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十三朵娇花(1 / 1)

燕寒时新换了身玄色长袍,背手立在院外,凉风吹起他额侧的碎发,浓眉蹙起,夹着未退的怒意。

自从见到李娇,心里欢喜大过愤怒。即使嘴上说的再狠,说要报复她,可从来只是说说而已。

带她回燕国的途中,因着她的关心,便又开始自作多情,结果——

她被自己碰一下都嫌恶心!

燕寒时胸口闷痛,双手握拳背在身后,狠咬着唇间的软肉才能将心头的暴虐给压制下去,额上尽是凸起的青筋,偏眼眶泛红,眼球上也尽是血丝。

寒风吹乱男人本就狂乱的气息。

映月跪在他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他紧闭双眼,沉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映月不敢抬头,只将额头抵在手背上,声音颤抖道:“回、回大王,公主只是不舒服,现下已经好了。”

映月说完后,男人沉默了好久,只听到他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咚咚咚,可知被气的不轻。

余光扫到燕寒时的袍角,正离着她越来越远......

映月在心里挣扎了一番,终于开口:“大王留步。”

“作何?”

映月扫一眼周围的宫人,“奴有话要与大王说,还请大王移步。”顿了下,又道:“事关公主。”

“嗯。”

燕寒时自然点头,只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吓人。

待到了无人处,映月才跪在他的面前,道:“大王,公主今日所为并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燕寒时重复了一句,眼中最后一丝隐忍都消失了,只余下怒火,将他浑身烧的难受,只恨不得与人打杀一番才好。

他自然知道李娇不是有意,她只是、只是嫌弃自己罢了!她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他,或许说,她根本就瞧不上他!

哪怕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与从前大相径庭,在她的眼中也不过是个莽夫、是个低贱蛮人罢了。

映月急声道:“不是大王想的那般,公主她、她曾经差点被闷死在死人堆里。”

燕寒时身体陡然一僵,神色瞬间转冷,大怒道:“你说什么?!”

“公主她曾跟着尤江军去过战场,便是在那时......”

映月想起那年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头皮发麻,颤着声音道:“尤江军镇守北城,可军中有人传递假消息,害的尤江军一行人被敌军埋伏...”

“军中都说尤江军已经不在了,公主不相信,偷跑了出去,幸亏敌军早已经撤离,公主在一片死尸的战场上翻找了整整一天一夜..兵士赶去时,就见一个血人再动,靠近一看才知道是公主...”

冷风阵阵吹过,吹的人越发的冷,只觉置身寒冰雪窟。

映月还记得当时她随兵士赶去时,李娇正从地上爬起来,小小的身躯染尽了脏污,却并不嫌弃,只一个劲的翻找着,那双手都磨破,起了血泡。

任她们再如何劝说李娇都不肯离开,非要找到尤大力不可。

映月从小跟在李娇的身边,说起往事来,只觉得一颗心被泡的发胀,尽是心疼,“公主以前只是爱干净些,可自从那以后,尤其是、是知道尤江军是被沈辉害的,她发了许久的热,再醒来时,便落下了毛病...”

“大王多次救公主于水火,公主都记在心里,奴只求大王看在曾经在李国为质,公主亦帮了您许多的份上,让她缓一缓...莫要强逼她!”

燕寒时往后退了一步,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待回过神来,脸上早已被心疼、愤怒、自责,种种情绪交织呈现。

他狠捏了下拳头,大步朝着正殿走去。

映月刚要叫住他,可燕寒时早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李娇又清洗了一遍,正躺在窗边的小塌上,用手指沾着香膏往腿上抹。

乳白的膏体盛在小盒里,周围镶嵌了数颗宝石水珠,膏体味道淡,有紧致美白的功效。

“映月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她问了句,往外望了一眼,没见着人。

桂香上前,“奴去找她?”

“不用,你也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

桂香等人刚出去一会儿,殿门就被推开,虽已到暖春,但风还是有些凉的。

李娇又将下裙撩开,露着双腿,闻声只当是映月来了,头都未抬,只道:“你来的正好,将今早上去林里摘的那株桃花插好,放在窗台上。”

她没应声,李娇也不管,只专注的干眼前的事情。

直到燕寒时将插好的桃花拿过来,她才察觉不对。抬眼就见男人仰着头,目光落在正殿的上方,哑着声道:“你、你好些了吗?”见女人将眉头皱起,他立时将瓷瓶放下,往后退了大步,闷声道:“你若是不喜我碰你,我往后注意着些便是。”

他离开时明显是带着怒气的,转眼间就变成眼前这幅模样,不仅目光带着讨好,就连身子都肉眼可见的僵硬着,生怕惹她难受般。

明明比自己还要壮几倍的男人,每次在她的面前,总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一副被她欺负了的模样。

李娇移开目光,神色淡淡,“大王想如何便如何,我可管不着。”

她将裙子顺好,转身背对着他,单手托着腮看向窗外。

她实在是想不通,明明他都生气了,怎么又跑了过来?且姿态还一次比一次卑微,着实让人心烦!

“这次是我不好,任公主打骂。”他将宫人唤进来,刚做的热粥端上桌案,又道:“你方才吐了,肚子也空了,先来喝点热粥暖暖肚子,至于我之前说的话,你好好想一想,我不逼你。”

他虽说的不逼,可是他这样的架势,分明就是只有一个结果。

李娇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她的性子就是这样,若是燕寒时没有之前那一通话,嫁便嫁了,可他偏偏跑到跟前说心悦她?

他这样一说,李娇便心生退缩了。

“大王说的好听,那现下站在这里是作何?要强逼着我喝粥不成?”她轻睨他一眼,眉头轻佻,燕寒时瞬间局促起来,“不,自然不是,只是这粥...”

李娇低下头,不再看他:“粥我自然会喝,大王什么时候离开,我什么便喝了。”

“这,”他被她三言两语弄得心头憋闷,有气却发不得,只深看她一眼,这才摇头笑了一声,“公主便可劲的欺负我吧。”

“我还能欺负了大王去?”李娇拿着瓷瓶,端详着瓶里的桃花,见花瓣有些蔫了,便再不去看了,“大王征战沙场,谁人见了不害怕?我就是一闺阁女子,大王说笑了。”

见他终于要走,将瓷瓶又递到他的手边,下巴微抬:“花都蔫了,劳烦大王顺手将它扔了吧。”

“好。”他并无不快,接过瓷瓶,便大步离开。

映月与桂香方才皆在殿内,亲眼见着李娇是怎么指使大王,又是如何将他三言两语堵的面色发涨,一时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映月而言,燕寒时是个手段狠厉,杀人不眨眼的王,可在桂香等燕人眼中,他不仅仅残忍,他更是旁人避之不及的邪祟、杀神。

可是他方才在李娇的面前,却任由女人对他冷言冷语。面上始终没有丝毫的怒气,反倒是在李娇转身背对他时,掩唇笑了几下,就连向来冷厉的眉眼都莫名沾染上温柔。

与他此前的形象半点不符。

映月因为方才的事情,并不敢多言生怕露了馅,只用手臂碰了碰桂香。

两人对视一眼,桂香端起热粥走上前去,笑着道:“大王可真关心公主啊,刚换下衣服来,就眼巴巴的赶了来,生怕您饿着肚子难受,奴在王宫多年,可没瞧见谁能像公主这般被大王挂念着的。”

李娇端起粥了,吹了几下,慢慢的喝完。

“你想说什么?”

“奴,”被李娇一看,桂香便说不出话来,她硬着头皮道:“大王真心喜欢公主,您何苦将他推开呢?”

“他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吗?”李娇反问一句,而后又道:“再说,你怎知道他是真心的,而不是一时兴起。”

桂香不敢说话了,将空碗接过,小心看了她一眼,便见公主正托着腮一脸的沉思,仿佛陷入了困惑。

李娇确实很困惑。

虽然不知道燕寒时往后会怎样对她,但是目前看来他的心思确实是在自己的身上的,这让她头痛不止。当他的正夫人,是她没有想到的,本以为再好也只是个侧夫人罢了,没成想他竟如此。

这是很诱惑她的,可是心中又升起不甘——

凭甚要委屈了自己,嫁一个并不喜欢的人呢?

“罢了,头痛,”她按压了几下额心,这才从小塌上起身,道:“今日天气也好,出去走走吧。”

李娇没想到会遇见那日在芳华宫中见到的女子。

因为她性格的缘故,自来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那日她话还没有说几句,女人便莫名其妙的哭起来,让她很是没有头绪。

若是见着有人在她的面前哭,她定是烦不胜烦,连理都不想理。

左静姝扶着假石,脊背微弯,头上的发丝凌乱了,再无那日的端庄。她的眼下挂着泪珠,就算是哭也是用手捂住嘴巴,生怕旁人听到般,可怜极了。

“夫人,咱们回府吧,这里是王宫,被人看见了要说道的!”

左静姝的小腹一阵胀痛,方才在芳华宫中,因为言语惹了姒太后不快,被她训斥了几声,心里委屈的很,出来后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听到婢女的话,这才擦了擦眼泪,点了下头。

刚要迈步,神情蓦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