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寒时本就皮糙肉厚,就算李娇下了大力气,他也不会觉得疼。
反倒是向前,更加靠近女人,任她扯着脸上的软肉,见她因为自己的靠近而面露慌乱,他忽的笑了出来。
胸口最后一团郁气也消散了。
“好,我听公主的。”
自疫病过后,平阳城中的百姓对燕寒时的态度转变,再不是提都不敢提、生怕无端被斩杀,而是人人称赞。
这其中,李娇有很大的功劳。
燕寒时在上位之初,燕国便尽是关于他的传闻,加之人人信奉巫神,对大巫的占卜更是深信不疑,但凡燕国有事,便总能联想到燕寒时的身上。
可是现下却有所不同,李娇将宫中由大巫亲手悬挂的铜铃扯下,燕国不但没有遭难,反倒是疫病消退。
而他们心中残暴狠戾的大王,竟派人四处分发药汤。
更甚者,离宫几日,遍访了城外的村落。
“咱们这些人穷了一辈子了,从各国辗转来到燕国,从没想过能拥有自己的土地。可大王来此,询问了几句,隔天便有兵士前来!要分给咱们地呢!”
“大王真是好大王啊!不仅给咱们药喝,尽还将地分给咱们!以前倒是我眼瞎了,尽还想着离开燕国,去别处谋生,现在想来,哪里都不如燕国好!”
“是啊,有了地,往后就再也不愁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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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黑虎营。
李娇盘坐在浴桶中,双手交叠覆在桶沿上,下巴抵着,正闭眼假寐。
水汽氤氲,将女人的容颜朦胧,水珠从她的额上滑落,滴在漂满花瓣的水中,震起微弱的涟漪。
“映月,水不热了。”
不过几息,映月推门而入,将热水加入浴桶中,又从旁端起圆盘,又撒入了些花瓣。
嫣红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有些贴在了女人的身上。
她的皮肤光滑又白皙,与水中的花瓣相称,勾人心魂。
映月呆愣一会儿,连忙将目光移开。
“公主,武大人让奴告诉您,大王明日便回营中。”
李娇抬眼,“他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做甚?”她将双臂收回水中,撩着水花。
映月悄悄吐舌,又笑道:“那日公主与大王说,该趁着现在去关心下百姓,奴还瞧着大王满脸不情愿,结果第二日大王便依您所言去了,现在外面全是夸赞大王的!”
她一笑,“还有人说,公主您那一扯,扯的对极了!”
李娇轻哼了一声,“自然是对的,”旋即又朝映月撩了下水花,“你老提他做甚?”
“奴还不是瞧见公主这几日心不在焉的,这才......啊,奴不敢了,奴不提大王便是,公主莫要撩水了......”
“不提便好。”
李娇收手,不由得想起那日将营中的兵士都惩赏了一番后,男人竟然缠着她要奖励。
李娇曾对他说过,要奖赏分明,不能只惩罚了叛徒,也要去奖励那些好的,这样才能让人更加有积极性。
没成想,他倒是记住了这句话。
晚间竟跟在她的身后,与她一同去了屋中。非要说些他今日听公主的话,但凡是她所言都记在了心中,如他这般乖巧的,公主理应奖励才是!
李娇自然不答应,可她忽略了男人的无赖程度,竟赖在她的屋中不走,甚至当着她的面便要沐浴更衣......
她本就不是心软之人,可是瞧见他那般模样,一副她不答应他他就会伤心至死般,只得点了下头,没想到......
李娇伸手,捂住脸颊,眼神放空了许久。
“公主,方才兵士们在比武,奴去看了几眼,一时忘了时间,”桂香端着伙房刚做好的甜糕,放在了木桶的一侧,笑嘻嘻的道:“还是热乎的呢。”
“贪玩。”映月瞥她一眼,从架子上取过巾帕,将李娇手上的水珠擦干净。
桂香忽然道:“哇,公主的胳膊上也有这个啊!”
映月瞪她一眼,“你轻声些,莽莽撞撞的,吓着公主怎办?”
“唔,奴知错了。”
李娇却被桂香方才所言惊住,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问道:“你说什么?我胳膊上这胎记,你还在何处见过?”
她的双手扶在浴桶上,左臂的内侧,一个暗红色的类似于花瓣的小小胎记正在上面。
旁边还沾着一朵颜色更加艳丽的花瓣,让人忽视不得。
从李国到燕国,路途遥远,小舅舅的信件也要几月才能送达。
但她每每见到立冬,心中便有种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快要冲出,让她几次都控住不住,想要好生的询问上几句,他的父母到底是谁,曾在何处,他又为何来此处......
这次她来营地,本想着见他几面。可却听闻他大病初愈,正在养病,便不好去叨扰。
只想着再等上几日,她定要去问问他,可还愿意跟着自己回宫去。
她心中本来就存了疑,是以一听到桂香的话,便自然往他身上想去。
“是一个小兵,方才大家在比武,都打着赤膊,奴一眼就瞧见了那胎记,跟朵小花似的,就跟公主这一模一样,漂亮极了,”桂香顿了下,又道,“那正是个汉人少年呢,长的也是好看极了,功夫也是极好,向将军都快打不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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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立冬本在台上比武,他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正是手痒的时候,便与兄弟们较量一场。
忽然瞧见公主也来了,手下不稳便被摔倒在地上,他也不恼,拍拍身子披上外衣便跑了过去。
双眼亮亮的,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唤李娇的声音有多欢快。
“你......”
李娇无言了许久,只觉得喉咙里堵了东西,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在台下站了许久,自然也看清了少年胳膊上的胎记,果然与自己的事一模一样,甚至都不用再想了,初见时心中那股亲切,还有两人相似的容貌,甚至就连胎记都是一样的,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多巧合?
“我身体好了!”立冬摸了摸头,被李娇的目光盯得有些害羞,便低下头去,小声道:“我如今已不是伙房的小兵了,昨日已正式入了向将军的麾下,往后便能跟着大家去战场打仗了!”
“公主与我说的话,我都记在心中,多谢公主!”
他忽然半跪在地上,对李娇行了一礼。少年双手抱拳,抬头,目光灿若星辰。
李娇却觉得心中酸涩,只是道:“上战场,你不怕吗?”
“自然不会!我是男人了!”
立冬大呼了一声,忽又停顿住,抬头小心的看了李娇一眼,低声道:“还是有一点点怕的,不过就只有一点点,我是男人了,就该上战场,保护燕国百姓!”
李娇笑了一下,将腰间的糖袋解下,递到了立冬的手中,“如此,若是怕了,就来找我,我身边正缺个侍卫呢。”
立冬重重的点头,“谢公主!”
李娇深看了立冬几眼,又说了几句便回了营帐。
虽已有几分的确定,但是她并不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尤夫人也只是提过几句死去的孩子如何,便再也无话。
且立冬如今都已有十几,又是从已被灭的齐国而来,当中的遭遇定不会很好。
初见便觉得这少年极合眼缘,现下又猜到他可能就是自己的阿弟,本是想着让他跟在自己的身边,也好照料。
可是听他所言,他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追求,她便只能支持,也很庆幸,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的眼中还有光亮,并没有被曾经的苦难所磨灭。
李娇叹息一声,吩咐映月道:“我记得这次来燕,将阿娘缝制的荷包也带了来,你吩咐人去宫中拿了来。”
“要送给那少年?”
李娇点点头,“除了送些东西外,我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屋内只余下映月与李娇二人,且映月自小便跟在李娇身边,自然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试探问道:“公主,您为何不将他带在身边呢?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对他岂不是更好。”
李娇摇摇头,“何必强逼他呢。”她上塌躺好,道:“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是。”映月掩门而出。
翌日晨间,燕寒时骑马而来。
这几日他虽在外,可闲时总是想起公主。
那日他实在是情不自禁,这才亲了上去,虽只是脸侧,但让他开心了许久,本想着就算公主打骂他亦心甘情愿,可未曾想到,李娇连看都未看他,便钻进褥中再不说话。
他只记得当晚他在榻边一直赔罪,过了许久,女人才将脑袋从褥中露出。
应是闷极了,加之屋中本就热,额上都沁出来汗珠,那本就让他移不开眼的红唇稍稍张开,轻喘了几息,这才恼怒道:“你出去。”
他当时眼睛都忘了眨,许是因为目光太过炽热,将女人立时惹怒了,塌上的枕头扔了过来,他并不敢闪身,任它砸在身上,过后只是赔笑道:“公主莫要生气,我、我一时忍不住这才......”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李娇将双耳捂住,瞪眼看他。
燕寒时只好道:“好好好,我不再说了,公主若是不舒服,或者心中有气,尽可以来打我一顿,我抗打的!”
李娇本是满脸怒容,听他所言,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眉眼弯弯,声音亦是清脆。
让他记了许久,且那日观李娇的神色,瞧着倒不像是生气,反倒是......恼羞成怒?
燕寒时下马,便朝着李娇的住处大步而去,还未走近,便听见一男人的笑声从里传出。
他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已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