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庄公刚刚继位,武姜就来找庄公。武姜说:“寤生,你都当了郑国的一把手了,你不能把你亲弟弟叔段给忘了啊,你怎么也得给他块封地啊!我看‘制’这块地不错,要么你把这块地给你弟弟得了。”庄公不傻,“制”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一旦造反割据,很难平定。

于是,庄公开始了表演,语重心长地对母亲武姜说:“亲爱的妈妈,‘制’地那里风水不好,很久以前有个叫虢公的大人物死在那里,是凶宅。叔段还是小朋友,住凶宅对他身心发育不好,要么我把‘京城’(这里的京城是地名,京表示大的意思,不是首都的意思)封给他,那里环境幽雅,空气清新,适宜居住。”武姜表示很满意,安排叔段赶紧住过去。

叔段住到“京城”后,在母亲武姜的授意下,违反祖宗城市设计规划,拼命扩大城墙规模,疯狂盖违章建筑。一般人盖违章建筑,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举报,遭到拆除的处罚。而叔段的违章建筑盖得惊天动地,城墙违建规模已经超过郑国首都城墙。

庄公身边的大臣祭(zhài)足直接向郑庄公举报。庄公装作无奈地说:“这是母亲武姜要这么做的,我是孝子,没办法啊!”祭足说:“武姜与叔段是永远不可能满足的,您现在不阻止,一旦他俩势力坐大,局势就很难控制了。”

此时庄公说了一句震古烁今的实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不义的事干多了,必然要垮台,你就等着瞧好吧)。”祭足彻底被眼前这位少年君主震撼了,原来这位少年心中下着一盘大棋。

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庄公为了满足母亲武姜的要求,将叔段封到“京城”,面对叔段的坐大而默许。庄公内心等待的就是叔段慢慢坐大,直到坐实了造反的罪名。庄公则暗中积蓄实力,等武姜与叔段疯狂时,可以名正言顺地以讨逆的名义,将他俩一举铲除。在外人眼中,庄公是一个为了孝顺母亲不愿破坏家庭和睦而忍辱负重的好孩子。

13岁的少年啊,有着远远超越自己年纪的政治智慧与演技,他老练的演技、沉稳的态度迷惑了所有人。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可谓霸者。

公元前722年,叔段终于造反了,主动攻击郑国首都,母亲武姜作为内应。苦苦等了22年的郑庄公,终于盼来弟弟造反的这一天。现在的庄公已经不再是少年,而是一个羽翼丰满的君主。急不可待的庄公马上派了心腹大臣子封,率领配有两百乘(战车的量词)战车的讨逆大军,浩浩****地迎战叔段。

叔段一败再败,如同落水狗一样,一路上被追着打,老巢“京城”也丢了。周历(周朝历法)五月,叔段和他的残余势力在“鄢”这个地方被彻底打败。叔段被打成光杆司令,只能跑到共国保命,所以历史上又称叔段为“共叔段”。既然叔段被赶跑了,庄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毕竟庄公不想把自己仁义的羽毛弄脏。

任性的武姜被庄公软禁在城颍。寤生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爱,一直渴望得到母爱的他,得到的却是母亲的杀机。庄公终于把埋藏在心里多年的一句话对母亲武姜说了出来:“不到黄泉,咱娘俩不见面。”此时武姜幡然醒悟,觉得自己作为母亲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因为自己的任性,导致了国家内乱、家庭破碎、兄弟阋墙、母子成仇。软禁对于武姜来说,真是便宜她了。

爱惜仁义羽毛的郑庄公,虽然恨他母亲,可他也希望自己在臣民眼中是一个仁孝慈爱的君主、全国百姓的好榜样。他需要一个台阶下。而君主想要台阶下,马上就会有臣子来砌。

有一天来自颍谷的护卫长官颍考叔与郑庄公一起聚餐,庄公赏给他肉汤喝,他却要打包带回去。庄公问他为什么,颍考叔回答:“我母亲还没有喝过您赐给的肉汤,我带回去给她喝。”庄公很感动,也想给自己母亲送汤,当一名孝子。但是自己发过狠话,“不到黄泉,咱娘俩不见面”,不能说话不算数啊。颍考叔从土木工程的角度,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就是向地下挖泉水,挖到泉水了,就相当于黄泉。然后在泉水旁挖一条隧道,母子俩地下见面,就不违反庄公当初的誓言了!庄公命人按照颍考叔的办法挖了一条隧道并在此与母亲相见。庄公进入隧道中,赋诗道:“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武姜与庄公走出隧道后,也赋诗道:“大隧之外,其乐也洩洩。”

掘地见母是庄公与母亲武姜合演的一出家庭苦情戏。庄公因此得到了仁孝的美名,武姜也免于被终身囚禁的命运。同时这个故事诞生了一个成语“其乐融融”。

然而郑庄公再怎么演,也逃脱不了一位史官的法眼,此时,这位史官身在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