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吻像柔软的海绵,温暖亲近踏实慰藉;有的吻像轻薄的雨,一闪即逝昙花一现;有的吻像炙热的烙印,刻骨铭记久久不忘。
或许是那个天气,或许是几百公里的距离,也或许是他湿淋淋的头发和闪着光的眼神。
满满登登的,把她对爱情所有的幻想都占据了。
再也容不下别人。
初六的时候回到阑市,她和司湛默契的把那个晚上埋在了肚子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这段时间吃坏的喝病的人过分的多,童美君被拉回医院加班了,司启山依旧派人接送。
小别盛新婚,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更亲昵了些。
假期还没结束,但学校已经偷偷组织上课了,虽然是教育局不允许的,可所有重点高中都那么做,也就法不责众了。
教室里的人少了很多,起初大家尚且觉得悲凉,但很快,高中快速的节奏已经打压的他们来不及回味。
周雅茹还是没回来上课。
童淼每每会望向她的那个方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也不记恨周雅茹对她的嫉妒,反而对周雅茹的心态感同身受。
不知道谁更痛苦一点。
徐茂田跟她吐槽过,周雅茹的魔鬼训练方法的确有效,他这次跟年级第一就差了个作文的分差,也怪他字写得不漂亮。
但是太累了。
他疲惫道,似乎再也不想尝试了。
童淼踌躇的攥了攥手里的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茂田承认:“我是真比不过你,我认了,就像男生天生力气比女生大一点,就像金刚石再硬,也有激光能切开它,我不跟她的节奏走了。”
童淼以为他们俩会很熟,问了一句:“周雅茹怎么样了?”
徐茂田摇了摇头,他和周雅茹只是合作关系,并不算朋友。
不过他只是把自己了解的说了。
“每天都是她给我打电话叫我做卷子,有时候我都昏睡过去了,她就跟疯了似的,一遍遍打电话,反正她肯定不睡,困了就吃药,嘴里含冰还有风油精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就是不甘心,追不上你。而且她这次成绩又下降了。”
徐茂田回去做卷子了,留下童淼怔在原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下课的时候,向班主任要了周雅茹住院的地址,巧了,就是妈妈在的那家中心医院。
赶在周末,她约着姜谣,买了些简单的水果和康乃馨,坐着司家去接妈妈的车,去了中心医院。
童美君提前问到了周雅茹的病房,还给姜谣和司湛倒了水。
童淼捧着妈妈的杯子,小口抿着,听童美君介绍情况。
“你们这个同学压力太大了,体质也弱,最近在做心理疏导,但是最关键的是,她吃的治头痛的药剂量太猛了,对身体伤害很大,所以一直没出院。”
童美君叹了一口气,都是女孩子,她难免想到童淼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吓得她六神无主,快要崩溃了。
童淼点了点头:“妈你忙吧,我们去就可以了。”
姜谣不像童淼,从小就泡在医院里,她对白茫茫的医院,浓郁的消毒水味都非常打怵。
所以几乎是硬着头皮陪童淼来的,手指一直紧张的攥着椅背,水也没喝一口。
巴不得快点看完周雅茹,赶紧晒晒外面的阳光。
司湛后来没跟她们进去,而是等在门外的椅子上,摆弄着手机。
路过两个年轻的小护士,互相聊着天:“这场手术也要董老师线上指导吧?”
“是啊,现在院里没有十拿九稳的。”
“哎,真不知道为什么把董老师放走了,留在院里没几年就是院长了吧。”
“想多了,董老师不可能跟急诊童老师在一个单位的。”
“为什么?”
“别问了,走了走了。”
司湛不着痕迹的抬了抬眼,朝病房里看了一眼。
可惜关着门,什么都看不到,但也幸好关着门。
门内的童淼把花和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站在床边,担忧的看着瘦的快脱相的周雅茹。
周雅茹的妈妈似乎很开心,她热情的拉着童淼和姜谣,让她们快坐,然后拿起小铁盆,去给她们洗水果。
周雅茹动了动发白的嘴唇,嗓音虚弱沙哑道:“真没想到,你们能来看我。”
平心而论,她们之间的关系不算最好,甚至都没什么交流。
况且周雅茹最好的朋友都没有来看过她。
但她能理解,这个阶段,谁不忙呢,如果是她,她也不会抽时间去医院的。
童淼坐在周雅茹的床边,捏了捏她满是针孔的手背,无奈道:“你就该好好休息几天,什么都会好的。”
周雅茹的眼睑抖了抖,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我已经耽误了几天的课了,我不想再听到休息这个词了!”
姜谣皱着眉,没好气道:“喂,你没听说过劳逸结合么,你说你学习本来就那么好,干嘛把自己累得跟诸葛亮似的,国家没你不行啊?”
周雅茹垂下头,手攥的紧紧的,她一绷血管,吊瓶的针头有点回血。
童淼这才发现,她打的盐水已经快没了。
好在她经常跟着妈妈在医院里混,冷静的按着周雅茹的手背,把针抽了出来。
周雅茹感到一丝刺痛,这才怔怔的抬起头看着童淼。
看到她娴熟的弹着针头,把吊针挂了起来。
“你这样,你妈妈也会心疼的,其实...成绩没你想的那么重要。”她一边按铃叫护士处理着药袋,一边淡淡道。
周雅茹红着眼睛,趁着她妈妈洗水果没有回来,小声抽泣道:“你这种人,不用学就可以考的很好,你根本就不懂!”
童淼垂了垂眼,轻轻呼了一口气。
姜谣抱住童淼的手臂,不满道:“我们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吼什么啊!”
周雅茹捂住脸,枯燥的头发垂到肩膀,再也没有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含糊又执着的啜泣着。
“我要回去上课...我要考清华北大...谁也不能阻止我考清华北大!”
她完全沉浸在了自怨自艾的境界中,瘦弱的身子像被吹散的蒲公英,颤抖着,流逝着活力。
姜谣吓坏了,她呆滞的望着有些癫狂的周雅茹,她根本想象不到,有人对于学习竟然会那么执念。
这是爱学习么?
恐怕不是吧。
童淼要比姜谣冷静的多,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慢慢的推到了周雅茹的面前。
药瓶落到桌面的响声让周雅茹的哭声小了起来。
“你抬头看看,这是我吃的药。”
周雅茹的身子顿了顿,难以置信的从手臂里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一旁桌边的药瓶上。
全都是英文字母,饶是她英语再好,对这些专业类的词汇还是不懂。
她迷茫的睁着噙满泪水的眼睛,抬头看向童淼。
什么意思?
童淼也要吃药么?
见她安静下来,童淼又拿出修好了的手机,点到收藏的视频里,然后把屏幕对着周雅茹。
“这是我妈妈传给心理医生的录像。”
视频猝不及防的开始了。
画面里的童淼还穿着夏天的衣服,扎着两个小辫子,像漂亮的娃娃。
她坐在书桌上,勉强的冲镜头笑着,手指却死死扣着桌面,牙齿咬的嘴唇发白。
视频里是女人止不住的啜泣声。
童淼撑起笑脸,望着视频的方向,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道:“妈妈,你别担心,我忍得住。”
她真的是在忍,冷汗打湿了额前的刘海,汗水顺着圆润的脸蛋一直流到尖尖的下巴。
可再过几秒,她已经撑不住脸上的表情了,嘴唇上留下深深的印子,浑身都在小小的颤抖。
她慢慢趴了下去,额头死死抵着桌面,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痛苦的表情。
再然后,她承受不住的从桌面上滑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镜头一震剧烈的晃动,似乎是来扶她。
可童淼已经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一遍遍的呢喃:“我不想再比赛了...我不要参加竞赛了!”
视频录不下去了,黑暗的屏幕里,只有童美君压抑又无助的哭声。
视频结束了。
姜谣的眼前一片模糊,手缓缓从童淼的胳膊上滑了下去,似乎生怕碰疼了她。
周雅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童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坐在病房外的司湛,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腿,钻心的疼痛分散着注意力,他摊在座椅上,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可童淼就像看着毫不相干的电视剧情节。
她把手机收了回来,又把药取了回来。
“你不想变成我这样吧,可即便是这样,我也就只吃了两个药片。”
周雅茹的嘴唇抖了抖,小声问:“那...那次学科竞赛。”
童淼垂眼默认。
“你......”周雅茹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她彻底呆滞了,她不理解,明明那么优秀那么受上天眷顾的童淼,怎么也会这样?
“从心理学上分析,我是极度缺乏安全感,想要治疗,除了自身变得更强大之外,还要学会足够信赖,相信有些东西,是你的就该是你的。”童淼的睫毛眨了眨,轻声道。
周雅茹转过头,看着那个放过小药瓶的桌面,喃喃道:“那你现在...好一点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还有精力担心童淼的情况,明明她自己已经糟糕透顶了。
但似乎,童淼的答案能够给她力量。
“是,感谢某个人,让我相信,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会站在我身后。”童淼静静道,眼中是清澈黑亮的光,就仿佛透过周雅茹,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她声音很轻,轻的只有姜谣和周雅茹两个人能听到。
不,再加上一个。
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