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段空****的旅程中，范妮是唯一的乘客，公交车上只有她和驾驶员。范妮以前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坐在驾驶座上的背影有一部分被烟熏玻璃板遮住了，但范妮能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他是不是有点心急？这段熟悉的路途忽然显得陌生，其实一切如故，只是这个微小的变化让范妮感到不安和困惑。昏暗的车厢内尘土飞扬，灰尘和从森林中飞来的孢子在过往车辆投射的光线中缥缈浮动。

一辆运输车隆隆驶过，笛声刺耳，灯光刺眼。就在那一刻，范妮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她。一个看不见、听不到的神秘力量把她从座位上举了起来。她抓住椅背，想稳住身子，免得撞到车顶。但她马上本能地把手缩了回来，就像不小心触碰了烧红的火炉一样。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飘起来，慢慢转着圈，升到空中。她通过车顶窗口的透明塑料格子，看到了广袤的夜空。她伸直身子，脸贴在窗格上。那就是银河，远处闪闪发光、密密麻麻的星团就是银河系。她飘浮着，盘旋着，悄无声息，但她觉得她的声音能在太空中传播。她的声音，哪怕是最微弱的生命的响动都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解决什么？范妮不知道。她的内心充满了善意和同情，就像人们经常感到痛苦和失落一样。她御风而行，直到天亮，她周围的一切又变回清晰而具体，床头灯、发带和水杯，都能看得见摸得着。

范妮下了床，站在靠墙的全身镜前，看着自己消瘦的身体。在光亮的镜面里，站着的是另一个人，那是一个孩子，一个容光焕发的小女孩。小女孩举起手，想摸一摸她的额头，但范妮转身走到窗前。窗外，大树的树冠在风中摇曳，在光下闪耀。她看到了童话故事般的世界——三个太阳、最蓝的天、最绿的草，晨曦和暮霭中天上的云朵像宣纸上洇开的颜料。范妮生活在这个世界，存在于此处。而那个小女孩存在于镜子里的世界。但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