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缘分如云
远黛既这么说了,萧呈娴也不好再说什么,白她一眼之后,便也就此揭过了这事。远黛见她面上似有沉吟之色,便也没再说什么,只含笑的举步与她并肩而行。
二人在山道之上默默行了片刻,不知不觉间却又走回了先前与罗起东相遇的地方。眼看着周围除却她二人外,已无旁人,萧呈娴忽然便开口道:“妹妹可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足下微微一缓,远黛微诧的偏头看一眼萧呈娴,旋摇头道:“姐姐以为我会说些什么?”见萧呈娴斜睨自己,面上满是不信之色,她便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而后却忽然问道:“姐姐可信缘份?”她原是面上带笑的,及至说到缘份二字时,面上却忽而现出了几份凝重来。
萧呈娴不意她会反问上这么一句,偏远黛如今所说,又是她从前从未潜心想过的事儿。微怔之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好一会子,才茫然道:“这缘份二字,却不知作何解释?”
缘份二字,其实常可听得,也算是司空见惯,然而若让人细细解释起来,却又觉无从下手。
敛眉沉吟片刻,远黛道:“据我所知,这‘缘’之一字来于梵语,其意本为‘原因’。又有人问隐士何为缘份。隐士答:缘是命,命亦是缘。那人不解其意,又往询高僧。高僧应之:缘乃前生修炼。那人仍自不解,复又求解于佛。佛不语,只以手指天边云!”
远黛说着,便也抬了手,指了一指头顶白云。萧呈娴顺她所指看去,这一日天气晴好,碧空明湛而白云如棉。偶有风过,辄聚散随之。怔然审视良久,萧呈娴毕竟摇头道:“妹妹这是在同我打禅机吗?”很显然的,对于远黛所说,她是有听没有懂。
失笑的摇了摇头,远黛道:“我本来不甚懂禅,又如何打得了禅机?我此刻所说的,不过是依样画葫芦。从前旁人如何对我说,我如今也仍旧说了给姐姐听罢了!”
萧呈娴听得一阵无语,半日苦笑道:“如此说来。却是我没有慧根了!”
远黛笑应道:“我们如今正在观音山,姐姐若有兴趣,倒不妨找位师太好好解一解这缘!”
萧呈娴闻言。白了一眼远黛后,却道:“眼前现成便有高人,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她说着,却已笑吟吟的朝远黛一礼,打趣道:“还请凌师太不吝赐教!”
被她叫了这么一声师太。远黛也不由笑了起来:“有求于人,却还这般伶牙俐齿,不肯轻易饶人。也亏你好意思说!”
萧呈娴也不在意,只是掩口轻笑。二人说笑一刻之后,远黛终于还是开口道:“我从前才听了那一番话时,也觉迷迷惘惘。全不知所谓。然如今再想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萧呈娴见她神色之中隐现伤怀之色,便也隐约猜出当日同远黛说那一番话之人的身份来。她知远黛对那位义父一贯讳莫如深。因此也不多问,只静静看她,等她开口。
微叹一声之后,远黛终究道:“我如今想着,缘之一字。许是前生注定。故而高僧有缘是前生修炼之语。然而缘份缘份,有缘也终须有份。缘若是前生修炼而来。那该是注定有缘之人定能相见。而份,我想着,或许便是份该如此、最终结局之意。”
萧呈娴蹙眉,半晌方道:“若依妹妹所言,那便是有缘才能相见,有份方可相守之意了?”
远黛点头,却道:“我这也是一面之词,其实却也做不得准。”
微微失神片刻,萧呈娴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我与那人看来倒是有缘的?”
远黛见她神色甚是凝重,仿佛是在考虑着极重要的事儿,心中却不免有些不放心起来,忙又道:“对于缘字,姐姐其实也不必想的太多。据我想来,这缘之一字,所指极多,倒也未必全是姐姐心中所想。”说着,便又解释道:“想那世间之缘,既有兄妹之缘,也有父母儿女之缘,更有似你我这样全无血缘而能一见如故之缘,姐姐若只专注一点,却不免以偏概全了!”
萧呈娴听得这话,却是没来由的想起了远黛与萧呈烨二人。有缘辄能相见,有份方能得成正果,自家大哥与远黛或者便是有缘无份。叹了口气后,萧呈娴慢慢道:“妹妹说的有理!”
这话才一说了出来,萧呈娴忽然便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很是难受的感觉。
二人一路过来这后山,又说了这么回子话,却已耽误了不少时间。怔愣许久之后,萧呈娴方叹气道:“妹妹从前也一定不会想到,最后与你有缘的,竟会是睿亲王吧?”
远黛不答,但面上神情却已很是明白的透露出了她的心意。
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萧呈娴断然道:“这个罗起东,或许真是我的有缘人吧!我已决定了,若他与我还能有缘再见一面,我便嫁他又何妨!”
见她说的肯定,倒让远黛有片刻的愕然。说到底,罗起东之所以能够一再得到她的帮助,只因这个人完全符合远黛原先对自己未来丈夫的设定——家境虽贫寒却重情、上进、一言九鼎;容貌虽算不上绝顶俊美,却端正大气,身上也无什么恶习。
只是可惜,在遇到他之前,她便已改变了主意,而她偏又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更何况百里肇那种人,又岂是她可以随意左右得了的。在这种情况下,远黛不自觉的便生出了些许移情的念头,更似有意若无意的将这段缘分转嫁到了萧呈娴的身上。
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转念又觉罗起东想与萧呈娴再见一面,其实也并不那么容易。萧呈娴乃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并不能时时出门。而他们若真能再见,或者也真是一种缘分了。
如此一想,远黛心中便也释然了许多,一笑之后,她道:“姐姐许是不知,我从前抱着榜下选婿之念的时候,想得也不过是遇到一个如罗起东三人的男子!”有些话,她不好直说,但也并不打算刻意隐瞒萧呈娴,因此也只有用这种含蓄的方式稍稍点了一点。
萧呈娴颔首道:“这话我从前曾听妹妹提过一些!”
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远黛最后道:“嫁入豪门,固然风光无限,然而内里如何,却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嫁入寒门,看来虽则寒酸,却也难说便没有好处!”
说过这话之后,远黛也不去看萧呈娴的面色,只抬头看一看天色,平静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二人悄然回到先前那间起居室,才到门口时,便见文屏正侯在外头,面上隐有焦灼之色。眼见远黛二人回来,忙自上前道:“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倒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微诧的一挑眉,远黛匆匆吩咐道:“且先进屋再说吧!”
文屏忙自点头,便引了二人急急回到那间起居室。远黛二人才进起居室,便忙行到屏风后头,重又换上女装。及至换好衣服,那边文屏等人早打了水来,伏侍二人净面。
及至在梳妆台前坐下,远黛这才问道:“可是二太太那边遣了人来?”除了赵夫人那边,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儿能让文屏等人如此焦灼。
一面为远黛梳头,文屏道:“正是!今儿二太太也不知是怎么了,平日她来上香,总要等到申时末才肯回府。今儿却是未时正,便遣了人来,说有话要同小姐说。可将我们几人吓得不轻,只好借口道是小姐正与萧小姐在禅房诵经,吩咐了我们不许打扰,这才勉强应付了去。”
远黛听文屏等人说自己与萧呈娴在禅房诵经,不觉好一阵无语,当即转头看向萧呈娴。萧呈娴闻得此语,亦是满面苦笑之色,显是觉得文屏等人这借口实是有些牵强。
她二人各自觉得无奈,殊不知文屏才是其中最是无奈之人:“我这里费了许多言辞,好容易将那人打发了走,却不料不过盏茶工夫,她居然又来了。说二太太叮嘱了,使小姐一出禅房,便请过去她那里,她有几句要紧话要同小姐说!”
微讶的挑了下眉,远黛道:“既如此,过一刻,我便过去二太太处!”
文屏应着,却忍不住又问道:“也不知二太太究竟是有什么要事,竟这么催着!”
远黛倒是不甚在意,只淡淡道:“过一会子不就知道了!”虽与赵夫人没有太多的往来,但从赵夫人日常遇人处事之道上,远黛却可看出,赵夫人绝算不上是个有手段的人。
她若有手段,早将二房的那些妾室给压了下去,也不至如此不受萧老太君待见。此次观音山之行,她原可好好笼络自己一番,而她非但全无表示,更有甚者多有得罪。要知道,如今的她,可早不是从前那个凌家不起眼的庶女了。
一时梳毕了头,远黛便起了身,却朝萧呈娴笑道:“姐姐稍待,我去去就回!”
萧呈娴抬眸看她一眼,多少却还有些不放心,当即问道:“可要我陪你同去吗?”
含笑摇一摇头,远黛道:“多谢姐姐!只是却不必了!我想着,二太太所以唤我去,该是商议事情,断不会对我有所为难!”
萧呈娴想想,也觉这话有理,略一颔首之后,便也不再多说。远黛那里则唤了文屏、惠儿两个径自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