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莉是我爱人的闺蜜,我们经常受邀去她家做客。说实话,张莉家的房子挺大的,一家三口住着一百六十多平的面积,家里有五个很大的独立的房间。我注意到有个房间墙壁是粉红色的,里面有很多小女孩的玩具,最多的就是毛茸茸的布娃娃,不用说,这间是她女儿的房间。
张莉的女儿雅雯十岁了,一幅乖巧可爱的模样,见到我们也会“叔叔阿姨”的喊。不过,喊完她就钻进了那个有着粉红色墙壁的房间,跟那些布娃娃在一起。常常我们聊个三五个小时,雅雯就能玩上三五个小时,完全不累也不腻。
这天,我们在客厅聊天,突然传来雅雯和她爸爸的争吵声。原来,雅雯爸爸要清理房间,挑出了很多陈旧的布娃娃,打算送去楼下的垃圾站。可是雅雯却护着旧娃娃不撒手,还哭着说:“这些都是我最爱的布娃娃,你为什么非要扔掉它们?”我们听见雅雯爸爸在一旁“好言相劝”:“这些娃娃都旧了,你看毛毛都掉了,不好看了,扔了之后,爸爸再给你买新的。”可是爸爸这样的“轻声慢语”也没能哄得了雅雯,我们听见她大喊:“一个都不许扔,一个都不许扔,一个都不许扔……”声音越来越大,“反抗”的决心也越来越坚决。张莉无可奈何地说:“布娃娃是雅雯的心头好,每年清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扔哪一个都不让,好像哪个都是她的心头好。”爱人听了,打趣地说:“你们家又不是住房紧张,塞不下雅雯各种各样的布娃娃,何必非要把这些布娃娃都送去垃圾站?再说了,明明知道布娃娃是雅雯的心头好,还坚持当废品处理,你们有点太武断了啊。”
我也忍不住说:“就像有人喜欢收藏字画,有人喜欢收藏古玩,雅雯收藏布娃娃无可厚非,而且那些收藏布娃娃的过程,实际上也记载着孩子的童年。”雅雯不知道怎么在房间里听见了我们的话,一下子从房间里跑出来,气鼓鼓地说:“叔叔阿姨说的对,你们知道这些娃娃对我重要,为什么还要扔掉!那我也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你们是不是也会把我扔掉啊?”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张莉夫妻俩都笑了,向她保证,如果她真的这么在意这些娃娃的话,就再也不扔了。我当即在心里对他们两人竖起了大拇指,在孩子成长这件事上,他们真算是开通的父母。试想一下,雅雯这样喜欢娃娃,一定是对娃娃倾注了很多情感,那么一旦强行把那些布娃娃处理了,孩子会多伤心,日后孩子追忆过去的时光,回忆起这段伤心的往事,也会分外难过的,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能让孩子开心,就别让她难过。断舍离,对于小孩子来说太遥远,也太深奥,他们只会觉得把心爱的东西扔掉了,是对他们的一种伤害。在孩子的心里,所有的事物都有生命。
同事的女儿泉泉是个害羞的女孩,也可以说她是个感情丰富的女孩。从幼儿园开始,泉泉就变成了一个收藏迷,小伙伴送给她的贴纸、老师奖给她的小红花,还有妈妈每天用拼音加汉字留下的便签,她统统都舍不得丢。
起初,同事和他爱人也不支持泉泉收藏这些,打趣地说这些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而且也没有什么收藏的价值,就是攒上一百年也不见得升值。可是,他们并没有制止,还经常给孩子买这类物品,满足孩子小小的好奇心和“占有欲”。在学前班的时候,有一阵泉泉“收藏”的贴纸是班上小朋友最多的。后来,泉泉上了小学,同事和他爱人经常带她观看音乐会或舞台剧,还带她去短途或长途旅行,小家伙又迷上了收集门票、车票,二人也是大力支持。只是同事的爱人会偶尔感叹:“这都是七零后、八零后的爱好,想不到一零后的泉泉也喜欢。”
泉泉也喜欢阅读课外书,经常会去书店采购一些,很多书看了又看,破了旧了甚至缺页了,小家伙依旧不愿意扔掉。泉泉的书越来越多,以前的大书柜不够用,同事重新找人在客厅打了一排大书柜。
有一次,同事对我说,只要是孩子喜欢的,我就大力支持,只要是孩子要保留的就全部保留,说我是惯孩子,其实不是这样,这里面都是孩子的心爱之物,对孩子来说一定非常重要,里面都藏着她的成长足迹呢,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爱孩子。他说的话我当然理解。有了女儿之后,孩子喜欢的东西,我也尽量帮她保留着,现在我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了,我们家的柜子里,还有女儿小时候玩的画画棒和布娃娃。别说孩子以后看到这些能想起自己的童年,就是我想念孩子的时候,看到这些物件,一样能回忆起当年那个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或许家长无法理解孩子的心头好,但是一定要尊重并支持孩子的决定。那些收藏着的布娃娃、便签或旧书,其实也包含着孩子快乐的记忆,记忆就像是人生的里程碑,让孩子走多远都不会和昨天走散。
代沟的存在,其实常常不是年龄的缘故,更多的是家长不懂尊重孩子,不愿意尝试了解孩子的世界。像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一样,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心头好,可是现实生活中的很多家长,却总是喜欢和孩子的心头好过不去。几年前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妈妈因为自己的女儿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抱着一只玩具兔,趁孩子上学不在家的时候,把玩具兔扔进了垃圾箱。谁知道孩子睡觉的时候没有找到兔子,竟然吵着要离家出走。
现在想起了这个故事,我都有些弄不明白那个妈妈是怎么想的,一个玩具兔就能对女儿的人生成长造成很大的威胁和伤害吗?为什么要残忍地扔出去?日后孩子回想起来,不是要伤心和难过吗?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心头好,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这些都是孩子成长的必需品,是孩子的心灵滋养。作为最爱孩子的人,我们有权利和责任,像呵护我们的宝贝一样,呵护孩子的这些小情感,小爱好,善待孩子的童年,有一天孩子回想起来,才会觉得幸福和温暖。
而且,我总觉得,孩子的心头好,就是孩子的另一个自己和精神世界。我妹妹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摆弄盒子,一个十足的盒子控。有一年春节,亲戚送了我们两盒包装精美的糖果。我的那盒吃完之后,盒子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妹妹却把自己的那个盒子当成宝贝似地放了起来,里面还用小卡片隔成一个个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都物尽其用地放了许多她的宝贝。每天晚上吃完饭,写好作业之后,妹妹就坐在桌子前摆弄她的这个“家”。后来妹妹开始疯狂地收拾盒子,家里的包装盒,礼品盒都被她收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好看的做成收纳盒,一般的剪开做手工。我经常听到她对着她的小盒子自言自语:“你说,我给你做成什么好呢?我给你做成一个小房子吧?”
以前妹妹是很黏我的,但是自从妹妹找到了“盒子”这一个好朋友之后,彻底把我给忘了,好几次我叫她陪我玩一会儿,都被她粗暴地赶回来。更有意思的是,每天上学前,她都要和自己的这些盒子做一个告别,好像它们都是有灵魂的小朋友,在家里等着和她一起玩儿一样。
现在我有了女儿,我也发现女儿也有自己的心头好。她有一个粉红色的发卡,非常喜欢,到哪里都喜欢戴着。后来因为戴的时间长,颜色有些淡化了,都舍不得扔,放在自己的小抽屉里,隔三岔五就要拿出来摆弄一会儿,好像发卡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只发卡,而是陪她一起长大的好伙伴。
其实,妹妹和女儿的情况非常好理解,在孩子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单纯和美好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一切都是需要被珍视的。而我们,作为家长,作为孩子到这个世界来,认识的第一位“大朋友”,是不是也要尊重孩子这份单纯和美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