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满飞仙宗宗主大殿内外的弟子一时全都默不作声。
携圣旨而至的御史不由怒道“还不谢恩?”
郑凛然权衡轻重,还是带头道了声“谢主隆恩。”
不料许多跪地的弟子却激怒叫喊出声道“先王有律法,飞仙宗之事,朝廷不能干涉。本宗内务大王不该干涉!”
那人如此一说,立时有许多弟子纷纷口出愤言。甚至有叫嚷说“大王如此分明是不忠不孝,视先王于无物,如何做天下表率……”
郑凛然听着弟子们说话越来越放肆,却不敢呵斥她们。知道郑王此举触犯飞仙宗众怒,此时她如果制止,无异于成为众矢之的,但放任下去,又怕郑王大怒。
“莫非飞仙宗要谋反么?”御史高声质问,一时纷纷之声暂止,仍有人不怕的执理而言道“飞仙宗不敢也从没有谋反之心,但大王凭何干涉本宗事务,倒需要请教个明白!”
那御史便冷笑道“先王说过飞仙宗事务不得朝廷插手,但未必就包括了大王!何况郑国之内,君上何事不能做主?先王当初有其考虑,如今天下大乱,君上为求上下齐心,故而不用先王治理太平盛世的方法,也是英明之举。”
御史说罢又喝喊道“李如春何在?到底接不接旨!”
就见跪在人群中一个两鬓白发的女人慢慢的站起身,过去接了圣旨。
“李如春谢主隆恩。”
春季长老接了旨,人群中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弟子这才敢站出来,跪拜磕头道“徐燕谢主隆恩。”
许多人弟子这时都用愤怒的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齐齐瞪着那徐燕看,只是后者竟然胆气也足,并不如何害怕。
那御史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犹自冷哼声对郑凛然道“凛然宗主实在该好好管教门下弟子了!”
那御史说罢径自走了,一群飞仙宗弟子、长老纷纷望着郑凛然,喊了声“宗主!”
“大家稍安勿躁,本宗这就入宫求见郑王。”郑凛然一时没有主意可想,只好来个金蝉脱壳,离开眼前的是非之地再说。
众人目送郑凛然走,都盼着能有好消息回来。
只有春季长老李如春默默叮嘱春季堂众弟子些话,就要走。
“长老留步!宗主入宫尚未回来,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宗主见了君上也不能让大王收回成命,正所谓君无戏言,岂有旨意刚到,又立即更改的道理?”李如春说罢又淡淡然微笑道“其实我本来也没有什么才能,武功比不上秋叶长老,公正严明比不上夏长老,处事干练比不上冬雪长老。只是先宗主顾念我年纪长,又把大半生都搭给了飞仙宗,这才提升了我执掌春季堂。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大功劳,勉勉强强没有出过什么大错罢了。如今郑王下令,我退下安度余生其实也很好,只是、本宗是武宗,先宗主常说,练武为的就是无所拘束,为的就是快意恩仇远离那些复杂诡诈的政治,现在本宗好像变成了朝廷的了,这让人想着实在伤心呀——”
一番话说的大半飞仙宗弟子都心中悲愤,李如春自己也泪流满面。
夏季长老也老脸垂泪,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冬雪长老忍着心里的难过情绪,道了声“春姐,别说了!正所谓祸从口出。”
冬雪为人功利心颇重,但与李如春关系却很好。春季长老为人和善,与别的长老有什么利害冲突时素来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破坏同宗的和睦关系,又都是老一辈的人,过去不知曾经多少此并肩战斗,彼此相助的同门情谊难以算计谁欠谁多少。
冬雪也向来知道李如春对飞仙宗的忠义,视飞仙宗之重超过一切。昔年李如春本有段美好的姻缘,但为了飞仙宗,狠心割舍。但从没有忘记过去,所以才至今寡然一身,始终没有婚嫁。
眼看李如春年老落得这等境地,冬雪也止不住满怀同情,想说李如春太过厚实,又觉得说也多余,就不想她再说多的话招惹祸患。
冬雪心里又不由觉得对郑凛然失望。堂堂飞仙宗宗主此刻竟然如此胆怯,实在令人大失所望!冬雪过去颇欣赏郑凛然的手段,今曰却发现郑凛然如此没有魄力。一个没有魄力的宗主根本不是她、也不是她认为飞仙宗需要的首领。
“多谢冬雪师妹提醒,我不说啦,不说啦。”李如春便自回去了,一众春季堂弟子全追着相送安慰。
冬雪看了眼只顾伤心的夏季长老,折身去了寻找秋叶。
秋叶在飞仙宗外教练秋季堂精英弟子武功,突然见冬雪来访,虽然十分不愿意见她,但也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
冬雪叫了秋叶到一旁僻静处,说了郑王旨意的事情。
秋叶十分震惊,急问道“宗主如何说?”
“宗主?当时一言不发,知道大家都正激愤,便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走了。稍后回来还能说什么?一定是‘郑王无论如何不肯收回成命’之类的说辞,你还能指望宗主什么?”
“岂有此理!先王在世就曾公然宣示,飞仙宗不受郑国律法管束。就是先王也从不插手本宗事务,本宗长老岂能由郑王说撤就撤?”秋叶说罢又冷眼盯着冬雪质问道“你跑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平素你不是最有手段么?赶紧去把那个什么徐燕给处置了,让郑王知道本宗的事情不到朝廷做主!”
冬雪忙道“处置徐燕何难?但眼前本宗面临的问题并非区区徐燕。”
秋叶这才知道冬雪别有目的,没好气的道“有什么话就说罢。”
“过去宗主为本宗之心,让人敬服。但今曰我才发现宗主魄力不足,俨然已成郑王的鹰犬,郑王一开口,宗主便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本宗为郑国,那是理所当然,也是师尊的意愿。但本宗是武宗,从不做朝廷鹰犬,更不依附朝廷而存!这也是师尊在世时明确、不容更变的根本信念。”
秋叶冷然道“你跟宗主最亲密,为何不去劝?反而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能劝,我何必找你?”
秋叶闻言不由皱眉,低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废了宗主!另选贤明。”
秋叶不禁忍俊不禁,一时笑的花枝乱颤,直笑的冬雪动怒呵斥道“有什么好笑!”
“这、这还不好笑?”秋叶按着冬雪肩头,犹自吃吃发笑不止,半响,才稍稍正色道“说半天你想当宗主啊?你说可能吗?我会同意?夏长老会同意?”
冬雪冷哼道“你们当然不会同意,我当然也不敢有这种奢望。坦白而言,要是夏姐和你这个癫妮子都不在了,为了本宗的未来考虑,我必然要争宗主之位。”
“哼!还算你知道我和夏姐在你就没有这种指望。”秋叶说罢又冷笑道“我当你也不会同意,夏姐也同样不会放心。”
冬雪就接话道“那就让夏姐或春姐当?”
见秋叶半响没做声,冬雪便冷笑道“你也不同意。你也知道春姐为人和善,但没有统领飞仙宗的武勇才能;夏姐虽然公正严明,但同样不是能够统领飞仙宗的材料。让她们当,还不如让凛然宗主做下去,是不是?”
“废话!”秋叶不喜欢背后议论春、夏两位长老的不足,但冬雪所言又是实情。
“废了凛然,我当宗主,你当武尊,我们一同……”
冬雪话没说完秋叶就又大笑不止,恼的冬雪止不住的没了耐心发作骂道“你个疯妮子有什么话说不可以?总是如此没有正经,别人与你正经谈事,你动不动就一阵颠笑!”
“好好,我不笑!”秋叶正经了脸色,但看见冬雪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一阵。“冬雪啊冬雪,你就别指望当宗主了。你这人狠辣不足以成为枭雄,过于功利不足以成为英雄。根本不可能统领偌大的飞仙宗,当个副宗主你的能力的确称职,当宗主,你差了十万八千里!”
冬雪不快道“谁说我狠辣不足以成为枭雄?”
“啧啧,偷偷摸摸放走小冬师妹连武功都没废她的,多少次晚上独自躲房子里抽泣的人不知道是谁……”
“你——!”冬雪面色大变,窘羞交加的低喝道“不许胡说!”
“放心,此事连师尊我都没说,自然也不会告诉别人。我虽然讨厌你,但知道你这人虽然功利,但也并非无情。其实暗地里忍不住的帮过不少同门师兄弟妹,有时候甚至不惜甘冒被师尊重责的风险。但正因为如此,你既当不了枭雄也成不了英雄。”
“我不与你争论。既然如此,你当宗主,我做副宗主如何?左右当初师尊本也曾有意传你宗主之位,只是看你太疯癫、再者又非王室血脉,那时所以要收你为义女,本就是为了将来传位给你。”
提起郑飞仙,秋叶就再也笑不出来。这段事情秋叶早就知道,不由又勾起对郑飞仙的感恩之情。
“别发呆,怎么样?你该知道我是真心为本宗将来考虑,否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你爬到头上!”
“还是不行。”
“怎么又不行?”冬雪来之前,思考过各种可能,本以为如此一来秋叶绝没有话说。这时出乎意料,不禁有些恼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