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当天总共有二十位已经经过精挑细选的应聘者进入最终面试，得以有机会面见JEEBO大名鼎鼎的副总秋琳，?

除了成瑾，仅仅只有一个人达到秋琳的要求，那人叫吴浩，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大三的时候作为团队主力参加世界ACM程序设计大赛，获亚洲区冠军，他原本已经拿到美国名校的录取邀请，却在看到JEEBO的招聘计划后放弃了，?

“明天通知他过来公司签约，”秋琳把吴浩的简历交给沈青，?

“好的，”沈青说，?

秋琳拿着外套欲走，沈青突然想起了什么，?

“噢，对了，刚才昇明科技的董事长打电话，问今晚是否可以约你一同进餐，”?

相处一个多月来，沈青渐渐熟悉了工作，再没有刚开始时的冒冒失失了，和秋琳熟悉后，沈青有些摸透了秋琳的性格，她分明就是一个温柔友善的老板，脾气比其他高层不知好了多少，只不过她外表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错觉，?

所以沈青对秋琳不再战战兢兢的害怕，胆子大了不少，?

“告诉他我晚上已经有约了，换成明天中午吧，”秋琳说，?

沈青点头，心里猜想秋琳的约会对象是谁，作为贴身助理，秋琳的应酬若与工作相关，必会经过她的手，但今晚佳人却有私约，?

“你今天可以早点下班了，”秋琳对沈青笑道，随即拿出手机，拨通号码，“你现在在哪里…”?

她边说边往前走，离开了走廊，?

沈青更加好奇了，她敢肯定对方是一个男人，什么样的男人能让秋琳露出那么好看的微笑。柔和的，温雅的，?

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尼奥当然还记得成瑾。他大四来实习的时候表现的相当优秀，当初尼奥还对成瑾不愿留在JEEBO继续工作感到惋惜，?

于是在秋琳面试其他人的时候，成瑾一直呆在尼奥的办公室里，两人一谈就是两三个小时，?

外面尼奥属下的工作人员工作之余不时抬起头看看紧闭的大门，心里都在猜测成瑾的来历。?

门终于打开了，尼奥与成瑾一同走出来，?

“只是暂时的，你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与缓冲，你们虽然是朋友，但你没有与她工作过，她布置的任务一向高压力高强度，许多男人都受不了。”尼奥对成瑾说，?

“她就是工作狂，一直都是。”?

“可以看出来，”成瑾笑着点点头，?

其他人正竖起耳朵，偷听两人的交谈，直到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都安排好了吗，”秋琳走过来说道，?

“他需要从浅层平台开始了解，必须做的功课不少，”尼奥说。?

秋琳笑道，“谢谢你卖给我一个人情，要不，我让姚杏进管理部吧，”?

尼奥瞪了她一眼，“你要与我分这么清楚。虽说公私有别，但是我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再说你认为Yao和他可以相提并论吗，”?

对姚杏，尼奥颇为头疼，她说要回美国，可直到现在还呆在他在北京住所里不肯走，天天大肆消费购物，在物质上，尼奥极尽所能的满足她，尤其在两年前她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离世之后，?

“你还是最好劝她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

姚杏和尼奥的渊源，秋琳已经非常清楚，她很感激姚杏和她舅奶奶救了尼奥的性命，但这并不代表，她认同姚杏如今的生活状态，?

成瑾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秋琳与尼奥的交谈，没有插话，?

过了一会儿，?

“我们走吧，”秋琳转身对成瑾说，?

“好的，”成瑾对秋琳说，又对尼奥笑了笑，表示感谢，?

尼奥的下属这才会过来，搞得半天，老板不是来找他们的上司，而是为了这个年轻男人，?

“去市区的金玉吧，你见过小杨善吗，”?

“还没有，我上个星期才从法国回来，马不停蹄的赶来参加招聘，不过我看了表哥发过来的照片，很可爱的小宝贝，”?

“确实特别可爱，我还抱了她，”?

…?

声音越来越小，秋琳与成瑾并肩走出其他人的视线，等尼奥进了办公室，大家才议论开了，?

“看见老板脸上的笑容了吗，要是她能对我这么笑一笑，我估计都要晕了，”有男员工半开玩笑的说，?

“你有自信走到她旁边？说的轻巧，到时候，你连头都不敢抬，也不看看刚才那个男人的气质模样，”有人不屑道，?

“你们说老板到底是不是混血，中文说的流利，连名字也是中国名，但是这长相真不像中国人，”?

“笨，我们可以取英文名，还不让人家取个中文名，”?

“但是你们听说过她的其他名字吗？”?

是啊，老板名气这么大，为什么大家都只知道她极像中文的名字，难道她没有别的名字吗，?

“艾德琳，经过权威调查，全法叫艾德琳的女性一共有九百三十七人，其中五十岁以上有…”?

电视里娱乐探索节目几个主持人正在探讨神秘画作里的名字艾德琳的来历，这便是达拉斯风波的余温，大家的关注度丝毫不见降低，反而越来越高，?

在如今信息异常开放的今天，人们总是对神秘的事物抱有极其强烈的探索欲，尽管绝大多数与自己根本毫无关系，出于为贫乏的生活增添趣味，有些人就喜好没事找事，?

“除去年龄以及地区，现在我们的范围就缩小在这三百位女性里，我们分析，他们中，必有一个曾经生活在这里，”屏幕上，一一播放出那三幅油画的画面，“如果能找出这些地方准确的所在，所有答案就引刃而解了，”?

这种节目。不知道艾德琳的人自然当成消遣来看，但对那些熟识她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例如露娜。正巧是油画惹来的风波，这几天美术系的教授拿那几幅画的照片当做范例给学生讲课，并给予极高的评价，?

于是整个艺术专业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不论在上课，路上，还是餐厅。露娜总能听到艾德琳被提起，提的她心一跳一跳，慌慌的，?

她直觉这个艾德琳就是她认识的那一个，因为她才去过法国，才去过那个小镇，才看到过那片森林，?

过大的关注度。令露娜不安，她打电话给米修，想问清楚。?

“我不想骗你，露娜，艾德琳的确是她，”?

被证实，露娜心里的大石头非但没有落地，反而更加悬了，“画的作者，就是那个…那个害她险些失去孩子的男人，对吗，”?

电话里。米修沉默了，露娜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好像有些沉重，?

露娜终于明白有些事，不是她该知道的。她说，?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她…”?

“相信我，她不会有事，”虽然这么说，米修的神色却十分凝重，他们没有想到耶伊曼居然真的要搅进这摊浑水，亚瑟文斯特来纽约时的高调几乎要打破了几个世纪以来的宁静，?

米修的母亲甚至打电话告诉他，千万不要正面与亚瑟文斯特起冲突，?

而且亚瑟文斯特还没有回去，他一直留在美国，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对此并不知情的秋琳，此刻正在万里之外成瑾的公寓里，在金玉吃过饭，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时间很晚了，?

正好，成瑾的私人公寓距离金玉不远，秋琳也不扭捏，接受成瑾的好意，到他家里过一夜，?

成瑾自己的家和他的人一样，文雅、精于细节，木质的桌椅，木质的地板，大厅洁白的墙面上挂着书法，是他的字，?

他拿出一叠柔软的靠垫，垫在沙发上，才让秋琳坐下，?

体贴的举止，很容易赢得女人的好感，?

秋琳抚着下巴，问他，“怎么觉得你到我们公司是屈才了呢，”?

成瑾正把自己与秋琳的外套挂在墙边的挂衣架上，听到这句话回头一笑，“那你觉得我能做什么？”挑起的眼角，含笑又像勾人，都说侧面最能考察一个人五官是否精致，秋琳觉得成瑾随意看自己一眼，竟有种百媚生的感觉，?

“帮你父亲经营公司，”秋琳说的有几分认真，“你真的愿意居于他人之下，打下手吗，”?

在新录取的几人里，成瑾虽然理论知识丰富，但无疑实践能力最弱，无法胜任主要任务，?

“我从小就对建筑不感兴趣，”成瑾走过来坐在秋琳对面，“当我爸老了，也许我会去帮助他，但现在我想趁着年轻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哪怕只是暂时的，”?

“知道JEEBO要培养出一个优秀的人才才花费多了财力与物力么，”秋琳有意板起脸，“恐怕照顾不起你这种玩票性质的大少爷，”?

“如果你说这种话的时候，眼睛不要笑也许更有震慑力，”成瑾抬起手，横平，隔着空气遮住秋琳的眼睛，“这才像冰山皇后，”?

秋琳无奈的笑，“连你也知道了，看来我的名号很有威望，”?

“我一到公司，就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不过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是那种感觉，那年你才多大，就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了，”成瑾打趣她，?

被成瑾提起，秋琳也想起来那远久的记忆，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在法国的这两年，总想去看看你生长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怎么养出你这样奇特的女孩，”成瑾突然看着秋琳说，?

秋琳一愣，?

“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成瑾笑着说，“因为要是我找到你家，我怕你对我发火，”玩笑的语气，却好像有些自嘲，当初有那么多美国大学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偏偏成瑾就挑了在外人眼里最不利于他发展的一个，?

除了学习，他想要的不过是了解一个女孩背景罢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邀请你去。”秋琳轻声说，眼里盛满真诚，?

第二天，秋琳坐着成瑾的车一来到公司。就得到其他人的注目礼，本身昨天她和成瑾一齐离开时便引起众人各种猜测，今天这么一幕，不更是引人遐想，他们两个昨晚在一起过夜了么，?

谁让他们有一个美女老板，又是IT公司。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可怕，潜规则，桃色新闻，?

有些人捶胸顿足，哀叹自己为什么没有生就一个好脸蛋，不过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到了岗位上又各自恢复成正经模样，?

“大家请坐。”秋琳示意坐下，?

会议厅里，秋琳。尼奥，技术部与产品部十几位主要负责人与工程师，以及新聘任的两人，成瑾和吴浩，?

“BCI在北美获得成功，总部计算今年下半年把它引起亚太地区，同时我们需要针对亚洲市场，定制专门的计划，”秋琳说着按下遥控按钮，投影出画面。“我把这个计划称之为‘一体化产品实施，’……”?

“从底层处理器到上层安全方案，构建全封闭产品，”?

“对用户完全不透明？”问话的是吴浩，在坐中最年轻的一位，?

“没错。”秋琳点头，?

“这样对市场竞争十分不利，”产品部经理提出了异义，?

“但是如果做得好，”秋琳环视全场，“就可以垄断整个市场，”还是那个瘦削的女孩，却令其他人不自觉的服从，是她自信，还是她的…野心，?

会后，她对尼奥说，?

“这次我们需要与SUM合作，JEEBO在4AMD处理器技术这块太薄弱，”?

“我想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尼奥说，“不过你的计划跟杰森商议过吗，”?

“他已经把亚太区的事务全权交给了我，所以我最近要回一趟美国，”秋琳在工作上向来雷厉风行，果断与干练连一些男人也没法比，她甚至早就和切尔可谈好了合同事宜，现在只等着她过去签约，?

“没问题，”尼奥表示同意，?

接下来整个技术部终于明白到为什么秋琳被称为天才，?

长达一百二十页的计划书被送到技术部经理手里，从硬件到软件详细罗列了全部所需的方案，技术与工程方向，甚至连人员配置都有标注，这是一套完整的商业技术框架，没有极强的功底，不可能写的出来，?

“按照这个要求，尽可能使用你们的想象力，”秋琳对成瑾和吴浩说，“成瑾设计算法，吴浩来实施，我想要的是常人难以想到的，或者说顽皮的密码，你们明白吗，”?

工作起来，秋琳一板一眼，不管成瑾是否是自己的朋友，面容相当严肃，有些不近人情，让两个年轻人，也郑重起来，“代码必须干净，没有任何多余，不能找到空子，我回来的时候，亲自尝试攻击，”?

性格活跃的吴浩倒吸一口凉气，“难度太大了，”?

“没有信心？”?

被秋琳一双眼睛看着，吴浩感觉自己额头上出汗了，毕竟还是学校里的学生，身处轻松的学习，他哪里承受过这样的压力，?

“不，不，只是你连SHA-1都攻破了，我们设计出来的密码对你来说不值一提，”?

成瑾却对他说，“那可不一定，越老的东西越腐朽，越容易被击垮，但新兴的，往往经得住一定时间和能力的考验，”?

秋琳笑着点头，毕竟是了解自己的朋友，“没必要恐惧什么，就当这是导师布置给你的课程设计，”她对吴浩说，“想想你连ACM大赛的压力都承受了，”?

秋琳不想让公司里的专业人员承担这项任务，她认为这些人往往会陷入思维定势，难的跳出来，而还未走出社会的大学生就不一样了，他们充满想象力与创造力，这也是她为什么举行这次招聘的原因，?

但吴浩的面色看起来依然紧绷，秋琳只得对成瑾说，“你好好与他谈谈，”她现在非常庆幸成瑾加入进来，因为同龄人难有像他这样沉稳的，?

直到秋琳离开，吴浩才松了一口气，“哎，我不是怕这个任务。而是怕她，”?

“其实她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女孩，”?

“那是因为你和她关系好，”吴浩看了成瑾一眼。突然想到公司里传闻，问道，“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很早就认识了，我就是为了她才来JEEBO，”成瑾见面前的年轻人面露促狭，才轻笑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成瑾早已清楚的认识到，所以总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于是他和秋琳的关系一直恰到好处，亲近但不亲昵，?

几天之后，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秋琳带着沈青登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

从机场开始，沈青就兴奋的不能自己，她极力想跟秋琳表达。又始终对老板有畏惧的心情，只能憋在心里，东看西瞧，这是她第一次出国，还是公费的，能不激动吗，?

沈青和吴浩一样，都是六月份才毕业在校生，计算机专业，却对计算机一窍不通。总算挨到毕业，几个优秀的室友都保送研究生，唯有她四处找工作，四处碰壁，同学之间不知如何在背后议论他，但自从她成为秋琳的贴身助理后。再没有人取笑她了，?

“你做窗户旁边吧，”沈青两眼发光的样子，令秋琳忍不住笑，?

沈青连忙收起垂涎的眼神，乖巧的说，“谢谢老板，”?

秋琳靠着倚子闭上眼睛，静静养神，接着便陷入了梦想，而一旁的沈青，一直保持的充沛的精力，一直到达目的地，?

……?

“他在找一幅画，”?

“达拉斯不是已经都还给他了吗，”米修奇怪道，?

“还剩一幅，”瓦莫坦叹气，“和达拉斯没有任何关系，”瓦莫坦有人脉，他与布克达拉斯更是朋友，?

“那他凭什么认为画在美国？”?

是啊，为什么，直觉？?

亚瑟文斯特的直觉总是与他的反应一样敏锐，?

蒙克洛是一位地产富商，也是一个古董收藏狂热爱好者，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从世界各地掏到珍宝，接着只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举行私人品赏会，这次刚从巴黎回到纽约的他，迫不及待的通知大家来欣赏他新发现的许多作品，其中有一幅从艺术品贩子手里买到的绝品，一位美丽少女的全身画像，?

品赏会的日期定在四月二十八日，威斯丁酒店，?

下了飞机，秋琳稍作休息，便马不停蹄的赶到SUM，那边董事会已经开始了，沈青紧紧的跟在秋琳身边，穿过大厅，乘上电梯，走过工作区，沿着走廊，每一个附近的工作人员的目光都会落在她们身上，各种种族和肤色，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沈青手心攒着汗，?

她抬头看着身旁的神情自若的秋琳，心里涌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同样的年纪，她的老板却好像天之骄女，她除了仰视什么也做不了，但至少她有幸如此近距离接触她，?

大门打开，几位董事都站起来，“秋，欢迎，”切尔可笑着说，?

秋琳颔首微笑，?

双赢的利益，双方何乐而不为，?

于是作为SUM股东董事之一，秋琳提出的合作建议，董事会全票通过，合约书，签名，律师证明，一切都很顺利，?

当晚秋琳就把合同传真到北京，?

“什么时候回北京，”?

秋琳诧异的说，“至少让我休息几天，我刚回来，”她看着杰森的脸色，“你不高兴，对与SUM的合作不满？”?

“不，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行程，好安排后面的计划，”杰森见秋琳还沉浸在对新项目的热情与欣喜中，他一点也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切尔可邀请我参加两天之后的庆祝酒宴，上次我推掉了，这回按情理应该去，”秋琳说，“你做我的男伴吧，”?

杰森当然同意，“酒宴地点在哪里？”?

“威斯丁酒店，”?

总裁办公室外，沈青时不时抬头，偷瞄对面抱臂靠着墙边的男人，身为JEEBO的员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秋琳的搭档，同样被誉为天才的狄登克劳尔，没见识的沈青承认她有一种见到大名人似的感觉，狄登好像发现沈青的窥视，突的转过头，吓的她缩进了脖子，用汉语喃喃道，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狄登，快进来吧，”秋琳打开门，叫了他一声，?

狄登抬步，走沈青旁边时，停了一秒，?

“我不介意，”是中文，音调很怪，?

沈青呆若木鸡的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心间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感动与庆幸，友好，人以群分，秋琳的朋友都是这么友好的人，即使他们看起来很冷漠，?

四月二十八日，天很晴，已到了傍晚，天依然大亮，威斯丁酒店门口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