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壹硬汉篇:大英雄的荣耀与伤痛是是非非:争议里的男儿本色晁错:华夏铁骑之父,却被腰斩于市

1.痛苦的刘邦

中国古代军事史上有一场震撼人心的华丽转身,那就是西汉铁骑的强势崛起。

西汉铁骑的成就有多伟大?回顾一下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冒顿单于围困在白登山的惨状就可以想象:横扫了中原群雄的汉军,满以为从此天下无敌,孰料拉到北方与匈奴铁骑血战了一把,才知道骑兵这件事,华夏民族早已被匈奴人甩开老远。

此刻汉朝所面临的匈奴,不再是那个曾被秦始皇暴虐碾压的漠北部落,相反,却是一个统一了北方草原的强大游牧汗国,整体实力已达到巅峰,大兵团骑兵作战的水准更是登峰造极。令汉军将士刻骨铭心的白登山大战中,匈奴人先巧妙示弱后退,诱引汉军分路追击后,再强势重兵合围,差点就把汉高祖刘邦俘获。

虽然后人也常吐槽,说危急时刻汉高祖靠贿赂匈奴的阏氏才侥幸突围,其实看看战局就知道:汉朝步兵拿匈奴铁骑没招儿,可匈奴也缺少强硬攻坚的能力,围困白登山七天硬打不下来,而增援的汉军又已快速迫近。狡猾的冒顿单于也就见好就收,令刘邦撕开了白登山包围圈的一个口子。

可令汉朝君臣丧气的事实是:以前中原王朝用来对付游牧骑兵的办法,面对战术十分成熟的匈奴人,基本就已抓瞎。以步兵战车为主的汉军,就算能守住城池,也缺少在野战中歼灭匈奴有生力量的能力。风驰电掣的匈奴骑兵,似飓风一样每年轮番在北部边境疯狂肆虐,除了送钱送粮食送女人来换取太平以外,根本没别的办法。

于是自汉高祖起,汉匈之间以汉朝嫁公主送钱的方式维持边境和平,这种耻辱的和亲一连持续了几代帝王。

但刘邦本人也知道,以劫掠为生的匈奴人,是永远喂不饱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自汉高祖刘邦起,一直到汉武帝早期的汉匈和亲时代中,匈奴人极少有遵守诺言的时候,享受过汉朝送来的公主与粮食,紧接着就继续烧杀抢掠,活像一群贪得无厌的土匪,隔几年就要闹腾一次——反正刀把子攥在我手里,你再严正抗议,最后也要乖乖低头。

对于这件事,刘邦本人也非常憋屈。戎马一生的他知道,事情的症结,还是大汉孱弱的国力和骑兵,尤其是战场的决胜环节——骑兵。汉朝早期的光景,更是怎一个惨字了得:且不论战斗力如何,单是马匹就极度稀缺。汉高祖刘邦自己出去巡游,连用来拉车的驽马都凑不齐,只能牵几头牛来充数。反观匈奴,这方面却富得流油,比如把刘邦差点困死的白登山之围,冒顿单于竟然用黑、红、青、白四种颜色的战马,组成四路,数十万骑兵,将汉军团团围困。这与其说是打仗,不如说是炫富。如此的土豪阵仗,就算卖了甘泉宫,汉朝当时也拿不出来。再加上汉初人口锐减,民生凋敝,根本打不起反侵略战争,贸然逞强葬送的很可能是整个民族,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

也正是这巨大的现实差距,令刘邦哪怕衣锦还乡的时候,对这次的耻辱依旧咬牙切齿,念念不忘,悲愤地时常唱起那句哀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自晚年爱唱歌的刘邦去世以后,几代汉朝的执政者,无论是凶悍的吕雉还是仁厚的汉文帝刘恒,对待蹬鼻子上脸的匈奴,从来都是忍字当头。天大的羞辱,也要赔着笑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最典型的就是吕雉,这个女人凶狠起来,能把和她宫斗了一辈子的戚夫人手脚砍了扔进猪圈当人彘,吓得宝贝儿子汉惠帝从此精神颓废,没几年就郁郁而终。如此惹不起的女汉子,偏偏匈奴冒顿单于不信邪,嬉皮笑脸写信过来求爱,说反正你死了丈夫,不如过来给我做老婆。这番**裸的性骚扰,彪悍如吕雉,情绪也十分“稳定”,低三下四地回信说:“我岁数大了,又老又丑,实在伺候不了您老人家。还是送您一票美女粮食美酒,您快快乐乐地享受吧。”

如此尊严尽丧的情景,在汉初六十年的历史上,绝非是独幕剧,相反是单元剧,隔个几年,就要上演一出。而且随着汉朝送的东西越来越多,匈奴的实力越来越强,胃口也越来越大,就像一群被喂得精壮的野狼,当有一天喂不够时,就要疯狂来抢了。

这道理,汉朝的历代执政者也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在没有猛士守北方的情况下,也只能低三下四地忍下去。屈辱的忍耐,换来了彪炳史册的“文景之治”和国泰民安的生活,却没熄灭边关此起彼伏的战火。从汉高祖到汉武帝早期,北方边境中等规模的冲突一直没断。

为了能够雪耻,汉朝也早下定了决心,必须发展自己的骑兵部队。可这事说来容易,操作难度却极大。马匹要养,马种要繁殖,骑兵军官士兵更要苦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从刘邦晚年起,到汉文帝早期,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汉军骑兵培育出一批,拉出去和匈奴打,基本就是“见光死”,冲上去多少挂多少。以至于最悲惨的时候,强大的汉军,都给揍出了“恐匈症”。比如汉文帝年间,匈奴曾大举入寇,焚烧了甘泉宫,汉朝出动了精锐部队,又有名将周亚夫坐镇,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匈奴人放肆地**掳掠,最后还要礼送这群匈奴骑兵出境,麻木地看着数万边民哭喊着被抓走。

汉朝军事最大的危机,此时已悄然降临:一支空有财富和数量却毫无血战到底的勇气的军队,只能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肥羊。就刘邦过世后至汉文帝登基早期汉军在抗击匈奴战场上的表现来说,这支遭受过匈奴人无数次羞辱的军队,这时正悲催地向着麻木肥羊的方向滑落。

但这一切的堕落,随着汉文帝十一年(前169)匈奴空前疯狂地烧杀抢掠未结束之时,一个31岁的勇敢年轻人的上书而改变。这份奏疏以澎湃的豪情和卓越的战略眼光,勾勒了一幅打造华夏民族骑兵强军的蓝图。

这份奏疏的意义,不止在于其被鲁迅赞叹为“西汉鸿文”的飞扬文采,更不止那字里行间血脉偾张的男儿热血。更重要的是,他以缜密的思维和精准的判断,抓住了汉朝骑兵建设最痛苦的命门,且丝丝入扣,找到一条浴血重生的道路。对于整个汉朝军事史来说,这是一封伟大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奏疏。

这份奏疏的名字,叫《言兵事疏》,它的作者,正是西汉文景时代最杰出的人物:晁错。

2.西汉最大的政治悲剧

作为西汉“文景之治”盛世的风云人物,晁错在后世人眼里的名号有很多,政治家、经济学家、文学家,能占的基本全占了。如果梳理他这一生作为的话,就会发现所有的称号几乎都名副其实。这期间,西汉从政治到经济再到文学,所有的大事件没有他不参与的。而且他参与哪一样,都保证能闹出震撼全国的大动静。

晁错是颍川(今河南省禹州市)人,青年时就以博学多才著称。而且他的学问源流非常驳杂,早年跟着张恢学过法家,后来又受朝廷派遣,跑到济南跟伏生学《尚书》,好比武侠小说里的一位青年才俊,博采了众家武功之长,而且每次皆师从江湖上显赫的宗师级人物,且实打实学到了高深强大的武功。

特殊的求学经历,除造就了他精深的学问和卓越的能力外,还有一个重要影响,就是坚韧的性格。他认准的事物,就极度自信,哪怕天王老子施压,也从来宁折不弯,说话办事更是从来有进无退,是个出了名的强势角色。

放在黄老学说盛行,各级衙门里老干部扎堆,政治氛围十分保守的文景年代,这样的角色,显然是十分拉仇恨的。于是走到哪里,晁错的敌人都有不少。从老丞相申屠嘉到同辈官员袁盎,没有一个不讨厌他的。但比较万幸的是,由于一直表现牛气,晁错总算还收获了一个铁杆粉丝:太子刘启,也就是后来的汉景帝。

有了这等关系,晁错的官位也噌噌地上升,等到汉文帝驾崩,刘启成了汉景帝,晁错更是扶摇直上,一直做到御史大夫。先前嫉恨他的丞相申屠嘉,则被晁错排挤出朝堂,最后活活憋屈死了。

随着仕途到达顶点,这位西汉大才子的人生悲剧也拉开了大幕:一直以来晁错之所以招人恨,除了高调的办事风格和强硬的性情外,更因他卓越的眼光。他总是能敏锐地发现汉帝国的隐患,且总是会提出一些强硬到激进的解决思路。在一些安于现状的“老干部”眼里,这种人自然是极招人烦的。

而在成为汉景帝的股肱之臣后,晁错更是抓住了汉帝国最大的内部隐患:诸侯国问题,且不惜激起诸侯国造反,也要强硬削藩。这么办的严重后果正如晁错老爹的苦劝:“你办得都对,可是你这样做,刘家的天下安定了,你自己就要倒霉了。”为了阻止儿子犯傻,晁老爹不惜自杀苦劝,饶是如此,仍然拦不住晁错削藩的决心。

晁错的这番强硬举动,果然激起了诸侯们的强烈反对。经过内部秘密串联,以吴王刘濞为首的七大诸侯悍然扯旗叛乱,这就是汉景帝时代震惊天下的“七国之乱”。

刘濞这帮人起初纠集了几十万大军,喊出“清君侧,诛晁错”的口号,一度气焰熏天。但晁错的反应还是十分淡定:这些诸侯迟早要闹,趁现在朝廷的力量还强的时候激他们闹,总比日后闹要好。

可一向信任晁错的铁杆粉丝汉景帝,这次却彻底撑不住了。之前被晁错拉足了仇恨的各位大臣,比如丞相陶青、廷尉张欧等政敌,出于各种原因大肆鼓噪,非把诸侯国叛乱的责任砸在晁错身上不可。而汉景帝这位初登基毫无政治经验的帝王,竟真以为七国叛乱就是冲着晁错削藩这件事而来的,杀了晁错就可以让大家消气,叛乱就能摆平。于是悲剧的一幕上演了:汉景帝三年(前154),御史大夫晁错在经过长安东市时,被中尉府突然逮捕,当场宣布罪状后腰斩。这位杰出的天才,就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结束了纵横捭阖的一生。

顺便说一句,在各类西汉题材的电视剧里,杀晁错这件事,都拍得格外深情。总是说汉景帝是被形势所迫,悲悲戚戚才做了这一艰难的决定,而晁错则是慷慨激昂地赴死,以壮烈牺牲换取汉朝平叛的黄金时间。特别是当年央视电视剧《汉武大帝》中的这一桥段,在饰演汉景帝的著名表演艺术家焦晃老师的精彩演绎下,更是赚足了历史剧票友们的眼泪。

真实的历史中,汉景帝办这件事,却相当无压力。事先没通知,办事时更没送别,连面都没露,快刀斩乱麻地杀掉了一心为自己奔走着想的重臣晁错。

时任谒者仆射的邓公从前线回来汇报工作,听说汉景帝杀了晁错,立刻不管不顾地大骂:“七国诸侯要造反,那是蓄谋已久,哪里是为了晁错?你现在杀了晁错,等于给天下树立了榜样,以后谁还会像晁错这样为朝廷尽忠?”汉景帝这才知道,自己办了件多么大的蠢事。

这桩西汉时期著名的政治悲剧,也随着三个月后“七国之乱”的彻底平定,从此被历代后人咏叹感怀。宋朝历史学者司马光就曾吐槽说,汉景帝干了这么傻的事,却还能轻松平定“七国之乱”,真是很幸运。言下之意,就是这人命硬。

但司马光不曾看到的是,汉景帝能熬过这关口绝不是命硬,更不仅仅是因为主持平叛的周亚夫大智大勇。关键的原因,却是被他冤杀的晁错早先启动的另一项伟大事业:从汉文帝年间晁错上书起,汉帝国一直在不折不扣地执行晁错的天才设计——强力推行大汉骑兵的建设计划。至汉景帝登基时,这伟大的建设已经初步开花结果。“七国之乱”的关键时刻,正是初具雏形的汉帝国新骑兵南下参战,才成功扭转了战局,将几十万叛军轻松吊打到崩溃。

而这一条,正是政治家晁错在军事领域对西汉王朝最大的贡献。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大汉“骑兵之父”。

3.大汉“骑兵之父”

晁错的骑兵建设构想究竟有多伟大?我们还是回到他31岁那年的汉文帝时代,瞧瞧他在《言兵事疏》里都说了什么吧。

晁错说得最多的,其实是给匈奴战斗力贴金,他以详细的笔墨,丝丝入扣地呈现了匈奴骑兵强悍的战争实力。首先是战马精良,甩出汉朝战马不止几条街。匈奴的战马能上山入地,飞跃沟坎如平地,而汉朝的战马,速度、体能都远远不如匈奴的战马。

更重要的是匈奴骑兵战斗力的凶悍,人家全民皆兵,打仗就是生活,生活就是烧杀抢掠,每一个匈奴青壮年男子都是百炼成钢的战士,骑射技能十分熟练。反观汉朝这边,就算有骑兵也是农民出身,半路出家练骑射,先天不足,后天条件也差,拉到战场上,自然打不过匈奴。

在汉初的奏折中,这是一份把匈奴战斗力剖析得最为细致的文章,将汉匈骑兵战斗力差距悬殊的残酷真相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以晁错强硬务实的性格,写出这样的文章并不奇怪,当时也引起了轩然大波。倘若那年头就有互联网的话,晁错这篇奇文,完全有希望被疯狂点击转载,捎带被愤青们轮流批判。

但晁错是干实事的人,如此猛喷汉朝骑兵,绝非为了泄气,相反,他是为了蓄力。紧接着他就提出了两条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仅看第一条,同样也可以确定,倘若活在当下,写出这篇文章的晁错,被扣上一顶“媚外”的帽子是跑不了了。

因为晁错提出的第一个解决方案,竟然是采取高薪招聘、挖墙脚的方式,热烈欢迎匈奴的骑兵人才来汉朝工作。如果有谁能够带来优良战马,更要不惜血本嘉奖。而且但凡是来了的,就别想轻易混日子,必须要全力给汉朝工作,把匈奴的训练特点和战术风格和盘托出,掰碎了供汉朝学习研究。

这一条的效果有多大?最直接受影响的,就是后来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飞将军李广,李广骑兵的战术训练甚至行军宿营,都有很重的匈奴化痕迹。他的部队战术风格很像匈奴,却比匈奴纪律更严明。在后来汉匈战争的早期,李广的军队是一支令匈奴十分忌惮的力量。

但更应该感谢晁错的,恐怕当是后来横扫草原、缔造封狼居胥荣耀的少年英雄霍去病。紧跟在他麾下,陪伴他一道享受狼居胥祭天时刻的亲随部下们,好些都是百分百的匈奴人。这些忠勇的匈奴战将,这时已完全融入汉军澎湃的热血中,多少次出生入死,浴血奋战。那些并肩战斗的丰碑般历史,正是晁错这时奠下的地基。

比起这一条来,更具创意的却是第二条:学习匈奴可以让汉军不断消解匈奴的优势,但战胜敌人的关键,还是发挥华夏民族自身的优势。

首先是科技实力,诚如晁错所说,汉军最大的特长就是“坚甲利刃”,因此要加强武器的研发和改良,把先前能够立足于防守的武器优势转化为进攻型的利器。

其次是阵法优势。这正是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最大的区别,汉军坚韧的军阵,以强大的防守,完全可以克制匈奴的进攻。劣势却是机动性不足,守得住阵地却追不上敌人。因此既然要发展骑兵,在单兵素质有限的情况下,更要把长短兵器结合的军阵移植在骑兵作战领域。要把大汉帝国的骑兵,打造成钢铁包裹、配合默契的恐怖战队。

晁错的这条观点,直接启动的正是西汉帝国此后突飞猛进的军事改革。从汉文帝起,西汉政府不断出台优惠政策,奖励武器研发创新。盔甲和弩等军事装备,技术水准直线飙升,特别是可以在草原作战中作为机动运用的轻型弩更是大量涌现,成为后来匈奴骑兵最大的噩梦。

与之配套进步的,更有汉帝国的军事战术改革。其中对这条领会最深的,当属后来漠北大战暴虐匈奴单于的名将卫青。战无不胜的卫青,有一套完整的骑兵与战车密切配合、强弩骑射与骑兵冲锋无缝衔接的凶残战法。对此,南宋大英雄岳飞赞叹说:“以战法破匈奴,自卫青始。”其实严格来说,卫青只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真正的改变,是由晁错最先启动的。

正是因为如上的杰出成就,《言兵事疏》一上,就在西汉朝野内外引发不小的震动。确切来说,是猛喷声极大,赞成声极少。但好在最坚定的赞成者就是一代英主汉文帝,他阅后不但通报表扬晁错,压下了朝野的反对声,更是只争朝夕,立刻开始付诸行动。

而深受鼓舞的晁错,又连上了两道奏疏,分别是《守边劝农疏》和《募民实塞疏》。如果说《言兵事疏》谈的大多是军事,那么《守边劝农疏》却是算的民生账。匈奴为什么每次都能偷袭得手?关键在于边境人少,边境线太长,防守起来顾此失彼。所以要募民实边,以优厚条件招募百姓来边关垦荒,并且对垦荒百姓实施军事化管理,全民皆兵,战备训练。这个创造性建议,一直到今天都还在沿用,不过是换了称呼,叫建设兵团。

正是依照晁错的构思,从汉文帝起,汉帝国在漫长的北方开始了移民的艰难历程,以长城为线,构筑起一条边关生产线。这件事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汉朝军费开支大减,可以把更多的经费用来打造强力的骑兵,而新一代成长起来的青壮年移民更是最好的兵源。后来在汉武帝反击匈奴的**年代里,诸多立下汗马功劳的铁血战将都是移民家族出身。

而更让汉朝收获巨大效益的,便是第三份奏疏《募民实塞疏》,这份奏疏里说了很多发展边关经济的办法,但核心只有一件事:以优惠政策鼓励民间养马,养一匹马就可以免三人的劳役。这种低成本高效益的鼓励政策,就是汉朝著名的“马政”,成果也立竿见影。汉高祖时代,皇帝出巡都只能牵牛凑数,而到了晁错殉难后的汉景帝年代,汉帝国的马匹数已经到了“街巷有马,阡陌成群”的地步。谁家出门聚会,倘若还用老马、母马或小马拉车,更会被集体围观吐槽。战马储备充足的汉朝,自此有了反击匈奴的底气。

如果说晁错之前的西汉王朝不重视骑兵,显然不符合事实。但晁错之前,汉帝国发展骑兵的方略,基本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而且全是短期政策,领导人一过世倒台,立刻白辛苦一场。唯独晁错,第一次站在全局的角度统筹勾画,以三封奏疏,完成一个伟大蓝图。

更重要的是,如果说汉帝国是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那么晁错之前,这台机器其实一直没找到正确的启动方式。直到以三封奏疏为方向,开始全力运转后,它才真正在正确的道路上全力行进。而它带来的效果更是立竿见影:“七国之乱”达到白热化时,奉命南下的汉朝北方骑兵军团,给牛气哄哄的吴楚叛军以惨烈打击,如李广等新生代将领,也从此横空出世。这支蒸蒸日上的强大新军,凝结着晁错无数的心血。

而到了汉武帝时代,随着大汉铁骑的华丽登场,昔日骄横草原的匈奴骑兵终于遭到了沉重打击,从当年变着各种花样欺负汉朝,变成被汉朝变着各种花样地追杀吊打。天之骄子的面皮,一次次被砸得粉碎。到了西汉中后期,名将陈汤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铁血豪迈,以强硬的姿态,在郅支城(今哈萨克斯坦南部江布尔州江布尔市)斩下匈奴单于的人头献给汉成帝。

陈汤还做出了一个自豪的战术分析:一个全副武装的汉军,正常情况下可以对付五个匈奴兵,如果对方来的是精锐,最坏情况下,收拾三个匈奴兵也没问题。

如此雄霸天下的图景,对比文景时代几十万汉军连接战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哆嗦尾随在匈奴骑兵身后的怂包表现,汉军的强大,堪称中国古代军事史上一部热血澎湃的励志大剧。而作为这部大剧的真正编剧,晁错也有理由被国人深深地怀念。他悲剧的一生,被议论叹息的遭遇,深藏的却是祖先传承的坚韧与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