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1)

这以后的一个星期恍如一场噩梦。施特略夫每天去医院两次探听妻子的病况,而对方却始终不愿见他。起初,他从医院回来时心情比较放松,满怀着希望,因为医院说妻子有好转的迹象,后来就变得失魂落魄的—医生原来担心会出现并发症,结果这种担心成了现实,所以妻子已康复无望。护士见他伤心欲绝,很是同情,可是却找不出可以安慰他的话。可怜的布兰琪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句话也不说,两眼凝视着半空,好像在盼着死神赶快来到。她的死亡只是一两天的事了。一天黄昏时分,天色已经很晚了,施特略夫跑来找我,我知道是来告诉我布兰琪死讯的。他身心交瘁到了极点,早已不见了昔日的那种口若悬河的样子,而是烂泥一样瘫倒在了沙发上。我觉得此时再怎么安慰他也不顶用,于是索性就叫他静静地躺在那儿。我想看书,又怕他认为我太无心肝,所以我只好坐在窗户前默默地抽烟斗,等着他先开口说话。

“你对我太好了。”他终于开了口,“所有的人对我都很好。”

“别胡说了。”我有些尴尬地支吾了一句。

“刚才在医院里他们说我可以等等去见她。他们给我搬来一把椅子,我就在病房外边坐着。等到她已经不省人事的时候,他们就叫我进去了。她的嘴和下巴都被酸液烧伤了。看到她那如凝脂般的皮肤满是伤痕真叫人心痛极了。她死得非常平静—要不是护士告诉我她死了,我还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人世。”

他累得连哭的劲都没有了,浑身瘫软地仰面躺着,好像四肢的力量都已耗尽,没过一会儿我就发现他睡着了。一个星期来,他不靠吃安眠药就自然入睡,这还是头一次—上天真是忽而残忍,忽而仁慈。我给他盖上被子,把灯熄掉。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沉睡,连身也不翻,金边眼镜一直架在鼻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