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在春儿的催促下,小岚来到齐玄叡的寝居,看着地上满是瓷瓶的碎片与血迹,她可以想象当时春儿有多慌了。

小心翼翼的将碎片拾起,再将地上抹净,不久,齐玄叡走进寝居,意外瞧见可岚在他屋里打扫。

他沉下声问道:“春儿呢?”

“她——”

不等可岚开口,他又道:“是你故意与她换的是吗?不对,我明明让你去跟着袁嬷嬷学习,这是怎么回事?”

见他一开口便是指责,可岚委屈地咬着下唇,“您说完了吗?现在是不是轮到我说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的脸色一僵。

她实在不想与他争论,也想与他好好相处,可为何他总是把她想得这么坏呢?

“那您呢?身为宜亲王就可以不顾态度吗?为何不听我解释,劈头就是一阵责骂?”

望着她眼角的泪光,他的心也跟着紧抽,随即坐进椅中,捺住性子等着听她说,“好吧!你说。”

“春儿不慎打破花瓶弄伤自己,现在正在房里歇息,齐管家要我来接替她的活儿。”她愈说愈觉得委屈,“我知道您不喜欢看见我,我这就去禀报齐管家,请他再换个人过来。”提起水桶,她便打算走出去。

他知道是自己的错,不分青红皂白便骂,还误会了她,他立刻站起,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哑声道:“别走。”

“我看我还是走好了,待在这里只会惹您生气。”虽然有点儿气恼,不过她更不希望让他不开心。

“是我刚刚太激动,别想太多了。”他揉揉眉心,问道:“春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脚上的伤比较严重,其他都还好。”已值得庆幸了。

“那就好,我晚点儿过去看看她。”他在一旁的书案前坐下,“我还有卷牍得看,你做你的事吧!”

可岚还想说什么,可见他似乎很忙,她也不想再说了,于是回到角落继续打扫的工作。

过了好一会儿,她偷偷看他一眼,却也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可岚一愣,以为他是因为她在而无法专心,于是站了起来,“您做事吧!我出去好了。还有,希望您以后别再对我这么冷漠,我不会再乱说话,所以别再生我气了。”朝他行个礼后,她便转身走了出去。

直见她的身影消失后,齐玄叡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抓住她的手,“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看着她、喜欢她在身边,甚至在她对他告白时,他竟然觉得心头颤动!

想他宜亲王身边来来去去多少丫鬟,从没哪个吸引过他的注意,更别说会因为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怒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他原本打定主意与可以帮助他功成名就的女子成亲,即使彼此间没有爱意,他也无所谓。

偏偏她……这个半路救来的奇怪女子,是这般的**他,教他情不自禁的关心她、注意她,再也找不回过去的平静。

“只是什么?”她凝望着他。

“只是因为……因为刚进宫,皇上交付的公务繁重,压力也大,这才说话重了些。”他自然没说实话。

她虽然天真,可并不傻,怎会听不出他根本没说真心话。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离开,免得让您压力更大。”才转身,她再一次被齐玄叡给拉了回来。

“请问还有什么事?”她皱起眉。

“既然是我的随身侍女又怎能离开,帮我磨墨。”不管了,已好几日没见到她,他不想让她走。

“磨墨?”难道这也是她该做的?“袁嬷嬷没说要我做这些。”

“我是主子还是她是?”齐玄叡眯起眸,“我要你磨墨你就磨。”

“磨就磨,干嘛这么凶,还说没生我的气,笨蛋才相信。”可岚噘着唇,气呼呼的走了过去。

拿起桌案旁上好的水泽砚,以墨条慢慢轻磨着。

齐玄叡则坐回椅中,用心写着卷牍,可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却不时往他鼻尖飘来。

似百合、似玫瑰又似空气中盛开梅瓣的清新气味,这味道如此迷人,夹杂着各种谜般的香味儿。

发现自己分了心,他忍不住轻叹了声,努力想忽略这分**,偏偏这时候可岚指着他写的东西,“您没专心,漏写个字。”

他看看自己所写的,天,他居然将暴虎冯河的冯给漏写了。会出这差错,还不是被她的香气给迷乱了心!只是……她一个村妇懂得这词语倒是奇怪。

“是吗?我漏写哪个字?”他故意这么问。

“您还真是,是‘暴虎冯河’……那个冯字。”她的纤纤玉指在上头轻轻比画了下。

“你光说我也不知道,写在这张纸上吧!”他将笔和一张白纸递给她。

“就这字。”她轻沾水墨、撩起罗袖,在纸上轻巧的写上“冯”字。

齐玄叡眯眸看着她娟秀的笔迹,眉心轻锁,于是又问:“你知道这词语的意思?”

“当然知道了,就是……”可岚精确的解释道。

“哦!你还挺厉害的嘛!”他点头道。

也因此,他对她愈来愈感到好奇了,同时心底也更加疑惑。

就在他思考的同时,又听见她说:“您这是水泽砚吧?应该是紫砂系的一种吧!磨出的墨真细,味道也香。”

“你也懂得砚?”他直接问道。

“当然知道,我也有一个差不多的。”她心无城府地直接说出口。

“这么昂贵的砚你怎么可能会有?”齐玄叡蜷起唇,笑得神秘。

“我……”她愣了下,察觉自己不小心说溜嘴,懊恼的捶了下自己的腿。

老天呀!她怎么可以犯这种要不得的错误?已经这么多天过去,还不能时时提醒自己目前的身份,直当自己还是大小姐!

“快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会一直追问下去。”他惬意地往后靠向椅背。

她紧张地回道:“是别人送我的。”

“别人送你?谁会送给一个村姑这样的东西?”他火热的眸直睇着她,“过去你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曾去酒楼、饭馆做过事,却好像什么都不会做。知不知道你前前后后说了多少颠颠倒倒的话,我只是不想追究罢了。”

“既然如此,您现在又何必追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去与苦衷,就算我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所以我求您就别再问了,而我也不会说的。”她又不是故意欺瞒他,可知他这种语气与眼神,让她有多伤心难受。

“我不能让身份不明不白的人继续待在宫里,危害皇上的安全。”他实在不想这么说,但是她逼他的。

“您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还说不是生她的气、不是讨厌她,却如此重伤她的心!

“对,不吐实,我就不见你。”她背后有太多秘密了,他不能拿宫里的安危开玩笑,就算他的心有多么不想让她离开。

“只要再待一个月我就会离开,求您别赶我走。”原以为他不会这么狠,可没想到他还是想赶她离开。

她迟早会离开,就当暂时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难道就这么困难?

“什么意思?”

“求求您,您如果赶我走,我真的无处可去了,除非您要我死在外头,那我也只好认了。”说完这话,她又继续磨墨。

齐玄叡的表情猛然一震,她这是在威胁他吗?

天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让她死的,刚刚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希望可以逼出她的真心话。可怎么也没想到,她非但没被吓到,反而还有胆子威胁他。

瞧她那副专心磨墨的样子,齐玄叡忍不住叹口气,只好低头继续写卷牍。

磨好墨之后,可岚安静地退到后面的椅子,托腮看着他忙碌的样子,不再吵他。

见他不语地做着自己的事,不再开口赶她但也不再说话,说真的,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心中复杂的感受。

他一定不知道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好像在她心上捅上一刀,是这么的疼痛。

看向他的书案,上头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天!她这算什么贴身侍女,倘若是倩儿,早就天一亮就摆好茶等着她用了。

对,她要学着倩儿伺候她的样子。

可岚起身悄悄走出房间,等她离开后,齐玄叡这才抬起脸望着她的背影,喟叹口气。

不开心了吗?她一定很气他这个主子,才会连一句话也不说的离开。

可是不一会儿工夫,竟然又见她走进寝居,手里还端了只瓷杯,带着微笑来到他面前,“宜亲王,请喝茶。我刚刚去问春儿,她说您习惯喝碧螺春,所以我特地为您沏了一杯。”

“小岚……”他心一紧。

“您慢用。”可岚说完便打算再次离开。

“想不想在宫里走走?你来这里之后还没空到处看看吧!”脱口而出这句话,齐玄叡想收回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先定住脚步,回头咧开小嘴笑望着他,“您是说真的吗?”郁闷的心情随之一扫而空。

“你不想去?”好久没看见她绽放这么可人的笑靥,就是她这抹笑每每让他觉得浑身舒畅,烦郁的情绪也瞬间消失不见,甚至想与她一起笑。

“当然想。”她极其兴奋地说。

“那走吧!”既然已开了口怎能食言?

他随即起身,迳自从她面前走过去,推开房门……

小岚跟在齐玄叡身后,看着宫内花草扶疏的美景与巍峨壮观的宫廷。

虽然她曾去过鲁毅国的宫廷,但是岩宫果真不同,不论是宫殿的华丽、造景的讲究,都是鲁毅国所比不上的。

“冬天了,不知何时会下雪?”岩国的雪景一定也很美吧!

“应该就这一两天了。”他转首看着可岚,“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她的目光被宫廷里的一草一木给吸引。

“我底下每个人都喊我爷儿,为什么你偏要喊我宜亲王?”这个问题看来无聊,却一直摆在他心上,直想找机会问出口。

“我不喜欢‘爷儿’这二字,记不记得我只喊过您一回,那回喊过后我觉得很难听。”她摇摇头。

“难听?”

“我以前曾听说书的说故事,他说青楼里的姑娘都喊那些恩客爷儿,您听大家都这么喊您,不觉得奇怪吗?”可岚煞有其事地说道。

“这……”本来从不觉得这称呼有何不好,被她这样一说,他也开始觉得这称呼挺怪。

“不好听对吧?”她望着他,而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接着又继续往前走。

瞧她说完之后,就像个没事人似的走掉,却让他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为此,他也只有苦笑的分儿,因为,有这等能力的人也唯有她了。

直到一个亭子内,她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宜亲王,您不会赶我走了对吧?”

“我只是说说,怎么可能赶你走。”

听他这么说,可岚终于安下心低头一笑,再抬眼看他,“谢谢您,那我答应您,您有何需要我都会帮您的。”

“呵,你这丫头能帮我什么?”他勾唇一笑。

“我也不知道,不过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帮您的。”她很肯定地说:“若不是您的话,或许我现在已曝尸荒野了。”

“这么说,你认为我对你有的只是恩情,所以上回才会对我说出那些话?”明知不该这么问,可是齐玄叡发现自从遇见她之后,很多事都变得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