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乔西宁醒过来的时候，林述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地上的床铺被收拾得干净，瓷砖透亮，没留下一丝痕迹。

一如他这个人。

乔西宁从床上坐起来，就看到放在床头的洗漱用品。

酒店常见的一次性包装，牙膏小小一个，尾端两头尖尖的像是会刺人。

明明昨晚还静距离接触了。

后来他说要做的时候她闭嘴思考了一下，刚要同意他就睡着了。

即使没做成，也不至于这么见外，连个牙膏都要和她泾渭分明，划分楚河汉界。

乔西宁简单洗漱了下，走下楼。

林述坐在沙发上，简简单单的衬衫和西裤，干净又斯文。

桌前放着几样精致的早点，全是乔西宁喜欢的。

“你在看什么电影啊？”

乔西宁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她最喜欢的牛角包。

“没什么。”林述的声音有些淡，黑色的画面一闪而过，很快又变回色彩斑斓。

乔西宁嘟囔了一声。

托着下巴站在沙发后看他，毫不犹豫地拆穿:“看你自己的电影被我看到了，还和我说没什么，别转呀，我想看。”

乔西宁提的任何要求，林述从来都是不会拒绝的。

看到林述转回了原先的频道，乔西宁满意了，咬了一口手中的牛角包。

牛角包外皮酥脆，带着浓郁的奶味，口感绵密，勉强和口腔中的薄荷味打了个平手。

“林述——”

乔西宁咽下牛角包，转身看向他:“你的牙膏薄荷味怎么这么重，我现在吃牛角包都感觉自己在吃薄荷味的牛角包。”

林述放下遥控器的动作顿了下，抬眼凝视着她。

眼珠黑漆漆的，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眼底的情绪她看不懂，让她有些毛毛的，像是被什么湿冷的动物缠上的感觉。

乔西宁无意识地挺了挺腰杆。

仰头，毫不退缩地对上他的眼睛:“你干嘛这样看我呀，我就用了一下牙膏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这样过!林述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

林述沉默，而后漫不经心地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乔西宁看了下电视，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不紧不慢点评:“你穿制服还是挺帅的。”

差不多快两年的片子了，军事题材，林述在里面饰演一个狙击手。

迷彩制服，身姿挺拔，表情冷峻，薄唇抿紧，肤色冷白，枪法出神入化，丛林中也能迅速地击毙对方。

林述参演的电影历来就没有一部是不火的，制作水准精良，口碑也很好。

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乔西宁知道这部片子，不过没看。

这会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下，又看他一枪同时击毙对方小狙击手和迫击炮手。

忍不住心下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牛角包今天太干了些，乔西宁有几分口干舌燥。

“我之前看网上说你拍摄的时候还专门进行了枪械训练和体能训练，真的假的？”

“爆破戏也是真枪实战的，你没有受伤了吧，要是受伤的话，那是不是会很痛。”

……

客厅都是乔西宁的声音，叽叽喳喳的。

林述偏头，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

“当初我就说了你可以吧嘻嘻嘻，”乔西宁夸着林述，不忘美滋滋地表扬下自己，“看来大家都和我一样有眼光，都喜欢你。”

话音刚落，乔西宁自己顿时不自在起来。

最后一句，怎么这么像是在对林述表白呢。

乔西宁垂眼。

心虚地偷偷打量林述的脸色，发现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述，”乔西宁一方面庆幸，一方面又忍不住好奇，“你想什么啊怎么不听我说话。”

“没什么。”声音淡淡的。

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乔西宁的时候。

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在两个人的饭局上，是在大一那年。

江大有全国最好的医学院。

整个学校都知道，医学院有个今年的高考状元，长得特别好看，比明星还要明星脸。

医学院林星渡。

——这六个字不知道已经上了多少次学校的表白墙。

学校表白墙是含蓄的女生表达情感的地方，开放而大胆的女生，更多的是直接在校道上堵着人表白。

“我是外语学院的林柠，我们几百年前估计还是本家，你有女朋友吗？要是没有的话，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林述蹙眉，声音很冷:“抱歉。”

这是拒绝交个朋友的意思了。

可女孩子明显更起劲了:“为什么拒绝啊你是校草，我是校花，我们两个正合适不是吗？”

林述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当面告白的不是没有，通常被他拒绝之后就会离开了，这是第一个被拒绝还追着他的人。

很烦。

林柠明显没看到林述的神色，自顾自开口:“你这样子，让我更有兴趣了，你是故意的吗……”

“嘿小姐姐，你是想说我男朋友故意冷脸让你更加有兴趣吗？”

突然一道声音冒了出来。

林述还没循声去看，胳膊便被人从后面挽住了。

女孩子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裙，娇艳明媚，小腿曲线笔直，脚踝白皙巧致，一手可握。

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张扬骄纵。

很容易让人一见钟情的长相。

乔西宁靠着林述，水汪汪的眼睛懒散随意地扫了一眼眼前的女生。

那目光，是女孩子彼此才懂的审视和打量。

显而易见。

几乎不用比，乔西宁就占据了上风。

她紧紧地挽住林述的胳膊，仰着脸偏头看他，一点都没顾忌在场的女生。

嗓音清脆，放得又甜又软:“你怎么不告诉我原来学校里有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啊，是不是怕我多想怪你啊。”

“我不会多想的，你爱我爱得都能为我去死，这种感情就没几个人能做到。”

当时谁都没有想到。

这话在之后，竟会一语成谶。

那时候，林述完全没想到会有一个女生突然冒出来，还说他是她的男朋友，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抬脚就想走。

乔西宁死死地压制住他。

笑意盈盈地看着林柠，语气却有些不客气:“小姐姐你还站着干嘛，我可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和男朋友接吻的爱好。”

等人一走。

乔西宁放开林述的手:“我刚刚帮你打发了个追求者，你怎么一点都不配合呀，你这样木讷僵硬以后演戏可怎么办？”

林述莫名其妙，顿了两秒开口:“我不是演员。”

“不是演员，”乔西宁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脸来来回回地扫视，“长这么帅，还是原装的，居然不是演员!”

江大附近就是电影学院。

这么个大帅哥，乔西宁下意识以为他过来找找同学。

谁知道居然是这所学校的。

“你知道吗，就你这个长相，娱乐圈都是排得上号的，别说是演员，就是一个明星，你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的。”

“你要是哪天出道了，我肯定当你第一个粉丝。”

“……”

林述不想听，垂眸看着自己的胳膊，声音冷淡:“放手。”

“不!要!”乔西宁一字一句，而后接话，“我刚刚帮了你，你是不是得谢谢我。”

她朋友看上了江大的某个女生，今天告白找人镇场子，乔西宁刚过来，就看到眼前这男生被人拉着表白。

乔西宁从不做没回报的事。

林述沉默。

他没接触过这样子直接直白的女孩子，就连刚刚那个大胆的女生，都不会像现在这个这样，这么理直气壮地和他讨要谢礼。

好像一股艳丽的色调，强势地融入进他这幅单调的黑白画中。

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色彩。

“我要的谢礼很简单的。”

男生的眼睫细密，乔西宁都数不清多少根，索性放弃，落在他的唇上:“你就站着就行，不用动，好不好？”

乔西宁向来不太爱管别人的事情。

要不是被告白对象颜值对她胃口，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身姿颀长，五官精致，浑身上下还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淡感。

是她的菜。

就是可惜，她不在国内读大学，异国恋太费劲了，不然有这样一个出色的男朋友，带出去都特别有面子。

林述垂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阵带着香味的风突然靠近，软软甜甜的触感，覆盖在自己的唇上。

一触即离。

她眉眼弯弯的，近距离、亮晶晶地看着他，水似的眼眸里，得逞的笑意和狡黠几乎就要感染他。

林述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跳慢半拍的滋味。

像是星火燎原，一时势不可挡。

可爱神太年轻了，不懂得良心是什么。

不是所有的付出，到最后都会有回报。

玄关处的开门声打断了林述的思绪。

他抬眼，就看到王洋一脸震惊地看着乔西宁，又看看他，然后毫不客气地质问乔西宁:“你怎么在这里？”

王洋早上过来的时候，看到玄关放着一双高跟鞋还很诧异。

可心里又忍不住为林述高兴。

他能走出来就好，陪在他身边的是谁都比乔西宁好。

谁知道，他只是中途记起自己落了东西返回来，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乔西宁穿着林述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早上他陪着林述排队去买的牛角包。

“乔大小姐，”对乔西宁的不喜，王洋就差没写在脸上了，直接开口。

“算我求你，放过我们家阿述，他真的没有第二条命再陪着你玩了。”

“王洋。”林述沉声，声音很冷。

对出道就带着他的经纪人，林述几乎没和他红过脸。

这样不带情绪的警告，因为乔西宁，已经是第二次了。

乔西宁有几分纳闷。

她以前和林述交往的时候，王洋对她明明不是这样的态度，反而很支持的，而且第二条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乔西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第二条命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林述脸上没什么表情，“得了胃病而已。”

“是吗。”乔西宁孤疑，直觉没那么简单。

她看向王洋，问:“真的只是胃病吗。”

王洋的脸色有些复杂，嘴唇蠕动没出声。

“不然呢。”

林述的声音很淡，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为你自杀吗？”

作者有话要说：莎士比亚:“爱神太年轻，从不懂得良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