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如菊
小石头大声问道:“咦!我瞧你一句话也没说,认错倒快难道他们说话是你指使的?”
马亮挥手制止身边人生气发作,看着小石头沉声道:“赵小兄弟说笑了,在下虽然不成器,也不会干那等下作勾当。刚才的事在下虽然并没有插嘴,但眼见刘兄和魏兄出言不逊,未予制止,却在一旁等着看笑话,实在是有负师长教诲,因此向几位赔罪也是应该的。莫不是赵小兄弟觉得此举不妥?”
赵耘笑道:“妥,此举甚妥!马兄果然有大智慧,拿得起放得下,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少年才俊的典范!举止不骄不躁,态度不卑不亢,神情不温不火,实乃非常人也!”
张槐、刘三顺和刘四顺等听了忍不住偷笑起来。
赵三见儿子小小年纪,言谈嬉笑,丝毫不惧那些世家子弟,既为他感到自豪,又担心他得罪人,因此很是不安。
张杨也好笑不已,斜眼瞧这小子耍宝。
马亮被他一番话捧得头晕,却又发作不得,别提多郁闷了。他也是个玲珑人,心道不好得罪,那就交结吧—交好这几位,肯定不会吃亏。文人最是讲究风骨了,这几位既有风骨,还不失机变,前途未可估量,多一个朋友当然比多一个对手好,况且他们是丁学政的弟子,交好了他们也是替父亲交好了丁学政。
这么一想,就微笑道:“要论°非常人张兄跟赵小兄弟才是非常人。张兄也就罢了,赵小兄弟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才华,还不能让我等羡慕嫉妒一把么?刘兄和魏兄也就是说了两句气话——谁让你考的那么好呢?实在让人不忿。咱们不吵不相识,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刘兄和魏兄请客赔罪,大家做个朋友如何?当然,若你们乡下人瞧不起我等酸书生,那便作罢!”
他笑眯眯地将话掉了个头,看这几人的反应。
张杨和刘四顺一愣小石头则惊喜地大声问道:“做朋友?此话当真?嗳哟!我就说嘛,几位看着器宇轩昂,仪表不凡,就不是一般人。刚才两位学兄定是故意搭讪,想要结识我们几个乡下来的穷酸才俊,不知对也不对?唉,那你们说话也要软和点嘛,害得我们误会。不过我们刚吃过了,眼下还要为我爹送行,这顿饭就留着晚上吃吧也好帮我们省一顿饭钱。杨子哥哥,四顺哥哥,你们说可好?”
马亮被他说得眉头直跳,姓刘的和姓魏的学子则尴尬万分,众人也都好笑,忽觉这小子实在是蛮可爱的,虽然牙尖嘴利,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张杨和刘四顺笑着点头,于是大家一团和气地寒暄说笑,约好了晚上聚会的时辰和地点方才告辞离去。
赵三、刘三顺和张槐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些人:刚刚还脸色不善地对峙,转眼就化干戈为玉帛,把手言欢好似故友相逢心下感叹当官这碗饭实在是不好吃——那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计,还是种田痛快哩!
李长风等人将赵三、张槐、刘三顺送到码头,搭船回家。
临上船前,赵三这个粗汉忽然很不舍起来,他望着小石头,想教导儿子两句,却无话可说;想要跟他说几句贴心话,又拉不下面子。两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又数了几十铜板出来递给小石头,对他说道:“在外要吃饱。饭钱不要节省。”
小石头眼睛有些湿润并未跟他推拒,双手将钱接过来对他道:“爹,我晓得了。”
赵三撇撇嘴道:“我也是白嘱咐,你小子从不会亏待自个,肯定不会饿肚子的。好了,好好读书,不要惹事生非,惹出事来爹也不会帮你打架的。”
小石头被他勾起的一腔离愁立时荡然无存,黑着一张脸道:“爹,我就那么爱惹事么?啥时候要你帮着打架了?”
李长风等人瞧着这一对父子,好笑不已。
张槐对张杨点点头,也不嗦,挥手同众人道别,扯着赵三上了船。在船上,他跟刘三顺又对着赵三笑了半天。
刘三顺道:“三叔,你就不能好好的跟石头说几句话么?他肯定也是舍不得你的。他还这么小,就要在外住几个月,怕是会想你跟婶子。”
赵三咕哝道:“臭小子,认得几个字就起来。”言语却甚是落寞,眼神飘忽地转向水面,心里忆起儿子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精灵古怪的他给家里带来的欢笑。
槐子见他伤感,忙扯了扯三顺,不令他再说,遂转头看向远处的江岸和岸上的田野村庄,静默下来,想念家人。
三人归心似箭,途中诸事也不消多记,这日上午到了下塘集,看见那熟悉的小镇和熟悉的风景,立即跟活过来了似的,大声说笑起来。
下船后,在码头上又遇见携娇妻归来的李长雨,正指挥下人随从搬运箱笼等物,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位娴静高雅的少妇,正要上马车,又有人端了赌脚凳让她垫脚,十分规矩讲究。
彼此见面,高兴万分,便会做一路,同归清南村。
说说笑笑的,到了村里,李长雨因说大家好久未见面,邀请他们留下喝酒闲话。
槐子笑道:“你省省吧!瞧那一拖一窝,一摊子事等着你安排哩;咱们几个也是离家十几天了,记挂的很,今儿先回去,往后再一块吃饭。”
刘三顺早迫不及待地挥手走人了——小秀就快要生了,她性子温柔绵软,丢下她在家三顺极不放心。
赵三也说不急在今日:“长雨,你还欠咱一顿酒席哩可别想省了。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找你讨酒喝。”
于是各自匆忙归家。
槐子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院子里十分安静,太阳下晒了好些被褥和笋干,大黄狗见了他,急忙从梅树下爬起来,凑近他谄媚地嗅个不停。
槐子不理它,双目四处巡梭,不见**。
厨房里也没有声音他急忙进屋搁下行李包裹,再往后园子去找。果然,转过墙角,就见绿树成荫的果林中,**站在一棵桃树下,踮着脚摘桃哩,脚边放着一只大篮子。
他欣喜地打量她的身子,似乎肚子又大了些。他也不想让她惊喜——怕吓着她,便远远地冲她温声叫道:“**”!
**扭头见是槐子回来了,先站着愣了一会很快便笑着招手道:“快来帮我摘桃。那上面的红一些,我够不着哩。”
槐子忙小跑着来到她面前,且不摘桃,先冲她憨笑一阵,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腰身,低头亲吻她,另一只手轻抚她圆圆的小腹。
拥着**,顿时这些日子的焦虑不安消失无影踪,身心都澄净下来,只剩一腔宁静和满足迎着园子里的拂面清风,清脆鸟鸣,凝成一幅画和成一支曲。
**喜悦地仰望着他,下巴上似乎冒出了好些胡须,带着些风尘仆仆的味道,便轻声问道:“赶路很急么?”
槐子小心地扶着她靠在自己胸前,轻笑道:“也不大急。不过船上闷得很,扯了两天闲话,咱们几个都没啥说的了,就盼着早点到家。”
小两口轻声私语交流了一番别后的情形。好一会槐子抬头打量桃树上的果子,对**道:“你站过去我来摘些大的。”于是**就站到一旁,看他踮起脚摘那高处的桃子。
将篮子装满槐子笑道:“先摘这么多吧。回头绑根竹竿来,那上面还有好些又大又红的,不用竹竿是够不着的。走,去洗桃子吃。**,娘去哪儿了?咋留你一人在家哩?”
**道:“去河里洗被子了。今儿天好,娘洗了两床被单,又翻出褥子晒霉,都没个歇的,我又帮不上忙。”
说着话,到了井边打水洗桃。
槐子笑道:“不急,待会我来煮饭,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了——我做的不对你就说一声。”
**点点头,问起在湖州的情形。槐子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说到临走的时候,小石头他们跟那些学子的争吵,**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小子在外边我一点也不担心ˉ他根本不会吃亏。况且听你的话,这些学生不过是少年气盛,并非奸诈小人,你且瞧好了,石头肯定能跟他们成为好友。有他在身边,杨子和四顺也不会吃亏。”
槐子点头道:“我也这么想。虽然担心,总要他们自己历练才好,那些事,咱们也不懂,教不了他。在外边滚几年,哪怕吃些亏,被人欺负,都不会白过。”
**点头道:“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得他们自个体验。”
槐子不作声,将桃子从盆里捞出来。洗过的桃儿去了那层绒毛,色泽格外鲜艳,青白油皮,尖儿通红,他又打了一桶水冲洗一遍,方将篮子架在桶口上沥水。
在身上擦了擦湿手,他拽起**往梅树下的凳子走去,一边轻声问道:“可想我了?”
**张嘴就想说“谁想你了?”,感觉他轻握的大手传来阵阵温热,遂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想!你不在家,我干啥事都不得劲儿哩。”
槐子手一紧,拉着她坐下,想说什么却又无话,抬手捏捏她的小耳朵,揉揉那绵软的耳垂,咧嘴笑了一会,轻声道:“我也想你,好几回都梦见你哩!”
说着便一直笑,因为他梦见**带着一群娃儿——有男娃有女娃,在山上、河边跑来跑去地嬉戏!
小两口甜蜜蜜地腻了一会,槐子又掀开**的面巾好一番打量,欣喜地说道:“这脸色好多了哩,看着红润润的,跟那桃尖儿一个色。晚上睡踏实了?”睡不踏实的话,不可能脸色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