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圣诞节

转眼圣诞节就要到来，前晚一阵大雪，让山上的一切都归为白色，本就结了一层冰的尼尔湖面上现在又堆起了雪，乍一看还以为是山间难得的宽阔平地，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清空万里，一片蔚蓝无垠，

偶尔几只不知名的大鸟从天际飞过，消失在广茂的雪衫中，

艾德琳站在窗子边，用纸巾把玻璃上的雾气擦掉，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她有一种大雪封山的错觉，

屋子里暖呼呼的，房间的小火炉旺盛的燃烧着，这个火炉是他们回来以后，乔恩特意找人改造的，客厅里同样也修了一个，小木屋太偏僻，输入的电量也不多，不能太多大功率的用电器，只好以这种古老的取暖方式替代之，

虽然麻烦，但是至少乔恩不用为了顾及艾德琳的身体，而带着她去别的国家避冬了，

木屋周围的雪对着老高，都盖过半个人，洁白的没有一丝瑕疵，

艾德琳看到木屋的门被费劲的推开，扬起一大片的雪粒，乔恩穿着厚实的大羽绒服走了出来，戴着手套的手还拿着一把大铁锹，

他艰难的往前踏了几步，三两个深深的脚印顿时印在了雪地上，乔恩抬起铁锹，把门口的积雪往两边铲去，

艾德琳看不大清乔恩的脸，只能从他不断呼出的悠悠白气中，看出外面是多么的寒冷，

乔恩干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把铁锹靠放在一旁，然后又进了屋，

一分钟不到。便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吧，门没锁，”

“今天还去学校吗？”乔恩的脸颊有两抹嫣红的，应该是被冻的，不过丝毫不损他俊美的外表，倒是多了几分柔阴的惑人，

“我想去，可是，”艾德琳又看了眼屋外的雪。

回来以后，她在家里休养了一个多星期才去学校销了假，没上几天课，圣诞节便到来，学校自然放假了。

不过本来约定好十二月二十三日也就是今天作为回校庆祝日，每一个学生如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必须回到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庆祝圣诞节。

可一连几天，大雪延延，且不说寒冷，那唯一一条通往小镇的路。已被层层叠盖，

“我跟你们主课老师打个电话吧。”乔恩走进来，坐在艾德琳旁边的靠椅上，把艾德琳拉到自己的跟前，“外面的积雪太厚，圣诞庆祝就不要去了，”他低下头，柔声劝道，

圣诞庆祝是镇立小学每一年最重要的活动之一，孩子们能在圣诞前夕聚在一起，享受同龄人的圣诞节。

放假的前的最后一节课，凯茜还特意叮嘱了，一定要来。否则这学期的课外活动成绩要扣一半的分，

在中国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尤其是母亲的话，让她备受打击，既然重新回来，那么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了王秋，艾德琳是她，她就是艾德琳，

要做一个合格合群的小学生，这样重要的活动怎能不去，

“乔恩，我已经很受大家排挤了，”艾德琳仰头看着乔恩，

艾德琳在学校不受欢迎，乔恩是知道的，因为不止是凯茜，连布拉斯任主课老师的时候都和乔恩电话谈过，

孩子们对与他们不同的人，总容易异眼相看，尤其是艾德琳，身体不好，又不爱说话，经常请假，自然更受歧视，

这些乔恩都懂，

他怜惜的摸了摸艾德琳的头发，“大家对你的偏见不会因为这次活动就会有改观，想要改变只有慢慢的来，”

“凡事都应该有第一步，不是吗？”艾德琳幽蓝色的眼睛仿佛在燃着浓浓火焰，那是要决定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的决心吗？

乔恩叹息了一声，“活动几点开始？”他真的永远都拒绝不了艾德琳的任何要求，

“下午一点，”

“应该还有时间，”乔恩站起来，他要去继续除雪，至少能让车开出去，

“谢谢你，”艾德琳突然低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乔恩没听清，

“没什么，注意千万不要冻伤了，”艾德琳扬起一抹笑，

值得高兴的是，在乔恩重新开工后不久，五个同样拿着工具的男女从红佩方向走过来，

还是因为爱莎在知道法国东南部遭遇大雪天气以后，特意吩咐留在红佩城里的仆从过来帮助乔恩的，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乔恩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

乔恩开着车以极慢的速度行驶在山间小道上，寂静之中只有车轮和雪地的摩擦声唦唦响着，原本遮天茂盛的树木现在只剩下枝干，粗细不一，被白雪压弯，时不时承受不住重量，一大团的雪就‘嗵’的一声打在车顶，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干间隙照在雪地里，金灿灿的，愈发显得白雪之纯洁，

“路况真是糟糕，”乔恩的脚都不敢离开刹车，

听着乔恩难得的抱怨，艾德琳忍不住想笑，

“南面很少会有这么大的雪，至少前几年我都没见过，”乔恩说着话，可神经不敢有半点松懈，在雪地里驾车，哪怕是荒芜人烟的雪地，也得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万一撞树上翻车了，可不会有好心人打电话救你，后果只能是在山间被活活冻死，

昨晚的雪确实很大，艾德琳看着车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想着，她想起了在挪威特罗姆瑟时候，也是这样满眼白色，白的眼睛都刺疼了，

就在这静谧之中，不远处的林间突然传出了树枝的摩擦声，艾德琳恍然看到有一道黑影在白色之中一闪过，可她仔细瞧去，却只有还在摇晃的树枝。和掉落的积雪，哪里来的黑影，

“刚才是什么声音？不会是有什么动物吧？”艾德琳不由心里发紧，这天寒地冻的，野兽找不食物，肯定要出来觅食，

乔恩好笑的说，“在这儿住了这么久，难道你曾经见过任何大型动物？”

“没有，”艾德琳摇头。

“呵，艾德琳，我可以保证这片森林，最可怕的动物就是蛇，要是真出现其他猛兽。那可就稀奇了，”

乔恩初来帕兰德拉托尔的时候，曾经一个人把森林给走遍了。拍了不少照片，也捕获过不少奇异的小动物做标本，可就是没见过巨型动物，哪怕是野猪也没见过。

“刚刚应该是风刮的吧，不要太紧张。再说不是还有我吗？”乔恩笑着安慰道，

风刮的？风会有选择的只刮那么一小片地方吗？艾德琳回头，想再看看，可是车已经开了老远，那儿已经成了一个点儿，

小路末头的积雪，已经被镇上的居民清理的干干净净，路两旁还有几个捂着严实的中年男人，正在打扫积雪，

艾德琳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出过小木屋了。透过车窗，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镇，很有种陌生感。

银装素裹的房屋被装点着分外鲜艳，家家户户门前窗外都挂起来红白金三种颜色的彩带。彩旗还有拉花，尽管天气寒冷，但是大家都走出门来，带着笑脸，互相打着招呼攀谈着，小孩子们你追我赶，捧起雪球就往对方身上仍，好不热闹，

后视镜里，艾德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打雪仗的孩子们，脸上略微带着落寞，

乔恩看着她，叹了口气，他的艾德琳恐怕永远也不能享受那样的乐趣，

车在小学门口停下，

学校操场里的积雪没有除，十几个孩子正在上面打雪仗，一个个冻着脸红红的，

教学楼前面空地的正中间竖着一棵大概三四米的高大圣诞树，艾德琳一看就知道那是林子里最常见的常绿植物柏树，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红色的星星和金色的纸花，

圣诞树旁边还放了一个比它略矮的小纸房子，是红色和黄色相间的，伫在雪地上尤为显眼，

教学楼最高的地方的用塑料金色拼起的法语‘圣诞快乐’，

整个校园完全沉浸在一片浓浓的节日气息中，

“大概几点结束？”乔恩回过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两三个小时吧，”艾德琳估计着，她是联想到去年斐济小学的圣诞舞会时间，

“唔，”乔恩想了想，“这样吧，我在街头的咖啡馆等你，你出来之前和我打一个电话，”

“嗯，”艾德琳点头，她打开车门，一股刺骨的寒风瞬时涌进来，好冷，艾德琳打了一个激灵，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

“走路小心，注意脚下，结冰的地方千万不要踩，”乔恩不放心，拉开车窗，叮嘱着，“待会儿交换礼物的时候，不要和其他同学挤，”

“嗯，我知道了，”艾德琳点点头，她抱着一个盒子下了车，盒子了装着是她的礼物，每一位学生都要准备一份礼物，并写上祝福的话，然后放进圣诞树下的纸屋子里，

乔恩等艾德琳把礼物放好，走进教学楼以后，才发动汽车离开，

大家早就已经到了，不同年级的学生们都集中在一楼的大厅里，愉快的笑谈着，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艾德琳刚进来还好，现在也觉得热了，她取下围巾和手套，放在背后的书包里，正准备去教室看看，

“艾德琳，”杰瑞挥着手，兴奋的向她跑来，

小胖子又瘦了一些，不过脸还是鼓鼓的，两颊被热气熏的发红，穿有些臃肿，跑起来费劲的很，

“圣诞快乐，”艾德琳也被热烈的气氛感染，

“圣诞快乐，”杰瑞喘了口气，“我怎么感觉好久没见过你了，”

“放假前的那两天我们还在一起上过课，难道你忘记了？”艾德琳笑着说，

“不是这个问题，你这学期来学校的次数，我用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杰瑞说着，还真伸出了手，

“行了，别数了，”艾德琳好笑的止住杰瑞的动作，

“艾德琳，你居然长高了，”杰瑞讶异的比划了一下，

“我长高了？”艾德琳比杰瑞还惊讶，好像还真是。以前她和杰瑞一样高，可现在要比杰瑞冒出一个小头尖，

她终于开始长大了，

“为什么我一点也没长，”杰瑞不服气的说。

“男孩子本来发育的就要慢一些啊，”艾德琳说着，“好了。不去教室吗？”

“去教室做什么，上课吗？”杰瑞奇怪的问，“今天是回校庆祝日啊，”

整个小学所有学生加起来也才只有五十七个。比前世，她一个班的人数还要少。

所以只要一间普通大的活动教室就足以容得下全校的学生，大家随意的坐在一起，没有分年级，

艾德琳和杰瑞坐在靠后的位置，汉妮她们在第一排正聊得火热，激动的都站起来了，频频引得高年级学生的注意，

埃里克和萨蒙就在前面一排，似乎结识了高年级的新朋友，四个男孩子争着面红耳赤的。

至于其他人，艾德琳就都不认识了，不过莫里他们几个怎么没来。

突然一双冰凉凉的手搁在艾德琳的脖子上，吓了她一跳。

“艾德琳，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伊莉莎的咋呼生在她耳边响起，

“伊莉莎，能不能不要这么吓我，”艾德琳无奈的回头说道，

咦，伊莉莎也有了新朋友？

她身边站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人长相略微有些相似，都是深褐色的眼睛，头发深的发黑，五官都很标致，两双相似的大眼睛此刻都好奇的望着她，

“她就是你常提起的艾德琳吗？”女孩开口问道，她的法语音调有些怪异，带些卷舌，而且感觉很生疏，

“是的，怎么样，很漂亮吧，”伊莉莎一直都觉得艾德琳是学校里最好看的人，

女孩从头到尾打量了番艾德琳，穿的多，一团球似的和旁边那个胖子差不多，脸色也不怎么样，苍白的一点生气也没有，哪里好看了，女孩心里不服的想着，嘴上却说，“嗯，头发很好看，”

她旁边的男孩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姐姐明显嫉妒了，

“HI，我是碧丽耶，”女孩主动介绍了自己，“他是弥尔茨，我的弟弟，”碧丽耶说起话来还是很大方的，叫弥尔茨的男孩也冲艾德琳笑了笑，

“艾德琳，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艾德琳笑着看了伊莉莎一眼，

“是啊，你的名字总被伊莉莎挂在嘴边，”碧丽耶的深褐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被睫毛挡住，让人看不太真切，

“你们不是法国人吗？”艾德琳问道，碧丽耶的发音太奇怪了，

“果然被你听出来了，”弥尔茨开了口，“碧丽耶当初不认真学法语，结果现在处处闹笑话，”弥尔茨笑着说，“我们是波兰人，”

“他们这学期转学到我们班上，”伊莉莎插进了嘴，

两个孩子也算是小留学生吧，居然会来到这种小镇上学习，真怪异，镇立小学里所有的孩子都是本地人，除了艾德琳，

不过艾德琳也没多想什么，

“他是你的朋友吗？”碧丽耶头扬了扬，指的是杰瑞，语气稍微听起来有些让人不舒服，

“是的，他是我的好朋友，”艾德琳嘴角微微抿了抿，她很不喜欢碧丽耶的眼神，就好像杰瑞是一个大细菌，

可是杰瑞并没有感觉到，开心于大家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笑眯眯的说，“我是杰瑞，”

“你毛衣很好看，”弥尔茨指着杰瑞的里面的深青色毛衣说，杰瑞刚才嫌暖气开的太足，就把外套解开了，

“是我妈妈织的，”杰瑞摸了摸脑袋，被高年级的陌生外国学生夸奖，难得有些羞赧，

碧丽耶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意，这细小的动作被艾德琳注意到了，

“你起来，我们要坐这儿，”伊莉莎大声冲艾德琳旁边的一个男孩嚷道，很是霸道，

那个男孩带着厚框眼睛，独自一人。也不想惹事，还真老实的站起来了，把手上的一本书合拢，往另一头走去，

艾德琳正好瞅到书名，抬起头看着那个男孩的背影，他刚刚居然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看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前世她曾经买过这本书的英文版，看完以后，心都是沉甸甸的。一个小学生，没有一定人生阅历的男孩，读这样沉重的书，艾德琳只觉得不可思议，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伊莉莎挨着艾德琳坐下来，“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去了中国？”

“你怎么知道？”艾德琳诧异的问。乔恩明明是以生病为理由请的假，

“你去中国了？”果然杰瑞吃惊了，

连碧丽耶和弥尔茨都看过来，

“嗯。”艾德琳应了一声，“伊莉莎。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知道的？”

伊莉莎得意的笑，“我是猜的，原来你真的去了中国，上上个星期，还记得吗，你爸爸送了我爸爸两包茶叶，”

艾德琳点点头，乔恩买了十斤的茶叶，回法国以后，散开来重新用牛皮纸包好。作为礼物，送给了很多人，比如杰瑞的妈妈珍娜。

“是啊，也送给了我妈妈。”杰瑞疑惑的问，“那你怎么知道艾德琳去了中国？”

“我爸爸说这是中国的茶叶，他一喝就喝出来，”原来伊莉莎是在得意这个，

话说完，伊莉莎和杰瑞同时看着艾德琳，

“礼物呢？”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问，

“额…，”艾德琳语塞，她这趟回去生病，生气，哪里有时间买礼物，“那个茶叶不算吗？”她轻声问，

“当然不算，那是你爸爸送给我爸爸的礼物，”伊莉莎义正言辞的说，

“就是，就是，”杰瑞连连点头，

艾德琳头疼不已，但愿她的包里还有几袋李玉替她买的特产，“我回去找找，”一个没注意，艾德琳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碧丽耶和弥尔茨姐弟俩都笑了起来，

“你，你没有诚意，”伊莉莎嘴一撅，“艾德琳，你去中国是不是玩的开心，把我们这些朋友都忘记了，”

还真都忘记，艾德琳在心里嘀咕，可她玩了什么？“当然不是，只是我，”正在艾德琳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安丽校长走到大教室前面，拿着一个小麦克风，“大家都看起来都高兴极了，今天是一个不错的日子，对吗？”

“当然，圣诞快乐，安丽校长，”

“对，愿主保佑您，校长，”

……

下面响起孩子的应和声，

艾德琳看到她的主课老师凯茜正站在安丽旁边，还有布拉斯，苏珊……，所有的老师，每一位都带着笑容，

“那么我想每一位肯定都已经准备好圣歌或者圣诗了，”安丽校长笑的和蔼的问道，

“什么圣歌圣诗？”艾德琳疑惑的问杰瑞，

“你不知道？”杰瑞比艾德琳更疑惑，“圣诞活动日最重要的活动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朗诵一首圣诗，或者唱一首圣歌，凯茜老师不是在放假之前讲过吗？还要我们回去好好准备，”杰瑞说着，睁大了眼睛，“艾德琳，该不会你没有准备吧？”

艾德琳僵着脸，点点头，什么圣诗圣歌，她怎么可能会这些，凯茜讲这些的时候，她一定走神了，

“天，这下可糟糕了，”伊莉莎惊叫道，

大教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只在最前面照出了一个金色的圈，安丽校长站在圈里，“由五年级开始，粉色班的赫多拉，你是第一个，”

台下一个小姑娘吓了一跳，她指着自己，

“对，就是你，不要怕，为我们的带来一个精彩的开始吧，”安丽冲她笑着，苏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旁边钢琴前，已经做好演奏的准备了，

小姑娘旁边的朋友们对她小声鼓励着，她才紧张的站起来，走上台前，

安丽把小麦克风交给她，作为第一个，这个女孩紧张的脸红红的，

“我要朗诵《太阳颂歌》，”她的抖音通过麦克风被放大了许多，

“需要伴奏吗？”苏珊问道，

“《弥赛亚》可以吗？”

“当然，”苏珊点点头，双手放在键盘上，悠扬的乐声立刻传遍整个教室，

小女孩也跟着音乐开始朗诵，

艾德琳坐立不安着，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