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王朝的历史,常让不少历史爱好者既骄傲又悲愤:明明是一个开创了灿烂文明的王朝,拥有风雅精美的宋词与高度发达的商品经济,工农业生产水平远超盛唐数倍,在漫漫历史长河里,简直美得无比耀眼,却偏偏又有一场靖康之耻,被呼啸杀来的金军一击穿心,就像被打碎的精美瓷器一样,繁华的汴京陷入血火之中,半壁山河悲惨沦陷。悲情的靖康之耻,每个细节都让后人痛心不已。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一个常被口诛笔伐的“责任人”就是大宋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有人说,就是这位武将出身,“摘桃子”般黄袍加身的帝王,给北宋设计的“文官治国”路线直接导致北宋尚武精神沦丧,军队战斗力低下,这才有了山河沦陷的惨祸。个别比较偏激的人甚至直接给这位开国皇帝扣了顶“宋朝亡国罪人”的大帽子。但事实真是如此吗?不妨瞧瞧赵匡胤执政生涯里这三句掷地有声的怒吼,到底谁才该背“靖康之耻责任人”这个锅,就能一目了然。
1.如藩侯不为抚养,务行苛虐,朕断不容之!
谁是中国古代最恨贪官的皇帝?一般公认是苦出身的明朝皇帝朱元璋。但论对贪官的痛恨程度,“官二代”出身的赵匡胤也绝不逊色。少年离家打拼的他,正赶上五代十国的战乱时代,一路流浪颠沛,见惯了各地贪官污吏专横害民的惨景。《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登基后的赵匡胤回忆起当年见闻,依然咬牙切齿,并发出这句豪言:谁敢贪污腐败,祸害老百姓,朕就要他命!
千万别以为赵匡胤恨的只是五代十国那些跋扈军头,他要的,是新生大宋王朝的吏治澄清。
于是,自从赵匡胤登基后,尽管还没有完成统一大业,大宋王朝的官场就开始了强力洗牌:新型的监察制度推广全国,地方官每年都要接受考核,从钱粮成绩到司法刑狱,样样都严格细化,遍布全国的“探事”收录各地地方官的业绩情况。哪怕与盛唐相比,大宋开国的官员考核制度也堪称十分严格。
《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赵匡胤也说过文官“纵皆贪浊,也未及武臣一人”这样的话,意思是一百个文官贪污,都不及一个武将造反危害大。虽然曾这么说,但在执政的十七年里,他对贪污受贿从来都是零容忍。官员一旦接受贿赂,最轻也是撤职,诸如丈量土地或剿匪缉盗不利之类的玩忽职守行为,动辄刺配流放。因为贪腐害民被处决的官员,在赵匡胤时代就有数十人之多。
“宋朝不杀文官”这句话,放在赵匡胤在位时,基本就是个玩笑话。比如商河县令李岳、监察御史闾丘舜卿等文官都是因为贪污罪被斩首弃市。哪怕侥幸逃过死刑的贪污犯,即使遇到大赦,也绝不能被赦免。在大宋开国初期,贪污是为官者碰不得的一条高压线。
也正是在这条高压线的威力下,从五代起就腐败不堪的政风一扫而空。宋初各级衙门的官吏数量也大量精简,行政效率极高。其良好政风,后来元朝人修《宋史》时都无比羡慕:“(赵匡胤)简择之道精矣,考课之方密矣,防闲之令严矣。”
如果后来号称对贪污腐败持“宽仁”态度的宋仁宗、大用贪官的宋徽宗能好好学学这段历史,靖康之耻前夜的大宋,又如何会兵败如山倒?
2.朕今抚养士卒,固不惜吝爵赏,若犯吾法,惟有剑耳!
宋太祖赵匡胤有一项受尽吐槽的国策,就是“养兵”制度。从宋太祖起,北宋建立了中世纪全球最大的雇佣兵军团,负责作战任务的禁军全由国家出钱供养,以至于越养越多,后来规模多达百万,还都是些刀不能提的废物兵,宋末时撞上凶悍的辽金铁骑,不出意料,大败亏输。孱弱如此,难道是赵匡胤惹的祸?
事实是,宋兵如此孱弱,正因为后人把赵匡胤的“养兵”制度办偏了。
赵匡胤登基后,“养兵”成了大事,但他非但不盲目扩充,反而狠裁部队。后周留下来的部队几乎被他裁掉一半以上,然后又全国撒网般选兵,一开始是以精壮的士兵为模特,让各地照着模样挑选,后来干脆做成木头兵模分发到各地精挑细选。就这样云集天下精锐,打造出一支二十万人规模的禁军。比起北宋末年时的“东京八十万禁军”来,规模有点小,却个顶个都是好兵。
比选兵更重要的,是赵匡胤这句怒吼:“朕今抚养士卒,固不惜吝爵赏,若犯吾法,惟有剑耳!”赵匡胤养兵不假,士兵享受优厚待遇不假,但绝不养废物兵。
所以,在赵匡胤建立禁军后,他随即为这支新军队颁布了史上最严格的管理训练制度。军队有严格的训练科目,每年都要集体操练,不合格的士兵一律淘汰。诸如殴打百姓、抢劫之类五代时期的“寻常纪律”,在禁军里一旦被发现马上处死。所有禁军驻地外围不能有任何娱乐设施,军官随意驱使士兵做私活被发现也一律论罪。
比起北宋末年一触即溃的“禁军”,赵匡胤苦心打造的禁军很快就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在赵匡胤攻打北汉的几次战斗里,北宋军队就多次击退辽国的增援;开宝三年(970),宋军还在定州之战以三千禁军硬抗六万辽军,“三千打六万”的强悍战力,一度在宋辽边境广为流传。到了半壁江山沦陷的南宋年间,南宋文臣们回忆起当年宋军的风采,依然忍不住神往:兵锋所向,如雷如霆。
这样一支强大的禁军,到宋仁宗时,竟然变成了一支连马都不会骑的废物部队。论起责任来,可真不关赵匡胤什么事。
3.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燕云十六州)耳!
赵匡胤登基后,接盘的一个国防大坑就是燕云十六州的丢失。拜卖国贼石敬瑭所赐,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的燕云十六州已经成了契丹辽国进攻中原的跳板。大宋从开国起,就面对着这样一种北部国防的被动态势。虽然由于局势所限,赵匡胤一生都没有正式对辽国开战,但他也曾咬牙发出这样的誓言:“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燕云十六州)耳!”
当然,这一番誓言,综合起来是说:他决定积攒财物,跟辽国谈判,赎回燕云十六州,如果不能赎回,那就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练出强兵,武力夺回燕云十六州。这一番话曾被后世很多人耻笑,但是其中坚决的意愿,足可让北宋后世君臣们脸红:为了大宋的长治久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取燕云十六州。
因为看看地图就知道,有燕云十六州在,中原大地北部才有一个安全的战略屏障,大宋才有可能组建强大的骑兵控制北方草原。反之,燕云十六州丢失,就意味着国无宁日。这铮铮誓言,正体现了赵匡胤那不凡的战略眼光。而且事实证明,他也一直在这样做。
赵匡胤去世后,新皇帝宋太宗果然对辽国开战,那支倾注了赵匡胤一生心血打造出的强大禁军,几乎对辽国形成碾压吊打的局面。如果不是宋太宗自作聪明瞎指挥,两次白白断送大好局面,赵匡胤生前念念不忘的燕云十六州本该回到大宋怀抱。
更叫人叹息的是,《澶渊之盟》签订后,承认燕云十六州被辽国占据的大宋竟很快就马放南山。宋仁宗时代的北宋禁军,竟然出现军队装备严重不合格,士兵连弓弩都拉不开、马都骑不了的情况。至于国防战略安全,更是宁可花钱买太平也不再想着自强。虽然王安石变法期间,重新崛起的宋军成功夺取了西夏战略要地,但在旧党复辟后,北宋却把宋军流血打回来的国土又白白割给了西夏。既然能花钱买和平,国防战略安全在当时的君臣眼里,当然不是个事。
最可笑的是,赵匡胤尚且知道夺取燕云十六州关键在于拥有强大的军队,可是后来辽金战争爆发时,北部军力薄弱的宋徽宗赵佶却想借着宋金战争浑水摸鱼“收复”燕云十六州,于是被毁约的金朝按住暴打,这才有了不该有的靖康之耻。有实力的时候挥霍实力,没实力的时候却想占便宜,不争气的北宋后人造的孽,真不该让老祖宗赵匡胤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