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死神捕捉到艾莉丝恐惧的神情,有些心满意足的样子,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放了艾莉丝,继续带着艾莉丝走进了她那简单的地下实验室。

艾莉丝装作顺从,默默地跟在后面，心中隐隐有些窃喜。

她发现自己的猜测可能没错。死神确实是不会说谎的。之前自己问那么多，他完全可以撒个谎绕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杀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如果真要杀，死神可以用无数种意外让她死的无比凄惨,完全没有必要动怒。

他特意的警告不过是害怕艾莉丝小看他，但如果他真的想杀就杀，他还会怕吗？他会真的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毫无预兆地杀死艾莉丝。

恐怕是有所顾忌吧……这个结论让艾莉丝有了一点求生的筹码。比起相信别人的道德和承诺,艾莉丝更相信这种牵制性的东西,尽管她并不知道能让神通广大的死神都顾忌的东西是什么。

很快，一个实验室在默默算计着的艾莉丝面前出现了。艾莉丝再次见到了培养罐一样的东西，只是这次的要大了些，里面装着很多人形的东西。

凑近些看，艾莉丝才发现这里面竟是些长着同一张美丽面孔的女人，她们像是蝌蚪一样在培养液中游动着，那身每人都有的黑得发亮的长发在地下室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渗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光下游走的阴影。

而那张脸，她不久前才见过。那是富江的脸，十几个富江被关在这个培养罐中。她们似乎很想出来，也很有协调性。

所有的富江都一齐在艾莉丝和死神二人走来时，转过头来看着两人。艾莉丝从不少艾莉丝眼中捕捉到了疑惑的眼神，有的是针对艾莉丝，有的是针对女医生。

回忆到此结束，艾莉丝看着还在沉睡中的宁子，琢磨着对方还有多久才能醒来。

这天是周末放假，不少同学都抽时间来看看这个突然病倒的同学，艾莉丝特意挑了没人的晚上过来，可没想到白天太过频繁地应付同学，才刚刚入夜，宁子就昏昏入睡了。艾莉丝已经做好了在这里等一夜的准备。

现在她已经不怀疑宁子了。自从看了实验室里的那些富江，听死神讲清了有关富江的一切后，艾莉丝就知道宁子绝对不可能是杀掉富江的人。

那日，死神残忍地用最常见的死法——车祸杀死了富江。当时的富江被警-察带走了，随后就落到了死神的手里。

因为日本警局的局长恰好就是死神之一。用死神的话来说，他闲着没事在全世界各地做各种工作，其中就有这经营了十几年的局长身份。再加上富江说到底也没什么难缠的亲戚和人脉，他一句话就让对方消失了，无人能追究。

他甚至无所顾忌地直接将人安置在警局附近的屋子里。也就只有肆无忌惮的死神才敢这么干了。

这样以后，就是愉悦的研究时间。起初，为了防止富江的尸体腐烂无法研究，他用低温冷藏着这具尸体，隔一段时间就去检查下，类似于一个变态偶尔盯盯隔壁女邻居的内裤。没到一天，他就发现富江居然恢复了呼吸，而且睁开了眼睛。

“好冷。喂，换个暖和点的地方。”还没等死神接受这前所未有的死而复生的场景，富江就用冷到颤巍巍的声音呻-吟着。

此后，富江就被转到了实验台。死神抽血检测，切割皮肉观察细胞。各种实验都验证了艾莉丝当初给出的结论：富江是一个拥有无数条命的怪物，她不会死。

死神切割下来的皮肉，抽出的血液都缓慢地发生着变化，各种细胞不断地增殖，隐隐有发展出一个完整的个体的趋势。而富江本身受到的致死的伤已经痊愈，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任何不良的影响。那个女人受创伤最严重的脑部也是恢复至原样，刚刚醒来的时候，富江还意识十分清醒，连车祸前发生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倒是让死神彻底搞清楚了富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傲慢，无礼，自私……这个女人居然能在还没完全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就对死神颐指气使，把对方为她提供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死神把她嫌太硬的实验台改装成了一个舒适的床，把自己一贯吃的快餐换成了各种高档的食品。他就像无数迷恋富江的男人一样满足富江的一切要求，除了各种肢体接触和情话。

富江好像就喜欢他这冷酷的样子，也不怎么纠缠他，似乎势要用自己的魅力征服这个男人，让他主动为之欲生欲死。但这一切的理所当然，一切的自负都在不久后被打破了。

死神在观察完恢复的富江后，就无情地将其肢解了。肢解的时候，他注意到富江的表情是诡异的，有种害怕，有种意料之中的表情，还有种你等着瞧的挑衅。死神只是笑了笑。他没有因为这段时间像伺候公主一样的日子而有泄愤的情绪，也没有因为富江的自负，愚蠢而嗤笑。

他只是平静地收集起富江的肢体，分装到各个培养器皿中。

然后用各种激素和药物刺激富江的细胞，这些药物的作用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促进细胞的分裂，增殖和生长。

因为这有效的刺激，再加上富江本身的恢复治愈能力，这些残肢很快生长起来，开始长出一个个富江的脸，接着是脖子，身躯，四肢。死神平静地看着一个个残缺的富江长成完整的个体。接着，他取出一个发育的最早，最完整的富江，将其他的富江全部放在了艾莉丝看到的那个培养罐中。

而那个富江成了最惨的一个。死神用这个身体进行了各种实验。

注入毒药，没用，死了又活。

辐射，干脆就对富江完全没用，她的细胞没有发生任何变异和损伤。

解剖，切割……这些可以杀死富江，但分离出来的肢体又会变成新的富江。而这些富江就像是复制体，和本体完全一样，连记忆和性格都毫无二致。

最后，实验了近百种杀人方法的死神，终于找出了唯一一种杀死富江的办法，那便是用火焰烧尽。只有火焰才能完全杀死富江的细胞，让她没了重生的源头。这种普通的死法让死神联想到了什么。

人类常说火焰能烧尽一起邪恶，能驱逐一切邪魔外道和鬼物。可能这便是富江死亡的原因。也许伊藤润二画出《富江》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将富江设定成了人性的负面的集合体，只有代表光明的火焰才能完全消灭她。当然，这一点死神对艾莉丝隐瞒了，他无比确定艾莉丝已经忘了这部漫画。而他也是直到最近才从庞大的记忆中搜寻出有关这部漫画的一切。

为此，他进行了一个极为变态的实验。

他将富江的肉喂给了一些小动物吃，发现那些小动物也和发育中的富江肢体一样需要大量的营养，而一旦给他们足够的营养就会一直成长下去。只不过后者是形体的生长，而前者是藏在小动物胃中的那一直没能被消化的富江的碎肉，那些碎肉聚集在一起，夺取着小动物全身的能量，然后慢慢地长出人形，起初是一颗小小的脑袋……

最后，那些还没发育完全的富江破体而出。众小动物的下场可谓极其凄惨。死神只留下两个这样的富江进行研究，并再次用大量的营养物质加速富江的成长，这样才能让他在这不长的时间内进行了大量实验。

这便是与宁子有关的部分，宁子很明显是吃了富江的肉才会这样，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的下场也是被富江破体而亡。先不说她知不知道这一危险，光是想到那些肉是人肉，假若知情，宁子一定是不会吃下去的吧！

假如宁子真的恨富江恨到将富江分尸，那正常人的选择一定不是请人将其吃掉，直接扔河里要省事多了。而且那么多的肉，得请多少顿才能吃得完？

基于此，艾莉丝等在这里，打算和宁子摊牌探知一切的真相。

宁子的睫毛微颤，皱了皱眉，一副从噩梦中醒来的样子。

而床边无声无息的艾莉丝着实吓了她一跳，等看清后，她拍了拍胸口，尽量大口喘着气平复心情。

“谢谢你来看我。”宁子依旧这么温暖，丝毫不介意艾莉丝之前的冷漠和害她住院这件事。

“你……知道你的病情了吗？”艾莉丝试探性地问了问。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体内突然长出了一个人头这种事的。

“知道，我打算进行手术，切掉那个胃里面的东西，其实我蛮庆幸的，那不是肿瘤之类的东西。”宁子一直是个乐天主意者，而且像艾莉丝的弟弟一样不想让人担心。

艾莉丝斟酌了下，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她真相，只是问她当初那锅肉是从哪儿弄来的，理由则是等她出院了再来一锅那样好吃的肉。

可宁子的回答完全出乎艾莉丝的意料。

那些肉并不是买来的，是别人送来的，而送肉的人竟然是——

等她通知死神派的人赶到宁子男友家，在久无人应破门而入后，看到的是一幅血淋淋的场景。

只见那个瘦削的男友呈扭曲的样子摆在地上，他的脸勉强还可以看出人样，但腹部已经被啃食得看不到一块好肉了，而他的胸腔中间，有一个美丽的头正专心致志地啃食着他的血肉，一口一口地就像是在品尝美食。那个长着富江面容的头下部已经长出了大约几十厘米长的小小躯体，还有那扭曲的小手正抓着男友还在流血的肉块往上攀爬。

而这个人的死因，并不是因为富江突然从他体内出来，是死于他杀……

杀他的人，艾莉丝有问过死神。可死神却说那可能是超出世界范围的生物——比如富江为了复仇而干的，他无法得知具体情况。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只能就此落幕。不管艾莉丝再怎么不敢相信一切居然是那个人做的，而那个人居然那样淡定地吃下了人肉这件事，最后的一切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只可怜了一心爱着男友的宁子，那样单纯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宁子……

出于一种可怜宁子的心态，艾莉丝并没有将这件凶案告诉宁子，警局也迫于社会影响而不将这件事报道出来，毕竟没人希望这已经糟透的社会又多出一种吃人的怪物。

宁子的身体因为已经无法再拖，很利索地就安排了手术日期，掌刀的人是死神，其他的护士还是医院的人。死神是不希望这一切暴露的，艾莉丝有预感死神一定会想办法封口，起码解决掉那些参与手术的护士。

坐在手术室外等候宁子经过的她，不禁仔细看了看那些注定成为炮灰的护士一眼，惊讶地发现护士当中居然有一个长得还不错的。那一头黑亮如珠宝，扎在帽子中的长发一下子抓住了艾莉丝的眼球，仔细一瞧，那张隐没在口罩中的脸也是极富美感的，眼部附近还有一颗摄人心魄的泪痣。

只是惊鸿一瞥，来不及细看，手术室的门就关上了。

艾莉丝也放心地向外走去，打算从医院那难闻的消毒水味中解脱。

可走出医院门口后，她就撞上了一个人。保镖迅速地扶住了她。

“对不起。”还没缓过神来，她便果断地道歉，可对方紧抓这她的手让她意识到这并不是意外。

而一正起头，看着对方的脸时，艾莉丝惊愕了，那竟然是一张富江的脸，黑亮如珠宝的头发，眼角的泪痣都和当初她看到的富江毫无二致。

而这是第一次长着富江的脸的人和她说话了：“艾莉丝，求求你告诉我，宁子在哪里？”

她紧抓着艾莉丝的双手像是在颤抖，也像是在威胁。艾莉丝突然觉得这个人和那个护士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