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说来着话,赶路的日子半点不无聊。
暹毅迟韶蓦而觉得,他与苏娆而今如此之交,比之他们为夫妻那时的相敬如宾,而今他们这样以友相交,比之夫妻情,真诚的太多太多。
追逐并非只可爱情,友情更为永恒且纯粹,以一颗真心,换取同样真心的一份友情,亦可为彼此而付出。
风雪与晴空,一日一夜之间更迭,转瞬之间,距离新岁不过三日时,暹毅迟韶眼上所遮玄色蒙缎终于可以取下,再一次得见光芒,虽还是稍稍有不适之感,可更多入目之感,是结交的两位好友殷切的关怀。
感觉如何,可还有微恙。
苏娆将手伸至暹毅迟韶眼前缓慢晃去几下。
可看的清楚,可有模糊。
暹毅迟韶摇头,已全然可看清着。
一双清寒的瑞凤眼,内里再注入夺目之光,即便上眼脸遮挡其三分之一眼瞳,只是随意一个眼神就会给人以内心震慑,可这一双寒眸之内今无有看待他人之时的那种凌厉之韵。
“眼眸透亮,可视万物,迟韶兄不用再磕磕碰碰,我与娆娆也放心了。”
淡然明月的云霁,亦为暹毅迟韶已无恙而喜。
一路走来,什么也看不见的暹毅迟韶,就像最初那么毫无任何征兆瞎了眼的云霁,稍有不慎,走哪就能磕哪儿,即便暹毅迟韶耳聪目明,但最初之时亦难以适从,也免不得磕碰好几次,踉跄脚步差点趔趄。
这样的暹毅迟韶,好多次,云霁见着,心底也总是会那么快速波动。
这是阿宵看见了黑暗中的寒漠尘,蒙起双眸的他,身处黑暗幽冥之内的他,与夺目耀眼的他真为同一人,他们隔着黑白蒙缎这么再见着。
“若是可以,早一点抹杀了我吧!别做寒漠尘了,也别成为早已消失的容骁,把云霁留下,只为娆娆也要把云霁留下,做阳光下的自己吧!”
释然,真正的释然,隔着半透明的白色蒙缎,云霁看见了寒漠尘在笑,他嘴角轻微的勾起,温和而释怀,未曾再有了半点的嗜血杀戮浮现。
他就站在那黑白分明的天堑的黑暗之中,注目着他这个光芒中的他自己,再见着彼此,只是眼上有蒙缎遮挡,又有那天堑阻隔,他们看不清彼此,也走不近彼此,还是不行。
“云霁,今日暹毅迟韶考校兵卒,请我们同往,你想不想去看看去。”
抵达戈壁关,暹毅迟韶之眸已好,清明眸色,日常生活已不受影响,翌日,他便欲前往戈壁关军营中。
新皇至戈壁关多时,再不现身前往军营,免不得为多心之人多心想着。
云霁与苏娆也在戈壁关关府中休憩一晚,住的屋还是苏娆曾住过了两次的那间房屋,一夜之间在睡梦中,早间云风来禀报,苏娆先醒着,云霁却未曾有醒,苏娆一时急着,忙在云霁耳畔这么一声,呼唤他。
“娆娆,没有一睡不醒,只是一场大梦,有些累着,才一时没有醒着。”
唤云霁一声不醒,苏娆就要取银针,云霁睁开了眸,也握住苏娆的手。
眉目之间疲乏,让他的眸光有些涣散,须臾时,才聚焦到苏娆的身上。
一场大梦,心底释然,可就是做不到如那时与容骁那么轻易间融合。
容骁,他乃真正的他,所以可以轻易融合,而寒漠尘和云霁,他们是彼此的对立面,黑与白,便很艰难。
“娆娆,竹先生研习祝.由术也只皮毛,要彻底研习透,至少需几年乃至经年,此番见着眼伤的迟韶兄,多日相处间,云霁的内心底已数次波动不歇,交叠的次数太过频繁。”
坐起身,云霁坦然相告,未曾有隐瞒了苏娆他而今变化,惠善大师言及三十之龄,可他感觉他没有几年可以再等,等竹先生研习透祝.由术。
“娆娆,云霁已可以坦然面对那些不堪,即便重复多少次,云霁都可以,待新岁过,我们回去了云郡,娆娆助竹先生和惠善大师一臂之力,让云霁面对那些过往吧,可好。”
云霁没有道及惠善大师告知他的苏娆早有法子,早比竹先生晓得祝.由术,可苏娆听出来了,只在云霁后面这一番言下,苏娆就已听出来了。
“催眠,是刨挖你内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将它活生生的刨开,鲜血淋漓,刨开了,却不一定就能缝补好。”
就这一刹,苏娆发红眼眶,本就艳媚的那双桃花明眸,眼睑四周渲染的红,红通的雾霭了她自己的视线。
她知催眠,可她也无绝对的把握,她更舍不得,舍不得一次次撕开他本就鲜血淋漓的心,拿他去实验。
眼底生有了泪花,蓄了眼尾之处,一眨即可掉落,却在就要掉落之际,为那修长玉指抚去,不要难过。
“云霁想要早点娶娆娆,这已为阿宵的执着,执着,意味着云霁心中不会再生出争锋相对,未再有恐惧,有抗拒,施展祝由术有益无弊…”
暹毅迟韶请苏娆和云霁一同前往戈壁关军营中,但因着赶路,云霁身子疲乏,苏娆便回绝了暹毅迟韶。
‘战事策’既非云霁所作,也无须在军营之内真正对决一场,以了心中憾,军营又乃国之重地,他们便不随同前往了,比起去往军营中,其实他们更喜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待云霁休息好,他们准备去逛逛街。
其他的年货无须购买,就去买些烟火。
如最为寻常的人家,过一过没有任何负担的新年,所有的仇恨皆放下,对于今年这一个新年,和爱人朋友一起度过,也能在心中生出期许。
诸暹国毅亲王,不好权势,他好战,但非喜好战争,而是喜军营之内的那种激昂澎湃之感,热血沸腾。
军营中的将士们,他们没有朝堂之间那些令人作呕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唯有一颗孤勇之心,刚毅勇猛之势,一腔热血,不灭军人之魂。
而苏娆与云霁,他们唯喜平淡温馨的小日子。
苏娆既回绝,暹毅迟韶也便没有再多言,也没有吩咐何侍卫给苏娆和云霁领路,和漠鹰前往了军营中。
戈壁关的街,苏娆这个曾逛着好几日之人,她早已熟知这里的每个街口巷道。
哪个巷道乃商铺,哪个街口摆摊,苏娆一清二楚。
洗漱收拾好,用过早饭,苏娆和云霁与云风三人也出了关府,逛一逛戈壁关的街,买些苏娆说的烟火。
一逛至中午,在外面用着了午膳。
午饭后,苏娆突的想起云霁曾在与这戈壁关比邻的边州郊州之地所居之所“水天一色”,那里环境虽不及云霁的清风居雅致,却也不失别有一番韵色的一处桃源居,不若今年他们去那里过新岁,也自在些。
他们此番前至诸暹,是忧暹毅迟韶眼眸好后还留以后遗之症,才需多待些许时日,可所居之地终究为戈壁关的关府,他们又乃云琅中人,身份敏感,且苏娆曾为毅亲王妃,逗留关府之内,难免为暹毅迟韶带去麻烦。
水天一色距离戈壁关快马也就一个时辰,若乃诸暹烈马,一个时辰都不用就可赶至,若暹毅迟韶生有微恙,他们也能及时抵达着戈壁关。
心中这般思忖来,苏娆就道与云霁,云霁便让云风去军营中告知一声。
迟韶兄到来‘水天一色’,他们欣然欢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