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绯觉得如果不是天大的难题,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大师兄绝不会如此向她求助。她想起往曰的那些情感,越发不愿拒绝。
终于还是开口道“师兄不妨说说,如果只是师兄的良苦用心,就不要怪师妹不能领命了。”
凌落便细细说了事情经过始末。
越绯听时,表情十分冷淡,一直自顾喝水。
直到凌落说完了,她才淡淡然道“原来还是师兄的良苦用心,神宗高手不止师妹一个,郑国飞仙宗高手如云,哪里又是什么必须师妹相助不可。”
“师妹……”凌落刚张嘴。
越绯骤然暴怒发作,挥手将桌上的水壶、酒杯打飞,跌落后碎成了一地。
越绯手指一地碎片,激怒着道“郑国郑国!师兄不要拿什么郑国大事来说!师兄可看到这一地的碎片,就如师妹的心般,早已不可修复!郑国……我们越家为郑国尽忠,父亲惨死北君之手,我的夫君明明是被北君刺杀身亡,他还是堂堂郑国国君!而郑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郑王只顾一己私交,千方百计为北君洗脱罪名,甚至不惜降尊求北君入郑,犹如将郑国基业拱手相让般请北君当摄政王!”
“师妹……”凌落见她情绪失控,便想唤她冷静些,却丝毫没有作用,越绯犹如充耳不闻般犹自激动的说着。
“陈太后又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不报,甚至还待北君亲如己出,好似北君才是太后之子一般!”越绯说着,伸直的右臂指着远处环绕一圈,哈的仰面大笑道“郑国文武做了什么?明知北君用心不良包藏祸心,明知事情真相个个不敢说,个个顺从的任由郑王胡作非为!”
说到此时,越绯已经泪流满面,伤心不已的双手撑着石桌,抽泣不已。
凌落见状大惊提醒道“师妹不可如此伤怀!如此会损毁修行……”
“师兄……”越绯浑然不能抑制悲伤,缓缓抬起泪脸,注视着凌落,轻声道“师妹本以为师兄一定会是帮着我的人,对郑国的忠国之心也一定会让师兄不会沉默对待北君入郑的事情。可是师兄没有,师兄也一样眼睁睁看着北君入郑国来祸害郑国基业!眼睁睁看他这个杀害郑国君王的凶手当着摄政王,与郑王齐尊的统治着郑国!师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让我心如死灰、心碎彻底的人正是师兄你,正是师兄你啊——!”
说罢,不禁悲痛大哭,泉涌般的泪水直把胸前衣衫都湿透。
凌落沉默的听着,双拳不由自主的越握越紧。时至今曰,他才知道越绯心中最责怪、最无法原谅的人是他——这个大师兄。
然而他心里同样藏着一些话,总是想对越绯说,然而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是否该开口。
此时此刻,眼见越绯流露心声,悲哭不能自已。
凌落终于决定开口。
“师妹!”凌落目光沉静的望着越绯,一字字缓慢而沉重的道“你以为师兄未曾想过帮你,你以为师兄没有忠国之心只有忠君之心。但、师妹——师兄并非如此。”
越绯听了,抽泣之声稍稍消止,眸光依旧黯然的静静望着凌落那张清秀、严肃认真的脸。
“师妹总说报仇报仇,总说为了郑国必须阻止北君入郑。但师妹可想过,杀死北君报仇有否可能?阻止北君入郑有否可能?”
“怎么不可能……”越绯正激愤的要说时,凌落高声叫了句“师妹——!”她便立时闭嘴,只静静的等着听凌落说。
“师妹根本没有理智思索过情形,全凭一股复仇的怒气看待事情!师妹心中以为有师兄,神宗众高手、武尊、飞仙宗众高手,理所当然能杀死北君。然而事实便是如此么?北君有仙人之翼,有九命神功,盖世神力!天下间谁能困得他住?如何能够杀死?”
凌落说着,不由站直了身体,目光炯炯有神的紧盯越绯的眸子,一字字反问道“师妹说,如何能够杀死?”
越绯怔着不能说话。
凌落长舒口气,稍稍缓和语气。
“师妹以为群臣齐劝,太后也劝,就必然能让郑王改变主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师妹根本未曾认真思虑郑王如何看待北君。郑王心中以为北君是旷古绝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了不起的君王,对北君之能可用崇拜二字形容,更坚定不移的相信北君同样对他看重欣赏,以为他们二人之间便是传世知己之交、刎颈之交的最高典范!”
越绯听着,不能做声。
凌落信步来回走动着继续道“师妹以为郑王不知道北君的神魂意志追求者之心,更是大错特错!郑王睿智非常,心胸宽广,又曾去过神魂国,哪里能够不知道神魂意志追求者信念为何物?哪里能够不知道北君的意志是何等大概模样?”
越绯听着,觉得不能认同,禁不住反问道“若如师兄所说,郑王为何明知如此依旧对北君信任的无以复加!”
“师妹还不明白?郑王坚信与北君之间的知己至交之情,认为必然是旷古绝今的典范、传世美谈!只要这一点认识郑王不改变,郑王根本就不会对北君失去信任!郑国为何改制?郑王为何提出改制?并非被北君所怂恿,而是郑王认识到神魂国制足以取缔郑、楚固有制度,意识到顽固守旧必然灭亡的事实!也因为郑王知道北君的理想是天下一统,天下皆为神魂国制。因此郑王才提出改制,这也正是让北君知道,北君在郑国尽情施展才能同样能够做到在神魂国做到的事情,同样能够实现抱负。”
“那正是郑王的糊涂昏庸之处!”越绯不由激怒喊叫。
“昏庸二字,绝不足以区区一二三事做结论,对此师兄不与你争辩。这些也并非师兄要说的关键。”凌落犹自冷静严肃,口气维持不变的严肃。“师兄是要告诉你,郑王这种念想之下,除非他王位被废,否则举国相劝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师妹以为陈太后昏庸,却不知道太后心中之苦、之痛,更不知道太后内心隐忍的坚韧。郑国如今还能找到第二位明君么?不能!太后明白此事,故而才忍着不共戴天之仇默许了郑王请北君入郑的决定。郑国基业,比起个人私仇,孰轻孰重太后非常明白清楚!郑王是位难得的明君,太后认为有这样一位君王让国家富强,让基业得以安守,比起不报仇恨重要的多。”
凌落说罢,口气又添上明明白白的责问。
“师妹觉得太后不明事理,可知道太后为何总指责师妹是武人、不足以为后的理由?武人、大多血气方刚,快意恩仇,意气用事。太后所指,实则是指责师妹身为一国之后却不能将国家大事,郑国基业的未来放在最高的位置!而今曰,师兄也要说师妹的确没有如此做到!否则,郑国满朝文武都能明白的道理,明白的事情,为何偏偏师妹一人不明白?”
凌落说着,抬手作势制止越绯开口,自顾继续说下去道“师妹以为我这个当师兄的从来没有想过帮你,只因为如今君王易位便只知道忠诚于君王之命,而不知为国为民。这更是大错特错。师兄一直要帮你,然而始终等不到师妹冷静下来,今曰这些重话过去又从不忍心说的明白了。”
凌落说着,眼眶微微发红,神情颇有些难过的正正望着越绯。
“师妹,我们不仅仅是武人。快意恩仇,只能是我们不可能实现的幻想。明知不可为而为,于事无补啊——!正因为师兄忧国忧民,才至今当着相国。如果因为反对北君而不能实现就抛弃国家大事,不理走后的局面,自顾清静。那还算什么为国为民?如果因为君王的决定错了,那就弃君而去,或以死相谏。让君王变的更孤立无助,那还谈什么忠君?如果明知不可能杀死北君,只凭意气用事的陪师妹去寻北君决斗,不过击败而眼睁睁看他逃脱,一干人等全被郑王盛怒治罪。那又何谈是在帮你?”
自从步惊仙遇难之后,越绯从来没有见过凌落眼前这般、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悲伤模样,知道是她的那些想法和话刺痛了他。听着他这些话,禁不住也对自己的激怒和想法产生了诸多疑问。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君为所欲为?”
“师妹又错了!”凌落神容冷静的眺望夜空残月,双手交叠背后,语气高亢的道“正因为局面复杂。因此我们更必须竭尽全力的为国为民做事,竭尽全力的做好准备,小心谨慎的做足防备,让北君无隙可乘!正因为心藏丧君大仇,心知北君是郑国大敌,我们才更不能让他的盘算如愿。师妹总说要报仇,师兄今曰就告诉你报仇之法,就告诉你唯一能够杀死北君的办法!”
越绯听了禁不住又惊又喜、满怀期待的紧紧望着凌落,急问道“师兄快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