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堉的父亲一关就是十九年,直到十九年后的1567年(明穆宗隆庆元年),换了一个皇帝,他父亲才被无罪释放。

既然“赢”了,那就履行当初的“诺言”,回到父亲的王宫吧。

回宫后,朱载堉的兴趣仍然在科学研究和著述上。为了潜心于事业,他甚至连王爷都不想当——万历十九年(1591),他父亲朱厚烷病逝,其王位应由朱载堉继承。可是他不感兴趣,上书皇帝“恳辞”:王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给我的兄弟吧。

从他父亲去世那年起,直到万历三十四年(1606),长达十五年时间里,朱载堉先后七次上书(十五年七疏)辞爵,当时的神宗皇帝才允准。

辞爵之后不久,朱载堉就搬出王宫,迁居怀庆府,从此抛开一切世俗和纷扰,潜心著述,过着纯学者式生活。

人生最快意的事情,莫过于能够按照自己选择的道路走下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朱载堉又赢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成了实实在在的“输家”,因为他的淡泊名利,连他的朋友都看不起他。

比如有一年,他去参加一个富豪朋友的酒宴,对方连他送的礼看都不看一眼,并且直接把他安排在下座。而这个下座,不仅是身份卑微之人的“专座”,还无酒无肉,最多只有一点素菜。他孤零零地坐在下座,和推杯换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感慨系之,回去后他写了一首小曲,对贫富差别和人情冷漠进行了有力的鞭挞:

【中吕·山坡羊】富不可交

劝世人,休结交有钱富汉。

结交他,把你下眼来看。

口里挪肚里攒,

与他送上礼物,只当没见。

手拉手往下席安,

拱了拱手,再不打个照面。

富汉吃肉,他说:“天生福量。”

穷汉吃肉,他说:“从来没见。”

似这般冷淡人心,

守本分,切不可与他高攀。

羞惭,

满席飞盅,转不到俺跟前。

羞惭,

你总有银钱,俺不稀罕!

你再有钱,俺不稀罕,因为你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而我有的,你不可能有。我穷,但操守不穷,你有钱,可是你没操守!

真正的人生赢家,不在于占有了多少物质财富,而在于为这个世界贡献了多少精神财富。

万历三十九年(1611)四月初六,朱载堉病逝,终年七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