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个可怜的小子既不会吹笛又不会唱歌时,达格达原本同情的表情立马疑惑重重。

“这小子是在骗我吗?”他哀怨地问珍妮。

“我觉得不是。”珍妮答道。

“我没有骗你,”帕普说,“我们从未弹奏过任何乐器。乐器在那里是被禁止的。统帅讨厌音乐,禁止一切音乐。如果士兵们听见有人弹奏或者唱歌,那么这个人就会被逮捕。”

“不要紧,不要紧,”达格达说,“现在学习也不晚。再试一遍,加把劲。”

他哼唱了一段《满是针脚的马裤》,然后帕普跟唱,可是唱得一点儿都不像。可以说,称不上是音乐。达格达看了珍妮一眼,她无奈地耸耸肩。她倒不是为自己的烦心事烦恼,而是恼于帕普是个音痴。她已经完全忘记来这儿的目的,帕普或许还记得,如果达格达给他一点儿时间的话。

她无法忍受用自己漂亮的新哨笛与帕普一起制造噪音。她叹了叹气,又回去分拣达格达扔在土堤上的东西。珍妮生性不太勤快,也没兴趣收拾东西,但她不喜欢达格达对待物品的无礼态度。于是,她一边把书和散页乐谱放进箱子里,一边浏览它们。她把乐器放回琴匣里,其中有一两件乐器是她没见过的,但大多数是基础乐器,并不值得大书特书。

看完所有乐器后,她的目光落到唐纳尔的手风琴上。有个问题的答案愈加明晰起来。

唐纳尔为什么要把他的箱子送过来?她猜箱子送过来了,他也很快能顺利过来,继续拉他的手风琴。如果帕普的话可信,如果他说的关于音乐被禁的话是真的,过来的世人们也并不知道如何使用乐器。那么,其他的乐器被送过来是什么原因呢?

古堡两边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转过身。越来越多的世人带着盒子、袋子、箱子和画册从古堡中涌来。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看得更清楚珍妮站了起来。像上批人一样,这群人也是浑身泥巴,而且大部分人看上去严重的营养不良。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带着行李出现在这里。他们在阳光下眯着眼,带着刚来到奇那昂格的茫然表情。出来了十个人,又来了十多个。一个士兵,两个士兵,接着来了更多的人,越来越多……

“爷爷?”珍妮喊道。达格达还在与帕普交谈,并未抬头。他已经妥协了,只要帕普每次唱出一个平稳音调就可以了。

首批新来者将包裹堆放在土堤上。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人从地洞里冒出来,就像一窝从漫长冬眠中醒来的蛆虫。珍妮注意到,大多数带着物品的士兵看起来都非常虚弱,其中一人尤为引起她的注意。那个人脸上长满了可怕的脓疮,又红又肿,还流着血。只见他站在洞口边缘,眺望着四周,然后咧开嘴笑了。

现在达格达看见他们了,他和帕普站了起来。帕普正高兴地向他认识的人们挥手,而达格达的表情转变得太快了,珍妮无法判断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开始是恐慌,然后是愤怒,接着疑惑,然后又是愤怒,还不清楚最终是哪种情绪。

“打扰一下,”一个小孩扯着珍妮的袖子问道,“你是安吉其吗?”

“什么?”珍妮说。

小孩递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纸,她才读到一半,突然听到爷爷愤怒的吼声。显然,有人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我?”他大叫道,“我?你怎么可以把我误认为是那个愚蠢的傻瓜?我看起来像那个白痴吗?”

珍妮看了看字条上的内容。找安古斯。她这才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到世间找到安古斯和被调包的仙族小孩,并把他们带回来。她回头看了眼帕普。他正与其中的一个士兵握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上学的男孩向另一个晚到的同学炫耀一般。

达格达仍在咆哮:“你们这些人到底是谁?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这儿侮辱我们?为什么你们要带着那些垃圾一起过来?”

人群在不断涌入,越来越多。珍妮数不过来了。

“这些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达格达以同样的语调怒吼道,“打开让我看看!”

她得赶紧找到安古斯。达格达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只要不断有人进来,她就无法带帕普离开这里,这就好比在拥挤的单行道上逆行。别无他法,她只能独自离开。他肯定已经忘记了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他在这儿那么开心,甚至可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