,不是出殡!你要敢乱说,小心我宰了你!”晋献公生气地对史苏说。史苏听完后,不高兴地退了下去。

谁对谁错,历史自有定论,只需慢慢等待。十一年后,晋国王室将用鲜血来验证史苏的预言!

对于晋献公来说,悔婚已来不及了。女儿该嫁还得嫁,国之大事,不好反悔。伯姬出嫁还是很风光的,晋献公能陪嫁的都陪嫁了,在陪嫁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奴隶,这个奴隶就是晋献公占领虞国俘虏的大夫——百里奚。晋献公万万没想到,百里奚就是晋国送给秦国最好的礼物。

秦国在历史上有两次被推上巅峰,第一次是春秋时,被百里奚推上的;第二次是战国时,被商鞅推上的。

百里奚这辈子很苦,出身于没落贵族,年轻时出去游学,穷得差点饿死,到各国做官都不顺。好不容易熬到老年在虞国做了个大夫,结果虞国又被灭国,自己沦为奴隶,被作为嫁妆送到秦国。现在自己也一把年纪了,万一哪天秦国死了个重要人物,拿他殉葬,那这辈子就太惨了!

到了秦国后的百里奚,不堪忍受奴隶之苦,跑到楚国去放牛了。秦穆公听说百里奚很贤能,想把这家伙召回来。为了低调行事,用五张黑羊皮从楚国换回了百里奚。百里奚一到秦国,就被秦穆公封为大夫。由于他是五张羊皮换来的,外号“五羖(gǔ)大夫”。

历史上有很多能力超强的政治家,他们的人生目标,只是帮助君王成就一番伟业,不管老百姓是死是活。所以有的时候,国家看似很兴盛、强大,老百姓却过得极其艰辛、痛苦。

然而百里奚不是这样的政治家。他被秦穆公封为大夫时,已经七十多岁了,早已磨去了棱角,看透了万事万物,没有了野心。权力、财富对于他这个老人来说,已经是过眼云烟。他一生都在摸爬滚打,体会到底层老百姓生存的艰辛,对百姓充满了仁爱之心。

百里奚心里明白,秦穆公把自己召来,是要让秦国变得更大、更强,而不是做慈善的。谦和的百里奚向秦穆公举荐自己的铁哥们儿——七十多岁的蹇叔。蹇叔来自宋国,才能很高,品行很好,但是他淡泊名利,是个隐士。蹇叔被好友百里奚拉入仕途,也算是发挥人生余热吧。

春秋时人均寿命极短,那时七十岁的人相当于现在一百多岁的老人。让两位高龄老人左右秦国政治走向,秦穆公的心也真是够大的!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后来秦穆公自己决策失误,引起几次麻烦以外,秦国在这两位老人以“仁”为执政核心理念的治理下,内政外交风格稳健,不骄不躁,如同一小锅生鲜,被慢慢熬出与众不同的美味。他们既促成了秦穆公的霸业,又让秦国百姓安居乐业。

秦穆公时期的秦国是一个讲道义、负责任的大国。这跟战国时那鬼魅多变、阴险狡诈的秦国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三百年后,有一个人询问当时秦国著名学者赵良,他和百里奚相比谁更厉害,而这个抛出问题之人就是当时秦国的二号人物——商鞅。作为国君手下管理国家的总经理,商鞅在全国上下搞起了残酷的考核机制,使老百姓沦为种田、打仗的牲口。除了国君之外,累得跟鬼一样的老百姓,都不喜欢这个总经理。

赵良听完商鞅的问话后,说:“五羖大夫死时,秦人不悦!”

商鞅听完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五个月后,秦国老板去世,新任老板上位,总经理商鞅被五马分尸。秦国老百姓对于商鞅之死的反应,史书只记载了四个字“秦人不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