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朵霸王花(1 / 1)

燕寒时连夜去了城西营地。

虽身边带着医工,可到底也让人放心不下,武威连连劝阻,可也无济于事。

黑虎营众人对燕寒时来说,并不只是普通的兵士,亦不是单纯的属下,无数个日夜他们并肩作战,亦是他们站在燕寒时的身后,与他一起一步步壮大,直至现在这般。

得知疫病蔓延,燕寒时心中并不好受。

可他也知晓,他还是燕国的大王,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只道了句“孤自有分晓”便驾马离开。

李娇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能回过神来,思绪一片纷乱。

自燕寒时决定要去黑虎营,她的心中本就因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立冬而生出的担忧,便越发浓烈。

“公主莫要担忧,大王身边跟着医工,定不会有事的。”武威道。

“嗯。”李娇难得没有反驳,只是又抬头看了一眼。乌云仍旧滚滚,在天幕罩下大片的阴影,冷风呼呼的吹起,迎面是冰凉的雨丝,“回去吧。”

回到金凤殿,李娇并未休息,而是唤了从李国带来的医工,“近日城中诸事,相信医工应有所耳闻。”

“禀公主,臣却有耳闻。”

李娇点头,翻找着面前的书籍,忽而道:“若我没记错,十年之前,李国都城共京也曾爆发过一次疫病,当时我年龄尚小,却记得清楚。那场疫病损伤巨大,城中亦有不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国君也因这场疫病,险些被动摇了统治,若不是后来有医者研制了药方,恐李国难逃此难。”

“公主大义!臣亦记得,公主虽年龄尚小,却在此间将宫中的珠宝钱财都捐了出来,亦是因为公主此举,李国才能很快度过此次的危机!”医工跪下,想起那时,心中还止不住叹息。

死了不少的人啊!怎不让人痛惜!

“与医工相比,这不算什么,”她低眸,指尖指向书籍上记载的一行小字,道:“当年疫病,因我阿娘身体不好,我也一直关注着,当时的药方我亦记录在上面,只是不知燕国这场疫病,与当年的可有相似之处?”

医工接过李娇手中的书籍,细细看完,这才道:“臣不瞒公主,医者仁心,臣虽与公主一同来燕,可是听闻疫病横发,亦想去救治病者,可因臣是以公主随侍之名,在燕王庭并无职位,便一直未能前去,”他重叹一口气,“只是听说乃是徒劳,治病在于望、闻、问、切!臣连病者脉象都未切,不敢妄下论断!”

医工名韦溪,今年已三十又四,从医却有数十年。他生在小村,父亲亦是医者,耳濡目染,加之村中大都是穷苦之人,无钱看病,他们一家心地善良便甚少收钱,见惯了大病小病,医术便越发精通。

后来家中穷困,他便入了宫中。当年那场疫病,他的家中亦未能幸免,虽疫病治好,可是家中粮食全无,穷困潦倒,幸得大公主李娇救助,一家人这才熬了过来。

不止他们一家,村中数十户人家,皆因她的举手之劳,而活了下来。

是以,他心中一直感念李娇的恩情,听她她要入燕国,便主动请求以近侍之名,跟随她左右。

韦溪道:“臣在燕王庭数日,发现燕国虽有医者,却大都是巫医,只卜算之术精通,但于治病救人一事,”他抬起头,目光坚定,“不如臣。”

李娇笑了,“您有此言,我便放心了,”她差人将武威唤了进来,目光看向韦溪,道:“武大人,此人名韦溪,是我身边的医工,医术颇是精湛,劳烦您送他去城西营地,或许可治疫病。”

武威道:“属下领命!”

韦溪亦道:“臣谢公主。”

待人都离开,映月上前,细声道:“您今日也累了一日,早早上塌歇息吧。”她蹲在李娇的身侧,用湿帕擦着她的手指。

公主的手指白又细,握在手中小小一个,且皮肤滑腻,让她每每碰上都不忍用力,生怕划伤了、捏重了。

视线扫过她的手腕,映月的神色一顿,细看了许久,这才问道:“公主,您腕上这伤是如何弄的?都红了。”她心疼极了,连忙拿出药膏来。

李娇早已在她拿药膏的期间,将袖口往下掩了掩,“无事,又不是伤口,只不过碰到了而已,我可没那么娇气,”她见映月的目光并不相信,只板起脸来,“真无事!”

“可…....可公主以前不这样的啊,”映月小声道。

她还是觉得应该抹上药膏,往常只一点小划痕,李娇都疼的直呼气,非要尤夫人给吹吹。后来大些,李娇虽在人前端庄,但是在尤夫人,还有她们这些从小跟在身边的宫娥面前,亦是娇滴滴的。

怎的今日,那么一长道红痕,公主倒是遮遮掩掩起来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瞧着映月的眼神,李娇便一阵气闷,“笨丫头!”

不想再让映月问下去,因为李娇实在是不好开口,只道:“你去将纸张拿来,我今夜无睡意,燕国近日发生的事情,李国肯定也有耳闻,我该给阿娘报声平安,免得她在宫中担心。”

“……唔,是!”

见映月不再询问,她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脸颊却莫名红了起来,伸手一碰还是热的,气的她轻拍了几下,反应过来这动作太傻后,又连忙放下手。

用目光扫了眼殿中的宫人,见她们果然目露震惊的望着她,“莫要看我!”

她甩袖进内殿。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腕上的红痕,是那莽夫给碰的!这、这让她如何启齿?

今夜在他房中,被他突然握住手,哪知他的手中尽是厚茧,竟将她的手腕都给磨红了!应该是她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时,无意碰到的,但是…若不是他忽然发疯来碰她,她怎会划伤?

可是,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若是不喜,回房后便该好好擦洗一番,可是她的下意识竟然是隐瞒……

李娇坐在案桌后,单手拖着腮,脸颊高高鼓起,看着像在生闷气,可又不像。

“公主,纸来了。”

李娇回过神来,抬头看一眼映月,道:“你觉得燕王丑不丑?”

不等映月回话,一旁的桂香立时开口,“丑?大王怎会丑!公主,大王还不曾是大王时,容貌便已是燕国最俊美的男子了,且大王的力气也是最大的,就连武艺,奴敢说,九州中,无人能比的过咱们大王!”

桂香颇是骄傲的拍拍胸脯。

“你这人,他如此好?”

“自然,公主您有所不知,若不是因为大巫说的什么命格,大王如今定会是燕国贵女们首选的夫婿,”桂香叹口气,“公主,奴小时,村中便有巫人说奴命格不好,养不活,若是一直养在家中,定会拖累家人,于是他们将奴丢弃,可是您看看奴,奴力气大,人也算机灵,活的好好的,反倒是奴的家人,因为洪水,再也没了消息。”

桂香平日里都是笑嘻嘻的,这一次倒是染上了愁绪,谁的心中都有一道伤,她也不例外。

她渴望家人之爱,也怨恨过他们...为何要听信巫人所言,她是他们亲生的孩子,竟也如此狠心吗?

“好了,知道大王是最好的人了,怎么还哭上了?”李娇看她一眼,“明日便多要上份桂花糕,赏给你。”

一听此言,桂香立马笑了起来,伸手用力擦了把双眼,大呼道:“谢公主!”她朝着映月快眨了几下双眼。

桂月无奈一笑,亦道:“奴也觉得,大王好看极了,”顿了下,又补充道:“奴每每单独面对大王,总觉心中害怕,见大王在旁人面前,更是威慑十足,可唯有在公主面前…像您从前养的大狗。”

她掩唇一笑,而后便与桂香一起,被李娇赶了出去。

殿中安静下去,李娇本想提笔写字,可方才映月与桂香所言都涌了出来。

“像个大狗...…”她嘟囔一句,“还真是。”

呆了许久,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男人从脑海中甩出去,这才提笔写字。

几日之前,尤夫人的信到她手中。

信中说她在李国一切安好,因李娇离开之前,特意嘱咐舅舅们多加照顾阿娘,还将身边精锐都留在了李国,因她到燕的缘故,国君势必也不会为难尤夫人。

又说那日李娇强行逼灌药物的原因,沈柔的脸上留下了伤疤,是她自己有手将疙瘩挠出了血来,这才如何也消不下去。又因李琉璃去了西姜,心中郁郁,身体便消减下去,有心要为难尤夫人,也无力去做。

只是眼见着信,还是不相信,尤夫人一向报喜不报忧。

李娇先是提笔,言她在燕国一切安好,勿念。又另起笔一封,送往尤府尤丹青的手中。

静默半晌,她又提笔加了几句。

“当年,阿娘生产之际,一切安好,却突生变故,诞下死胎,舅舅可知,这当中是否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