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不受抑制她发颤,邓雅蓉发现自己居然不敢对上后座女孩的幽冷目光。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宥心的事?」邓雅蓉连声音都明显发抖。「你为什么要模仿宥心说话的口气?」

「我没有模仿她。」夏恬馨冷怨地瞪住她,嘴角甚是讥讽的轻轻勾起。「我何必模仿她,我本来就是柯宥心。」

邓雅蓉浑身打颤,为了摆脱这股强大惧意,她突然拉尖了嗓音,加重音量生气怒喊:「胡说八道!你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模样,你哪里像宥心了?紫苓跟我说过,你不知道耍了什么诡计,还让光恒把你当作宥心,你别以为同样的伎俩可以骗倒我,我是柯宥心的继母,从她十岁的时候我就看着她长大,所以节省你的力气吧!

「是呀,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话。」夏恬馨瞬也不瞬的冷叮继母,普日那个温柔慈祥的母亲形象在这刻已完全崩毁,她只怪自己蠢,居然迟至此时才发现这两母女对她包藏祸心。

「我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妈,你为什么要害我?十岁那年你带着紫苓搬进家里,我没有反对,也没在爸爸面前说过你的不是,我很努力的接纳你和紫苓,把你当作自己的母亲一样对待,我甚至比紫苓更关心你,你却用害死我来回报我对你付出的亲情?」

邓雅蓉唇齿打颤,双眼无比惊恐的瞪大,打直的后背滑过一道冷汗。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孩给她的感觉会跟宥心这么像?就好像是……宥心附身在这个女孩身上……不可能!世上怎可能会有这种荒谬的事!

望着继母惨青的面色,惊恐怀疑的眼神,夏恬馨却冷冷的笑了:「都说了自己生的孩子就算换了个容貌和身体,纵然化成灰也认得,这句话或许夸张了点,但似乎也可从中看出人性。就算我真的把你当成妈,但你终究不是生下我的母亲,也难怪你会打死不相信我已经重生。」

重生……

听见这句前所未闻的异词,邓雅蓉傻住,望着夏恬馨久久挤不出半点声音,道到巨大如黑洞的恐惧与愧疚吞蚀意识,她才颤抖着哭出声……

「该死!这些人的脑袋都长去哪里了!」

一声暴躁的巨吼从独栋豪墅轰出来,李特助和律师全都震吓得脸色泛青,一旁被上级指示过来全程协助的社区员警更是频频吞咽唾沫。

雷光恒这男人超夸张,一听到小女友凭空消失,也不过失联一天就开始暴跳如雷,不仅报了警,还私下雇用征信社和专业保镖出动搜寻。

拜托!听说那个小女友今年才十八岁,这年纪的女孩玩心重,又没定性,说不定在哪间便利商店被男生搭讪,一同去了哪边厮混玩耍……

「这些混帐饭捅!」雷光恒将电话狠狠摔上,手中的长烟早已燃至最末一截,烟已烫上手背也浑然未觉。

「雷先生,你不必太紧张,也许她只是跑去哪里玩得忘了时间,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小员警的话未竟,随即被李特助一个惊恐怒瞪打断,正在此时,大门突被推开,身形高大丰满的陈太太急慌慌赶来。

雷光恒立刻站起身,一身暴戾气息带给人沉重压力,在场众人无不下意识默默咽了口口水,并且有志一同她往后退了几步。

陈太太喘着气说:「雷先生,我接到李特助的电话就立刻赶过来……」

雷光恒冷问:「你说你是在十一点半左右过来,但是按门铃却没人回应?」

陈太太点头确认。「没错,差不多就是十一点半。当时我觉得很纳闷,所以按了总共三次门铃,也透过对讲机报出姓名,但等了大约十分钟就是没回应。」

律师忽道:「会不会是在跟雷先生通完电话之后,夏小姐临时有事出门,但因为离开得太仓卒,来不及通知雷先生?」

「不可能!」雷光恒暴躁驳斥。「她不可能不告而别,绝对不可能!」

「陈太太,在门外等待的这十分钟之内,你都没听见屋内有什么异状?」为免炮火继续蔓延,李特助赶紧将话题兜回正题。

经此一问,陈太太皱眉寻思,众人屏息以待。「没有。」很快地,陈太太这声回答吹熄了众人心中的希望火苗。

「!」雷光恒重捶了一记桌面,众人心头为之惊跳。

铃铃铃……电话铃声猝响,雷光恒剑眉拧紧,毫不扰豫地伸手接起。

「雷先生……」来电的人是他雇用的征信社员工。

雷光恒悬提的一颗心深深下沉,那种生命完全被构空的荒芜感,再度残忍的包围了他。

他不敢相信,今天中午两人才通过电话,甜蜜结束通讯,为何到了傍晚,她就像翩然飞离的脱笼鸟儿,再也寻不见芳踪。

这一回,他可以很肯定,两人没有任何争执,更没有误会,她手边也没有任何代步的交通工具,她不可能走远……

该死!偏偏调阅门口的监视器时,才发现已经故障多日,保全系统又没有触发警铃的痕迹,她竟就这样凭空消失!他已经失去了宥心,绝对不能再失去恬馨!

她是他的全部,是他生命中的唯一,更是他的灵魂另一半,如果再一次……再一次失去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或许能。

只是活得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终日排徊在生与死的交界,盼望著自己早日死去,在另一世界与她相见。

铃铃铃……电话铃声再次刺耳大响。

满怀的希望落空过太多回,一颗心已沉到最绝望的深渊,雷光恒目光空洞的接起电话,也不待对方开口,噪调森寒的怒斥。

「如果不是已经确定找到她,就别再打给我!」他已经受够了这些毫无意义的对话,也受够了这群花大钱雇用,却总是只能回报他坏消息的饭桶!

「……光恒。」一道微弱却不容错认的娇细嗓音幽幽荡来。

心脏狠狠一抽,雷光恒陡然握紧了话简,力道之大几乎快捏碎外壳,他的呼吸在喘动,血液在体内奔流。

「光恒……是我……」问着声,她在那头低啜,仿佛已经被全世界遗弃,脆弱的哭声充满了自我悲怜的意味。

「恬馨,你在哪里?」哑透的嗓音在颤抖,他必须立即见到她,亲眼确认她还活著,心脏还在跳动。

该不会……这是一通来自另一世界的电话,她特她来告诉他,她又要离开他,再次撤出他的生命……这个不祥念头如冰冷的刺刀插进胸口,琥珀色眼眸死死瞪着前方,这刻的他几乎与死无异。

直到话筒幽缓荡来她细弱的哭嗓:「雷光恒……我想见你……现在……立刻……」

「告诉我,你在哪里?快点告诉我!」仿佛是困在死亡边境,深受绝望折磨的一头兽,他发出撕哑的低吼。

「在山上……那座山谷……」

当她以着破碎的浓重鼻音告知,他悚然竖立起高大身躯,全身肌肉紧绷如铁,刨骨的寒意丝丝钻肤,凌迟着他的每个知觉。

「你在那里做什么?!」他几乎崩溃的怒乱,手中的话简发出几欲解体的碎裂声。

上天不能这样对他!不可以!他愿意用所有的时富、他的生命去换回她,谁都不能再从他身边夺走她!她不会是一抹鬼魂……绝对不会的……

「呜……你快点过来……我好痛……好痛……」她一个严重哽咽,竟然失声喊不出话。

「恬馨?夏恬馨!」心脏赫然一静,他整个人如被冻结,放声焦急乱呀。

嘟嘟──

讯号倏然终止,他摔下话筒,捞起车钥匙,推开围绕在身旁的其他人,仿佛陷入疯狂似的夺门而出。

静寂的夜,冷僻的荒凉山区,弯弯折折的爬坡小径,像一条绕着山廓爬行的蛇,险峻的路况仿佛引领着造访者一步步接近死亡。

雷光恒驾驶著全蓝色保时捷,心脏在空洞的胸口缓慢跳动,窗外的风声如女妖咆哮,像是嘲笑他的无能。

无能保护自己的女人,竟然放任她独自一人去赴死亡的约。他永远忘不了,到死的那日也忘不了。

那天,当他被通知上山确认妻子的尸身,他独自一人,浑浑噩噩的转动方向盘,爬上陡峭难行的山坡路段,前方有雾无雨,但他的视线却湿透,仿佛困进了再无放晴一日的绵绵雨季。

眼中的雨,一直下,满进了心底。

她是他的阳光,失去她,黑色的绝望占据了他,他的世界只剩下荒凉的空虚,生命中的温暖与欢笑也一起随她而逝。直到容纳著柯宥心灵魂的夏恬馨出现,他被掏空的生命才又重新活过。但为何,此时此刻,他又是带著比死更痛的绝望,开车走在同一条蜿蜒如毒蛇爬行的山道上。

他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紧方向盘,他的心跳像故障的节拍器,时快时馒,琥珀色眼眸凝着深沉的痛意,直直瞪向前方道路。

阴冷结结的雨季……又要开始了吗?

不,不会的!不管是上天,还是死神,他都不会让任何人把她夺走!

油门紧催,宝蓝色保时捷在崎岖山路上飙速前进,屡次险象环生,仿佛是在向死神挑衅。

失去挚爱的山谷就在前方,他额上的青筋在跳动,汗水滑过俊美的脸庞,苦日的阴影盘旋于心头,他觉得胸口发闷,几乎快窒息。随著距离拉近,在炽高的车灯驱走浓密的黑暗,一团瑟瑟发抖的小人球逐渐占满他的视线。

他目先剧烈一震,立刻踩下刹车,没熄火便推开车门,跨开步伐的同时迅速脱下西装。

一站定在那团小人球面前,立刻将充满他气息的西装革住她,失温的心口也在将她嵌入怀内的那一刻,重新恢复跳动。

感谢上天!她不是鬼魂,她的体温还在,他能清楚听见她的心跳声,透过拥抱也能真实感觉到她的脉搏起伏。

鼻尖一涩,他闭紧了温热的双眸,不断锁紧怀中发抖的人儿,下颚顶住她的发心,他在心底不停感谢死神没再夺走她。

「雷光恒……呜……」她揪紧了他的衣襟,冰冷的娇躯紧偎他,嗓音已经哭至沙哑变调。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敏锐的发现到,当他的大掌轻捧住她后脑时,她痛得瑟缩了一下,放轻手劲一摸,才发现她的后脑微肿。

「呜……我好痛……」她将眼泪全往他真丝衬衫上抹,一双手紧紧圈拥他瘦削结实的腰杆,仿佛世上只剩他这处可依靠──不,不是仿佛,而是她真的只剩下他了。

「哪里受了伤?」他想推开她,检查她身上何处有伤口,但是她不允,兀自抱得更紧,像是要把自己全都揉入他胸膛,与他紧密合一。

「呜……没有受伤……是心……好痛……」难以置信,置她于死她的人竟是身边最亲的家人,她痛哭失声,小手握拳,轻叩自己心口,哭丑的睑蛋在他眼中如是至美的一幅诗画。

听完她的回复,确认她毫发无伤后,他松了一口气,目光在掠及她身后不过相隔几步的幽黑山谷后,悚然生寒。

强悍的双臂猝然将她抱起,以着极快的速度回到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