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人的听力一向都非常强大，足以听到附近所有人的声音。

赢荼和暮离之间的谈话，除非是刻意隐藏下来，否则，诸如清漪、云光等人都能够听到，更不消说是嫦曦和顽主了。

顽主再一次被嫦曦请过去下棋。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虽然嫦曦并未心情不好，但是，仍然足够顽主胆颤心惊了。

顽主拈着一枚棋子看来看去，找不到放棋子的地方，犹豫不定。

以前，他也知道嫦曦棋艺高超，十分会下棋，可是直到上一次他才发现，嫦曦的‘高’根本就是别人的‘高’无法比及的。

平常时候，嫦曦的棋大多内敛、低调，一如嫦曦的性格，可是一旦认真起来，便是剑走偏锋，攻无不克。

顽主一直也没有忘记嫦曦连赢他十局之后，微微厌倦的表情。

‘啪’的一声，顽主终于找准地方，把棋子摆下去。

随即，一枚白子跟着追上来，堵住了顽主的退路。

顽主表情尴尬，嘿嘿笑着。

这就是差距。

他下一个棋子需要十几分钟，而嫦曦下一个棋子只需要一秒，甚至是一秒不到，随心所欲而为。

又是一次漫长的寻找机会的时间。

顽主发现棋局很棘手，几乎所有退路都被嫦曦堵住了，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可不可以别这么狠噢。”

“你说什么？”嫦曦轻轻眯起狭长冰冷的眸，修长美好的手指夹着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

嫦曦听到了顽主的话，只不过，故意装作不知。

偶尔逗一逗天真的顽主，十分有趣。

“没有，没说什么。”顽主的脑袋摇得像一只拨浪鼓，他快速把手中的棋子放下去。

于是，理所当然的输掉了。

嫦曦淡淡敛唇，轻笑道：“我赢了。”

顽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嘲笑了，他有点不甘心：“再来。”

“可以。”嫦曦接受顽主的挑战。

暮离的话传入两个人的耳中，异常坚定，没有任何迟疑。

顽主微微一怔，莫名恍然，失神儿之际，竟然忘了把棋子放下去，而是一直攥在手心里，紧紧的，不松开。

嫦曦的唇边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并不是特别的明显，却也足够让人一眼看出来了。

顽主从失神儿中回来了，忽然发现了嫦曦的笑，惊讶不已：“嫦曦，你笑了？你居然笑了？”

“有何不可？”他又不是千年地僵，整个身子都埋在土里，一个骨节都不能动。

如今，眼看着他们越发离大盘古都近了，心境自然不同，多少有些愉悦。

顽主急忙摇头，“没有，当然可以了。我只是很好奇，你好像很久不曾笑过了。”

在顽主的记忆里，很久以前，嫦曦就是一副淡淡的性格，仿佛是神祗来自九天之上的云宫仙殿，走到哪里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很少展露笑容。

也很少让别人知道心情。

上一次，顽主发现嫦曦的笑容，好像还是娲女娘娘那个时代。

某一日，嫦曦拎着一壶人间清酒回来，邀请顽主共同品尝一杯。

当时，顽主很是畏惧那人类的米酿酒，每次品饮过，五脏六腑都会非常难受，疼得他倒过来，翻过去。

但是，那天嫦曦偏偏固执的邀请顽主品尝。

无奈之下，顽主只好喝了一杯清酒，又一次体会到了抱着肚子在荒野里打滚的滋味儿。

嫦曦坐在一块干净平坦的大石头上，望着山下烟云雾绕的尘海，蓦地，扬唇浅笑，继而仰头大笑。

笑声清澈，朗朗好听，竟是沿着那笼罩起来的云雾一直往深山古林里传去。

顽主捂着肚子跑过来，很好奇嫦曦为何会笑。

平时一直都不会笑的人，忽然就笑起来了，是个人都会感觉惊悚。

顽主当时就是那种心态，害怕极了。

他以为嫦曦是喝坏了酒，吃错了东西，结果，担心的跑过去，嘴巴一张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颗药丸就送进他的口中。

顽主很诧异，这个是什么东西？可惜，他还来不及仔细品尝，那颗药丸就沿着喉咙化掉了。

那一定是上好的妙药。

入口即化。

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嫦曦笑着问道：“还疼吗？”

“咦？”顽主这才惊奇的发现，他的五脏六腑居然不疼了，“好像是很神奇的东西。”

“嗯，确实是很神奇。”那一日，嫦曦如是回答。

说话时，些许笑意依然浮现在他的唇畔，随着一杯杯香甜的酒，弥漫不散。

顽主发现嫦曦很高兴，所以才会开心的笑。

不得不说，嫦曦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后来，顽主一直追问了许多年，才知道一件事。

原来，那一日嫦曦之所以会那般开心，全然是因为娲女娘娘答应嫦曦，会送给嫦曦一颗永恒之心，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小人儿。

顽主再次愣在棋盘前。

他望着眼前的棋盘，思绪里往事一幕幕重现，各种片段相继浮现，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嫦曦，我想问你一件事，行不行？”

“你说。”嫦曦似乎真的心情不错。

“就是，很多年以前，”顽主结结巴巴地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以前？”嫦曦轻声浅语的，“什么事？”

“噢，就是以前，你还记得娲女娘娘补天的时候，不是说送给你一颗永恒之心吗？”顽主总算把话说明白了，“我的意思是，那个小人儿你寻找到了吗？”

嫦曦轻轻颔首：“嗯，寻到了。”

“呃，”这真的是一个情理之中的答案。

顽主也猜想到了这个答案，“或许，那颗永恒之心，那个不会消失的人就是……”

“暮离。”嫦曦淡淡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真、真的是……”一瞬之间，顽主似乎明白嫦曦心中那份柔软是为了谁而绽放了。

也难怪，当他半路劫走暮离时，嫦曦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了。

因为，暮离原本就是与嫦曦一起的，这两个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而他们，不论是赢荼、是他，或者是那些执着而往的人类猎者，诸如顾珩、李慕白，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抢夺者。

在嫦曦看来，如果不是担心会伤害到暮离，或者早就将他们这些人捏在手心里，让他们粉身碎骨，自此再也无法出现在暮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