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阵冷风吹过,他才清醒了过来,忽然仰天大笑道:“我为沈氏鞠躬尽瘁半生,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沈青岚,沈韶华,你们好狠的心!”
怪不得他迟迟收不到京城的回信,原来他的主人也在等待着回信,原来他也在斩草除根的范围内,原来这群黑衣人是隐藏在暗中,等到两败俱伤再出来收尾,原来他对沈氏来说,只是一颗用完即丢的棋子!
他心中悲愤交加,但深知寡不敌众,无力回天,一番权衡后,用力推开对峙的黑衣人,把温少喧扛在肩上,往监牢的方向奔去!
温少喧被沈海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震惊无措,惊喊道:“沈海你干什么!”
沈海边跑别说:“温少喧,我能让你离开茶庄,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温少喧更是不明所以,皱眉问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沈海咬牙切齿道:“沈青岚和沈韶华想将你我都泯灭在茶庄中,我偏不想如她们的愿,你答应我,出庄后一定要灭掉沈氏。”
停了停,他目光留念地说:“还有,带允吾走,永远不要让允吾知道真相!”
说完,他不管温少喧是否答应,把温少喧藏在监牢前的草丛中,对温少喧小声叮嘱了一句后,扛起一旁的一具尸体,独自把黑衣人们往监牢引去。
黑衣人们只以为沈海想带着温少喧这个把柄逃,心急灭口,慌乱间根本没看清沈海扛着的到底是谁,一窝蜂地跟着冲进了监牢!
温少喧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按照沈海告知的,费力地挪动到监牢入口,转动了监牢门前石狮子胸前的石铃铛。
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立刻从监牢中传出,一扇厚重的铁栏杆在监牢内侧缓缓移出,砰地一声,重重地封住了监牢入口,紧接着,无数铁箭从监牢墙壁四面八方的小孔中,以极快的速度射出!
黑衣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如雨的铁箭刺入身体,全部身亡!
沈海也身中数箭,他低头看着胸前原为温少喧母子准备的铁箭,觉得他的坚守和忠心像是一场笑话,悲呛地笑了一声,无力地倒了下去!
温少喧不知转动石铃铛会有这样的后果,也不知沈海和黑衣人会以这种方式死在他的手中,望着满是鲜血的手,仿佛那并不是他的血,而是今夜死在茶庄中所有人的血,无数种情绪在心中交织,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
这时沈允吾终于从花会中回来,仍沉浸在花会的绚烂和得见光明的喜悦中,脚步轻快地推开门,岂料入眼便望见茶庄内一片狼藉,满地尸体,瞳孔猛地放大,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失神片刻后,发疯似的冲进尸推,大声地呼喊道:“爹,爹!”
可她从未见过沈海的长相,尸体又血肉模糊,根本认不出谁是谁,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庄内搜寻着,直到望见瘫坐在监牢前,满身血迹的温少喧,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焦急地问:“我爹,我爹在哪里!”
温少喧的理智这才逐渐回笼,看着眼前惊恐不安的沈允吾,张了张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犹豫片刻,伸手指了指监牢中沈海的尸体!
沈允吾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跌跌撞撞地冲到铁栏杆前,抓着铁栏杆,撕心裂肺地哭喊道:“爹,爹!”
温少喧亦是心情沉重,伤害他的人都死了,他本应觉得高兴才对,可望着茶庄中四散的尸体,恸哭不已的沈允吾,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知黑衣人们今夜不回去复命,下一波杀手很快就会赶到,以他双手受伤的情况,不仅无法离开茶庄,还会和沈允吾死在这里,朝沈允吾喊道:“别哭了!”
沈允吾被温少喧的喊声震得眼泪一收,可怜巴巴地望着温少喧。
温少喧说:“你爹已经死了,跟我走吧。”
沈允吾剧烈地摇着头,坚决地说:“不,我不走,我要跟我爹在一起!”
温少喧高声斥道:“是你爹叫我带你走,你难道想你爹死了也不安心!”
沈允吾咬着下唇,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她回头看了看沈海的尸体,又看了看温少喧,沉默了一阵,用力地擦干眼泪,迈着坚定地步伐朝温少喧走了过去。
温少喧示意沈允吾找回他的轮椅,两人翻找出茶庄中的一些银票,连夜离开了茶庄。
几个时辰后,城外小河边,天蒙蒙亮。
两人停在了小河边,沈允吾将手帕递给温少喧擦拭脸上的血迹,捧着河水净脸,想起满门惨烈,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沿着她的脸庞滴落在了水中,她闷声问:“温大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爹和茶庄的所有人都死了。”
温少喧擦拭血迹的手一停,脑中闪过沈海临终前的话,说:“夜里忽有山贼闯入茶庄,你爹和茶庄众人和山贼纠缠时不幸身亡。”
沈允吾听后,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再次嚎哭了起来。
温少喧一时不知所措,想了想,把手中的手帕递到沈允吾的眼前,有些生疏地说:“你刚得见光明,若是再哭,怕是会白忙活一场。”
沈允吾这才抽抽搭搭地停止了哭泣,刚想接下手帕,瞥见温少喧手心伤口深可见骨,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温大夫你受伤了!”
她拿过手帕,小心翼翼地为温少喧包扎伤口,此时阳光从东方升起,照耀在温少喧的脸上,她第一次看清了温少喧干净的脸,不由讶异道:“我听温大夫说话,原以为你是个年过三十的长者,没想到你居然跟我一般大。”
温少喧纠正道:“不是一般大,我比你大三岁。”
沈允吾瘪了瘪嘴说:“三岁哪算大,不都是孩子。”
“孩子?”温少喧感慨万千,转了话题说:“我看过南旭的地图,你将轮椅往东边推吧。”
沈允吾问:“我们这是去哪?”
温少喧答道:“去京城。”
沈允吾茫然地问:“京城?”
温少喧眺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对,京城,那里有我从未蒙面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