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向晚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地镇压其他商行,藉由隆盛茶行以次充好的事件杀鸡儆猴,手段狠绝,警告心怀不轨者勿轻举妄动,谁敢妄动,就有相同的下场。

段青山、穆清三两人因合谋害人送交官府严办,其身家财产折合为现银赔偿给喝过毒茶的受害者,家眷发卖至各地,为奴为婢代为赎罪。

隆盛茶行、满春茶园归凤氏名下,以一两银成交,慑于凤氏**威,无人敢出面喊价。

毕竟他们做的是砍头的欺君大罪,以略差的茶叶充当上等茶送进宫里,这牵连的不只是他们两家人而已,凤氏的颜面、地位也为之动摇,依附凤氏这棵大树的商行也要跟著倒霉,树倒猢狲散,大家一起受罪。

可惜的是,穆清三没咬出幕后的主使者,让威胁他一家死活的凤寒波逃过一回,不过他也因损失一千两黄金而荷包大失血,暂时安分了许多,没法再扯凤扬尘后腿。

向晚因此声名大噪,让人既敬佩她的聪慧过人,又慑于她出手不留情的果决。

向晚不伤自己一兵一卒便保住整个凤氏的商誉,为现任家主及时挡下所有可能发生的危机,让这对主仆「阿斗与女诸葛」的传言不胫而走。

「云太傅,你听说了没,民间有个观音面女诸葛的传闻,据说是一名面若初雪的美丽女子,她聪明机智、行事果决,眉间有颗菩萨所赐的观音痣,你说她是不是……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我……本宫想见她,她一定是『她』……」

「公主就为了这件事急忙宣臣入宫?」云破天神色一冷,她未免小题大做,平白落人口实,给人藉此生事的机会。

见他微露不快的神情,文若荷双肩瑟缩了一下。「本……本宫只是太心急了,一听到天香郡主提起民间的女诸葛,本宫就坐不住了,心急如焚,想早一点知道是不是『她』。」

天香郡主是丰王爷杜西津的二女儿,她自幼对云宰相之子云破天情有独钟,多次吐露情意,但是他不是无动于衷,便是听若未闻,从不给她任何回应,因此她只好主动接近公主,想藉由公主拉近两人的关系,因为云破天是公主太傅,一旦和公主攀上交情,她不信他能不理自己,一再地漠视她的存在。

所以文若荷所有来自宫外的消息都是天香郡主告诉她的,待在深宫内的她甚至不晓得西宁城里有个凤家四大美婢之首、眉心有痣的向晚存在,云破天每回入宫从不和她提起此事,即使他耳闻已久。

「是不是她很重要吗?公主在宫里的处境更危险,公主该花心思的是如何保全自身,而非为了一点小事念念不忘。」她既然顶了公主之名就不能有一丝松懈,危机四伏的后宫绝非她想像的简单,得过且过的想法太天真。

「公……她的事不是小事,她才是真正的……本宫诚惶诚恐的待在风华宫也是为了她,本宫不能让她失望,如今这个位置是本宫暂时替她坐的……」

文若荷是忠心耿耿的侍婢,就算锦衣玉食,她还是很清楚自己不是公主,并未因眼前的荣华富贵迷失本心,她假冒公主是因为不想让皇室宗亲认为公主已死,便将公主从皇室宗牒除名,尽管如今不再得宠的兰皇后势力削弱了,可后头还有其他大臣虎视眈眈想阻挠公主登上女帝,她不能冒一丝风险给别人钻空子的机会。

云破天忽地严厉一斥。「公主,谨言慎行,不要再说出类似今日的言语,若是被旁人听了去,连微臣也保不住公主,切记。」

「可是明明有她的下落为什么不去查?云太傅,本宫只能找你帮忙,本宫听她说过宰相大人是她最敬重的长者,除了你,本宫没有其他人可托。」就算有,她也不敢随便相信,这宫里的人太复杂了。

看到她眉头深锁、泫然欲泣的凄楚样,云破天心口一抽紧,不舍她为另一人愁眉不展。「公主别忧心,臣会尽力打探打探,不过民间事不可尽信,大都夸大其词,往往是以讹传讹,造成谬传,盼公主不要期望过高,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是这样吗?」文若荷落寞地垂下眼,眼眶中有晶莹的泪光闪动,人如其名,似荷般清婉动人。

「欺世盗名者比比皆是,为求某种利益故弄玄虚,公主切莫当了真,尚未确定前一切都是空想,何不放宽心养好身子,凡事顺其自然。」举起的手又放下,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抚上她莹白面颊,轻拭莹莹珠泪。

「云太傅,本宫好累,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本宫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不敢大声笑,不敢在人前哭,不敢光明正大的叫华玉公主滚,本宫是皇长女,玉林国长公主,享著皇家荣耀时,本宫想著那不是本宫该得的,本宫……好累好累,维护著不是自己的东西,本宫是心虚得抬不起头,害怕迟早被人揭穿……」她内心恐惧著,时时有想逃的念头。

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那么,如果她是公主呢?只要另一个人不在了,她便能全无顾虑地坐稳公主的位置,不用再不敢做任何事情。

云破天被此时心底的想法骇住,他居然动了杀念,但是那股声音的力量越来越强,几乎要击倒他为人臣子的忠心,他认为此事不是不可行,只是要从长计议,务必要做到斩草除根,不能走漏一丝风声。清华公主杜清浅的存在妨碍了很多人,包括令他心动不已的小女人。

不知不觉中,面对文若荷,那份怜惜妹妹的心意变了,每当看见那张梨花般小脸,他的心便狂跳不已,渴望再靠近她一点,再多疼惜她几分,不让她的泪如雨般落下。其实她笑起来很美的,像雨后高挂天际的长虹,美得叫人想用力的抱紧她。

这瞬间,什么清华公主,什么杜清浅他都不管了,只在意一个小小的,在他怀里轻颤,用发冷的小胳臂抱住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红红的鼻头可爱地**著,轻轻喊自己一声「云大哥」的小姑娘。

「这是在干什么,伺候的宫女怎么都不见了,想把脑袋换个地方搁吗?敢偷懒的先打二十大板,打多了自然守规矩,没有不听话的奴才,只有不会教的主子,清浅皇姊,妹妹来找你玩儿了,可别又说你病得起不了床……」

一道刁蛮骄横的嗓音打断了云破天的思绪。

「啊!是华玉公主,她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来不及装病……」她最怕华玉公主了,两、三句话就把她逼得无处可退,未开战先输三分。

看文若荷慌慌张张的模样,云破天好笑之余又感到心疼,若她是真的清华公主,一个愚蠢至极的华玉公主有何可惧。

「把公主的威仪拿出来,长公主是高高在上的,曾几何时畏惧过他人,她连皇上都敢直视。」天威赫赫,唯有皇家所出的帝女才有无畏的胆量与之对视。

那次他陪同皇上到清华离宫与杜清浅会面,不到十岁的她昂首站立,秀颈一扬高,对著威严十足的皇上盈盈一笑,不行君臣礼,只论父女情。

或者这就是真正的龙子凤女所具备的皇家之威,小县官之女出身的文若荷少了天生凤凌九霄的气度,以至于畏畏缩缩的。

不过那也是她可人之处,温温婉婉的,不张狂,不张牙舞爪,秀外慧中,心软得只会为别人设想,全无想到自身。

「公主的威仪……」她有吗?文若荷苦笑。

风华宫的摆设虽然华贵,但比起长公主该有的派头,还是差了一截,表面上是公主不喜奢华,只摆出几个玉石屏风,太艳的珊瑚架子,红宝石翠玉盆景等一律撇下,但是说穿了却是皇后所为,刻意扣住一屋子奇珍异宝不给,清华公主原有的珍贵宝贝全在离宫,可惜一把火全烧毁了,连宁妃死前留下的首饰头面以及私藏的银票,地契都未能及时带出。

「我说皇姊呀!你也病得太久了吧!每回我来找你都是病恹恹的,你这一病会不会就病死了,一口棺材抬出去……啊!云太傅你也在呀。」存心想吓人嘛!吭也不吭一声。

「二公主口舌太过刻薄,竟对皇姊口出恶毒言语,有失德行,操守失仪,当自省罚抄女诫十遍以为惩罚,不得再有妄言。」云破天神色冷峻,不苟言笑,严肃地宛如食古不化的老古板。

在华玉面前,他就是一个不讲情面,为人严厉又苛刻的云太傅,只讲规矩和道理,犯了错便是处罚,谁来求情都一样。

因此杜华玉有点怕他,他一板起脸来她的脖子就缩了一寸,没来由的畏惧。

或许是一物降一物吧!恶人怕人磨,身娇肉贵的杜华玉最怕受罚了,一想到要1笔一划写出方正楷字,还没动笔手就先颤了,想著该找谁来代笔。

「本宫不服,云太傅怎么只罚本宫而不罚皇姊,她明明没病却逃避太傅的授课,连母后多次召见都推说有病在身,分明不孝不义,故作姿态,仗著皇长女身分不敬长辈。」杜华玉也不笨,挑著理来说嘴。

藉病拒见皇后的文若荷有些无奈,她长得再像杜清浅也非本尊,以皇后的精明不难看出破绽,因此她只好一再称病,谎称离宫大火时吸进过量的浓烟,导致落了病根,身子一直不爽快,久咳不愈。

宫里的太医是云宰相的人,偏长公主一派,因此自是配合说法,就这样公主「病了」六年未见起色,故而皇室宴席、晨昏定省全免了,安心地待在风华宫养病,唯有公主太傅每隔三日亲到公主寝宫为其讲习课业。

「长公主确实身子不适,刚刚太医才来诊过脉,言明需静心休养,不宜见客,二公主若无事便请回。」云破天言词冷厉,不见半丝通融。

她有些疑心地扬扬眉。「真的吗?本宫刚从御花园过来怎么没瞧见太医的身影,太傅可别诓人,本宫双眼可是利得很,还有,本宫是皇姊的妹妹,哪是什么客,姊妹们聊聊女儿心事,太傅才该主动回避,你一个大男人怎好杵在咱姊妹当中。」

听她左一句本宫、右一句本宫,云破天不悦地沉下脸。「提醒二公主,依本朝律法,只有皇后及皇太女的帝女方可自称本宫,二公主逾越了。」

被他直言一谏,挑明了自己非皇家长女,羞忿的杜华玉臊红了脸,将心底的不满转向害她被人奚落的「杜清浅」。「皇姊,你就病得不能开口为自己说一句话吗?本宫……本公主来探病是出自一片好意,你连哼都不哼一声,是不是瞧不起人,认为妹妹不配和你说话呀!」

「二公主,请自重。」她若再含沙射影的挑衅下去,他就要不客气了。「云太傅不用为本宫开罪二皇妹,服过药以后本宫好了许多,尚能与皇妹聊两句心里话。」文若荷假意咳了两声,压低嗓音显得沙哑。

「公主不可逞强,务以保重身体为上。」他眼露不赞同,与自幼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皇室中人交手,她占不了上风。

「云太傅过于忧心了,本宫无妨。妹妹来没啥好款待,本宫让人泡壶茶来……」她不能一直藏著掖著,躲在云大哥身后,若是真正的公主,必定会正面迎击,让人无功而返,落荒而逃。

文若荷想著杜清浅的神情,模仿她的清冷语气,打从得知杜清浅有可能尚在人世,她就不想再逃避了,要为公主的返宫做好准备,以免前后出现的落差太大,启人疑窦。

「不用,皇姊这儿的茶妹妹喝不惯,太淡了。听说西宁的皇商凤氏出了位观音面女诸葛,她的眉心也和皇姊一样有颗观音痣,不晓得你们谁才是受神佛保佑的宠儿。」女诸葛与阿斗,令人好奇的传闻。

一听到观音面女诸葛,文若荷脸上微露一丝激动。「本宫也有所耳闻,是位了不起的姑娘家,内能持家,外能与商家周旋,以女子之身慑服众商行,令本宫好生佩服,望能得其一、两分本事。」

「看皇姊难得有一、两件感兴趣的事,不如让母后召这位女诸葛进宫晋见,皇姊再与她比比谁更肖似观音菩萨。」杜华玉有意无意地瞟向她两眉间的观音痣,心里有股冲动想用尖甲一枢。

「本宫……」

文若荷正想说好,声音一冷的云破天出声打断。

「民间女子庸俗不堪,岂可与公主尊贵凤身相提并论,二公主莫要以市井之言羞辱皇室,女子之智哪堪比诸葛,若因此传该女入宫,简直贻笑大方。」他绝对不会允许「她」入宫。

原先只有考虑的云破天痛下决心,不再犹豫该与不该,若是那位观音面女诸葛真是杜清浅,那么她就非死不可,他不能让她的存在威胁到宫里的文若荷,她们两个之中只能活一个。

所以,为了他想保护的那个人,只好请杜清浅彻底地从世上消失,「清华公主」只能有一名。

「这是什么?」

似铜似金,镶嵌著坚硬无比的金刚石,两处雕蝉的突起,是上等的紫玉,半寸宽的环状物,金铜面鎏金九凤翔天图样,以扭金方式呈现。

这是一只非同一般的镯子,形状古朴且诡异,环面过宽,不适合女子细腕,轻轻一甩手就滑掉了。

「送你。」大掌拿著黄铜镯子并不突兀,反而有种粗犷的阳刚美,让男子的手显得盈润如玉。

向晚眼神古怪地一瞟。「二爷拿我开玩笑吧!这是男人的镯子,套入女子腕间未免不伦不类。」

他嗤笑。「头发长、见识短,这叫臂环,两侧有螺旋暗扣扣住臂膀,如同护腕般不易脱落。」

「臂环?」嗯!那便不以为奇了,北方狼族的男子一成年便由父或族长为其配戴一只臂环,有成为勇士之意。

「你细胳臂细手腕的,不好打造合适的大小,兵器大师商不归耗时三个多月才做出这一个,你给爷好好地戴著,别搞丢了。」这么细的手腕一折就断,她还不好好地保护著,要是不慎伤了可有她的罪受。

「兵器大师商不归……」他居然连退隐多年的老师父都请得动,她是不是太小看他了?「等一下,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满屋子是你送的无用物件,哪天找个人搬回流苏院,别把我的屋子堆得连路都没得走。」

流苏院是凤氏大宅中堂,前任家主凤长京退下来后便由现任家主凤扬尘搬了进去,由原本的流芳阁改成流苏院。

流苏也是一种花名,与海棠相似,但略有不同,又称四月雪,与海棠花期接近。

向晚的海棠居,凤扬尘的流苏院,有相互辉映的隐喻,令人遐思甚多。

「不知死活,你不晓得暗地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被女诸葛的名号冲昏了头?」凤扬尘「恨铁不成钢」地往她玉额一弹指,告诉她此时并不安全,外头一堆人虎视眈眈地死盯著她这块肥肉,都恨不得一口叼了。

「我以为我的仇人只有你。」她吃痛地一瞪目,忍著不示弱,伸手揉揉微疼的额头。

他没好气地膛目瞪视。「有爷这么事事为你著想的仇人吗?你懂不懂感恩戴德呀!没有爷在你背后撑腰,你不晓得死几回了,还敢给爷甩脸皮子,处处刁难爷,真当爷不知道你给爷下多少次绊子?爷有风度不理会罢了。」

爷来爷去的,向晚忍耐著听他说完。「请问那是拜谁所赐,为了二爷这位阿斗,我能不上风头浪尖吗?你倒躲得逍遥了,没让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权贵纠缠上,可怜向晚就没二爷的好运道,只好站得高高的挡刀子。」

「爷可没叫你用这么惹眼的方式解决啊。」他小声地咕哝。「你说什么?」嘴巴动来动去,肯定没好话。

没听清楚的向晚只当他是嚼小话,没肯给好脸色。

见她爱理不理的清冷样,老被她当仇人看待的凤扬尘忍不住咬牙。「要不是爷当年去千雪山向千山老人跪了一夜求取雪莲花,你现在还有命在吗?不是高烧烧成小傻子便是葬在土坑里,墓草早就高过头了。」

天晓得他当时是犯了什么傻,一个只有眼睛好看的丑丫头,他居然很怕她死掉,亲自去求雪莲花,他事后想想很不值得,既气自个儿犯傻,又恼她咬了他一口,于是把她丢给爷爷便不管了,以为这段孽缘到此为止。

谁晓得三年后爷爷又把一个**好的美姑娘丢给他,他从她水灵灵的亮眸认出了她,吓了一跳,当是邪医雷仲春为她换了一张脸。

丑姑娘到摇身一变竟成了水嫩娇妍的可人儿,衬上水灵大眼更娇美动人,让他一下子看傻了眼,差点指著她鼻头大骂「你怎么变得那么多,一点也不像我救活的那头凶猛小兽」。

他承认当时有点想把她当宠妾养的念头,有个心高气傲的貌美丫头当宠妾,身为主人的他多威风,可惜她是养不熟的,骨子里傲得很,他倔,她比他更倔,硬要她低头听话她会先咬死人,神色睥睨,宛如高高在上的王者。

所以,他放弃了,不与她作对,反用另一种方式驯服,只是效果不彰,这几年下来,他怀疑被驯服的反而是自己。

「你说雪莲花是你取来的,不是师父?!」向晚愕然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回想师父说过的话。

不容易呀!师父一边照顾你,一边上山采雪莲,辛辛苦苦救活你,你要感恩呀,把师父当老子孝顺。

当时她在病中没能想清楚,这会儿再仔细琢磨,果真破绽连连,雪莲花在冰天雪地的千雪山绝峰,以师父的脚程不可能来得及,他骗了她。

换言之,凤扬尘说的才是真的?

下巴得意的一扬,他笑得好不狂妄。「还不过来拜见恩人,以身相许爷也接受,反正你长得不难看,爷看久了也顺眼,凑合凑合也能同盖一条被子。」

她啐了一口,暗赧了耳根。「下流,你肯凑合,我还不想勉强呢,不过谢了,哪天你被人砍个半死,我这身医术刚好救人,还你恩情。」

「不当爷是仇人了?」一抬眸,他嘴边笑意浓得像偷吃鱼的猫儿,得意又奸诈。

向晚没点头也没摇头,眼睛往左肩一瞧,凤扬尘扬高的嘴角又垮下,心虚的低嚷了一句,女人难养。

「把手伸出来,爷替你把环臂扣了。」算了,和她计较太多只会让自个儿火气更盛。

见他伸手一捉,向晚连忙退后一步,缩臂。「不劳二爷操心,小事一桩,向晚自己可动手。」

她没想过要戴上,等他一走,臂环马上束之高阁。

不过凤扬尘看到她眼儿一动就知晓她在想什么,足尖一点如云行滑步,大手一搅落在盈盈一握的细腰,轻轻一拉,香馥柔软的娇躯落入恶狼手中。

「向晚小心肝,爷的宠爱你只有受得分,爷没用强是疼你,别把爷的心意给辜负了。」他对她耳朵吹气,语带警告。

「你……你放开,不许无礼。」她一急,骨子里的公主气势展露无遗,冷不防喊出六年前的惯用语气。

「无礼?」他笑出了声,一指往她樱唇轻抚。「臂环内有两个暗扣,大一点的是公蝉,里有十七根细如牛毛的小针,可发射三次,含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小一点的是母蝉,能连射七回,但每次最多五根针,只能让人暂时昏迷、动弹不得而不会致命。」

「二爷你……」他在她的唇上一点,她意会地闭上嘴。

「东边墙上有三个黑衣人,意图不明,我已让逐风、夏雨去解决,你把木湛和木犀带在身边,这段时间小心为上。」等他查清楚了谁想杀她,他将还以颜色。凤扬尘边说边撩高她的袖摆,眼睛冷得骇人,不若他平日的慵懒随兴。

叩的一声,扭金黄铜臂环扣上莹嫩雪臂,玉一般光泽的凝肤衬上黄铜色,有股说不出的妖艳诱人。

「真的有人想杀我,不是你想吓我才编出来的?」她从没见他这般紧张过,眼神都变了,像把出鞘的利剑。

他轻笑,趁隙往她粉颊啄了一口。「向晚,我真喜欢你,嫁我为妻如何?名正言顺地帮我操劳家务。」

「你……你正经点,不要转移话题。」她脸上猛地飞红,无力地一瞪又转开视线,对他的无赖行径全然没辙。

她想著,再不要脸的事他都做过,调戏她又算什么,不过是爷儿的一时兴起,想逼出她的大红脸。

他做到了。

「向晚,我的小冤家,你没瞧见我一脸正经吗?把仇人娶回家才是最大的报复,你……」他倏地一僵,表情怪异地盯著腰上三寸。「你是这么回报我对你的殷殷关切?女人的心比黄蜂还毒。」

「二爷,我只是试试你送我的臂环管不管用,瞧,我还手下留情了,没用公蝉里的毒针,你该感谢我。」她轻轻地推开他,没入他体内一半的小针还有些许银光晃动。

凤扬尘苦笑,却冷不防地一阵抽痛。「把我折磨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花玉颜偏了偏想了一下。「大概看你过得比我痛苦,我心里的不平衡会好过一些。」

闻言,他真笑出声了。「向晚,没有你的日子我肯定活不下去,你真的不考虑嫁给我?」

「不再满口爷儿了?」向晚拂了拂袖子,漾开一抹笑靥,彷佛一树桃花全开了。

望著眼前巧笑倩兮的娇颜,他喉头一紧,发出低吼。「别让爷捉到你,否则就地正法办了你。」

她根本在勾引他,心肠恶毒的小妖精。

「那就等二爷能动了再说,向晚还有要事要忙,不奉陪了。」一说完,她准备离开,莲足轻移。

「等一下,你就这么放我一人,不担心别人顺手抹了我的脖子?」她真放得下心,对他毫无半丝在意?

向晚抿唇一笑。「二爷当我是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吗?除了逐风、炎风、夏雨、微雨,二爷身边至少还有八名暗卫保护,而二爷本身又有一身好武艺,想要你的命可不容易,不怕死的才往刀尖上撞。」

在凤扬尘错愕又好笑的目光注视下,海棠花一般娇艳的向晚扬长而去,留下串串细碎的银铃笑声。

「还吊在树上干什么,把解毒丸给爷,真想让爷被毒个半死吗?」不愧是他看上眼的女人,聪慧又冷静,丝毫不因受制于人而慌乱,她配得上他。

枝叶繁密的参天老树旁,抖著几片枯黄树叶,一道无声无息的黑色身影轻盈落地,推窗而入。「二爷,解毒清心丸。」他递上药丸。

凤扬尘嘴畔噙笑,眼若寒霜。「你这是在嘲讽爷吗?爷要动得了用得著叫上你们这群保护不周的混蛋。」

他前后差别甚大,判若两人。

面对佳人时,那轻佻谩笑,无赖模样叫人无奈,虽是像极了吃软饭的市井流氓,不过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便成了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缠著自家娘子讨甜头,没半点正经样一般。

谁知春风凉薄,翻脸无情,他一转过身面对身后的粗壮汉子,叫姑娘家芳心大动的桃花笑一收,迷人的丹凤眼射出寒人背脊的冷光,即使阳光徐徐洒落,还是叫人全身冰冻。

这才是真正的凤氏家主,心机深沉,为人冷酷,善于计谋,他可以容忍敌人在他面前茁壮、撒野,却绝不允许对方踩到他的底线,对他所在意的人、事、物伸出魔爪。

譬如,向晚,烙下凤氏纹徽的奇女子。

抚著腰上红若杜鹃泣血的凤纹玉佩,凤扬尘目露寒锐。

「二爷要属下抓向晚姑娘回来?」炎风一边将药丸送入主子口中,一边迟疑问。若是他们真敢动手,只怕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敢动她一根寒毛?找死。」一颗微涩的丹丸滑入喉间,他运功化开药性,气走遍身。

果然如此,二爷有私心。「和二爷相处久了,向晚姑娘暗算人的手法越来越高明了,颇有自保能力。」

转了转僵硬的颈肩,凤扬尘冷笑著斜眸睨人。「你是指该把她放在枪林弹雨之下,任由她自行脱困?」

「难道二爷要出面保她?」那他先前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炎风,你的话多了。」他走出海棠居,背影显得特别孤寂和颀长。「是的,二爷,属下不再多生妄言。」只要二爷不要为女儿情长耽误了正事及凤氏兴衰即可。

寒水依痕,春意渐回,沙际烟阔,溪梅晴照生香,冷蕊数枚争发,天涯旧恨,试看几许消魂?长亭门外山重叠,不尽眼中青,是愁来时节。面色沉郁的凤扬尘幽幽一喟。

叹息声刚落,两道一起一落的黑影来到面前,手中泛著寒意的三尺长剑滴著鲜红人血。

「解决了?」

「是的。」逐风、夏雨收剑一应。「来了几名?」

「有两拨人,一拨人应是杀手,共有五名,属下没留活口,另一拨人是暗探,前来查探,三人,一个也没落下。」擅闯凤氏者,死。「两拨人马……」他搓著下颚,低忖。

「二爷,属下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这个。」逐风递上一只玄铁铸成的令牌,上面缕刻四个字——御前行走。

「居然是宫廷侍卫……」凤扬尘眼中迸出厉芒,手心收拢,握紧玄铁令。「多派些人加强宅子里外的防护,还有,往帝都方面追查,谁对向晚起了杀机,她在来到凤氏前的身分,全给爷查得一清二楚,不得有一丝遗漏。」

他以前不查是觉得没有必要,向晚就是向晚,除了他的身边她还能到哪儿去,可如今……和宫里有关吗?

他目光一沉,薄唇紧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