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离曾在古书中得知,小和尚圆寂之后,骨尘落下十数颗珍贵难得的人间舍利,其中一枚舍利上虚刻了一个字:珩。
再后来,由于暮离被封禁掉一缕恶魂,记忆缺失不说,连带着她的心也变得柔软了,不喜与人争辩,以和为贵。
否则,当初在遇到李慕白的时候,暮离绝对不会任由李慕白将她困住,势必会拼死抗争,生生咬断李慕白的脖子。
这就是曾经被暮离丢失的过往,如今再次想起来,暮离的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
说句不好听的,是顾珩救了她一命,并为了她饱受漫长的烈焰沙漠之苦。可是,她却把这个人给忘记了,一直美滋滋地沉睡着,享受着高枕无忧。
“顾珩,你怎么样了?”暮离转头看向躺在一旁,仍然失去意识的顾珩。有那么一瞬间,小和尚的面容与顾珩的脸高度重合在一起,没来由的让暮离心尖一痛。
吸血鬼一族没有心跳,只拥有一颗与生俱来的,没有感情的冰冷心脏。然而在这一刻,暮离却深切的感受到了血液地流动,仅是在一分秒间,就从四肢百骸,毫无预警地涌进她的心脏,让她的心仿如热水一般滚滚沸腾。
“小离,离离……”昏沉的意识中,顾珩轻声唤着暮离的名字。
想来他已经记起了那段枯燥乏味的过去,一时间身心俱疲,难以承受那般痛苦,仍然在痛苦中。
暮离握住顾珩的手,手掌心探上顾珩的额头,“不热了?”
奇迹般的,不知为何,顾珩竟然退烧了。如今,顾珩的脑门儿上蒙了一层湿汗,将他的头都打湿了。
“小离,冒、冒犯了……”顾珩是有知觉的,即使处于模糊不清的意识中,还是秉承着良好的个人修养,绅士风度,是一个暖心的人,让暮离不忍再去唤醒他。
还是老规矩,暮离将一个枕头放在顾珩得手中,顾珩犹在睡梦里,有些不舒服,说道:“小离,你好凉啊。”
暮离坐在顾珩身边浅浅扬唇,淡淡笑着,忽然想起来吐槽一句:“顾先生,想不到原来你适合小和尚的型?”
“小离……”顾珩的声音逐渐变得淡了,再次沉沉睡去。
暮离看到顾珩不再高烧,一颗担忧的心也就放下来了,舒了一口气,她看向车外,询问道:“陈安,什么时辰了?”
暮离一梦醒来,只看到外面天色漆黑,夜空上布满星辰,却不知道究竟是睡了几个时辰。
陈安在车外守了一天,终于等到暮离睡醒了,立刻回答道:“主子,现在已经入夜了,酉时三刻。”
“嗯,”暮离浅应了一声,问道:“药呢?”
“顾先生的药尚在温着,我马上去拿过来。”陈安留了一个心眼,药熬好后,生怕暮离随时问起,刚好就一直热着了。
“嗯。”暮离掀开车帘,坐在车门口等候。
陈安将药端过来后,倒出一些尝试过温度,说道:“主子,不凉不热,温度正好。”
“嗯,”暮离接过药碗,不太放心,又尝了一口,确定温度合适,才将顾珩扶了起来,将顾珩给唤醒了,“顾珩,该喝药了。”
“暮离?”顾珩睁开眼眸,认出了暮离,下一秒,他忽然将暮离拥入怀中,力气之大,险些颠碎了暮离手中的药碗。
暮离将药碗放在小桌子上,轻轻地拍了拍顾珩的背,冰凉的话音里多了几分柔软,“生什么事了?突然间……”
“我做了一个噩梦。”顾珩额上冷汗淋淋,汗水就像是雨水一样,顺着脸颊流下来,“在梦里,到处都是沙漠,我怎么都走不出来,一天又一天,一日又一日,快被太阳晒死了。”
“没事了,现在不会再那样了,”暮离轻声安慰着。
“你知道我的梦?”顾珩愕然愣住。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些间断的碎片,并不连贯。也许是某些原因,他仅是看到了沙漠、阳光,还有一望无尽的前方,没有尽头的路。
暮离猜测着顾珩只是记起了一部分,便顺着顾珩的话说下去,并未告知顾珩真相,有些事情,只适合活在一部分人的记忆里,就足够了。
“嗯,你刚刚说梦话了。”她如是说道。
“噢,原来是这样。”顾珩话音未落,一股苦涩的药味儿就送到唇畔,他很拒绝难喝的古人药,推却道:“不喝行吗?我已经好了,没事了。”
忽然,暮离倾身向前,吻住了顾珩,堵住了顾珩各种原因的话,一吻过后,她凑近顾珩,说道:“如果,你想以这种方式得到我的亲吻,我想,不会赞同……”
“那怎么办?不赞同好像不行了。”顾珩揽住暮离的腰,将暮离拥入怀中。
虽然,他才经历了一场噩梦,身心疲惫,但是,惟有现在这般,才更加需要安慰,不是吗?
“那你想怎么办?不想听话吗?”暮离手袖一挥,车帘缓缓落下。
顾珩的声音缓慢而低沉,逐渐隐没在车子里,一如这深沉的夜晚,厚重、安宁,“听话的,应该是你,不对吗?”
“坏人……”这是暮离最后说出的一句话,绵绵情意缭绕在耳畔,一丝丝的,不绝于耳。
陈安赶在车帘落下之前,快伸手将桌子上的药碗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送了回去。
别的且不说,单说这药是极其珍贵的。
主子们有情饮水饱,他们当属下的可不能一起跟着变傻了。
毕竟,这该吃的药还是得吃,该走的路还是得走,该攻打的城还是得攻。
没错!
攻攻攻,强攻!
强取豪夺!
主子,加油噻!!
…………
深夜,沉云遮月,就连星星也都拢进了云层里,一颗一颗的隐匿起来了。
大盘古都笼罩在一片漆黑当中,古亭旧院里不见人影,大街小巷子里格外安静。
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自暗处跃上守城墙,击倒两名守城士兵,直接将人甩下城防,丢进外城河里。
顷刻间,河水被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不到一会儿,便消散了。
沉烬站在守城楼上向下望了一眼,眼神淡漠,等到河水重新恢复清澈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