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交战（四）

庞大的船队降落在银纱,短短三天的休整和工作交接后便开始了漫长的征途，监察会在船队上架设了共享的信号接收器，可以进行实时战略会议共享资源。大人们一头扎入了紧张的工作,每天例行组织先锋队去零散的兽潮中杀开一条血路，每个人忙着收集材料和能量,维护保养机甲和战舰，或者熟悉上头发下来的各种战阵图，一时间居然没人理睬船上零散的几个小朋友和少年。

姜昊宇被关在套房里看着妹妹,他身边堆成山一样高的玩具均被他玩透透了，很没有意思，更没意思的是一直睡觉的姜善渊。

姜昊宇丢开一个自己组装的机甲模型,模型落在地板上散开，外壳翻转，一辆漂亮的红色小汽车飞速前行，越过玩具山，爬上光滑的墙壁，在天花板上快速奔跑，又从车顶落下一根细细的金属带子，带子卷起姜善渊的襁褓慢悠悠晃荡起来。姜昊宇高兴地笑，嘴角两个深深的酒窝，他满意地看着半空中的襁褓，偷偷巴在门边上偷看。

走廊里很空，每隔十五分钟便有两个人巡检，白白的灯照在浅色的墙壁上，反射出走廊尽头隐约的人影。姜昊宇摸一摸袖子里藏好的那些小玩意，贴着墙壁，踮起脚尖飞快地跑向炮台——是男人就要上前线。

炮台在主舰的顶层，穿过通道后搭乘电梯直上，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要输入密码，突破大人们的防御需要等待。

姜昊宇很幸运，几分钟后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他给自己施展了一个隐身符，贴在壁角看一个穿着严整黑色军服的男人在电梯口输入一长串密码。电梯门打开，姜昊宇化成一阵风试图跟随男人们闯入，隐身符在划过电子检测仪器的时候发出短暂的杂音。

“有东西？”

“这玩意太灵敏了，只是一阵风而已。”

“通道里哪里来的风？”

姜昊宇双手贴在电梯墙壁上，小小的身体向上缩，躲在视线的死角，电梯抵达之后门打开，又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秒冲出去。

炮台是一个开阔的存在，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无数的小方格，每一个方格外便是一个武器口，而方格内却是一条条流水线，弹头和能量传送带整齐排列

。透明的玻璃天穹之上是无限虚空，透过天穹可以看见船尾巨大的绿植空间，那是整艘船的灵魂所在，布置了无数的符阵和能量转换系统，源源不绝地将能量传送到船体的各个部位。

姜昊宇顺着格子和格子之间的小路抵达穹顶之下一个凸出的小阳台，小阳台下面便是船的中控室，正面整幅屏幕被分隔成无数块，显示着外域的星图以及监察会和玄女传送过来的裂缝详情，双方已经将修建工事的速度加到了最快，但似乎仍然无法抵抗裂缝扩张的速度，无数的根须从裂缝中飘出扎入小行星带，那些根须又传送更多的游民进来。归元的伏波和清音似乎对目前的状况很是幸灾乐祸，每打退一次兽潮便在公共频道嘲笑和挑衅，玄女很能沉得住气，但监察会的沉默却昭示着危险。

姜昊宇踮起脚尖，他更想看的是先锋队的肉搏战，手起刀落，鲜血飞溅，扯开异兽的皮肉拉出它们的白骨，但战况似乎并不被重视，只在屏幕最下角占据了一个小小的分频。

先锋队是流川领头，他带着自己手下一批好手练兵的同时给自己找疗伤的食物，每次抓住一只等级比较高的异兽，第一个下嘴咬的就是流川，吃得血呼啦啦一点形象也没有。

姜昊宇不满意地转开视线，看向站在中控室里围着妈妈转的鸠雀，这个鸠雀很奇怪很陌生，虽然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但姜昊宇不是很爱亲近他。

姜昊宇蹲在墙角里，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个的金属小圆球拆开成一个个金属零件，将金属零件拼接起来便是一个小小的机甲。机甲可以转换一百种以上的形态，紧急时候可以作为逃生的工具，也可以作为防御的武器。这是旧的那个鸠雀专门陪他做的，图纸是从那个男人那里得到的，姜昊宇很喜欢这个玩意，一刻也不离手，但是新的那个鸠雀很讨厌，见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机甲不够结实，叔叔给你一个更好的。”

真讨厌，没有再比他更讨厌的人了，以为他是被简单的玩具就能收买的小孩吗？

他只抱着妹妹的样子很讨厌，只对妈妈笑的样子很讨厌，把他当三岁小孩对待的样子更讨厌。

姜昊宇从机甲里拉出一根细如发丝的探测头对准中控室，从电波中解析出来的数据源源不绝转化成图像在小机甲胸口的屏幕上现出来

。

飞船做足了每日例行的训练，收兵，船队便开始进行穿越亚空间的准备，船舱底板大开，战兽和机甲队排列整齐，源源不绝地进入，片刻便冲上炮台，顺着兵道进入库区。

姜昊宇扫描每一具机甲的状态和机甲外符阵的完整度，口水滴答地想要加入其中，悄悄站起来，沿着墙壁走进库区，随手摸了一把通道边的一具卫兵甲。

“今天的兽潮不正常，以这个坐标为中心分布得太散了，必须抓紧时间开启亚空间。”

“也许有一个大家伙要出来。”

“但愿不是，我可一点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尸骨无存。”

“放轻松，姜女会记得把你的封地留给你的弟弟。”

士兵们谈笑风生从机甲中脱出来，三长两短警报声却同时响起。

“我就说吧，那个能量场的强度不对劲，警报要求我们换装备，备战。”

姜昊宇在阴影里握了一下小拳头，身体缩入一个装载三人的小战舰中。

等待的时间不长，整齐的跑步声后便是操作机械的声音，几个庞大的机械手臂将更庞大的机甲从库内调出来。

姜昊宇探出小头，银色的头发毛茸茸，双眼在其中闪闪发光，片刻后又低头摆弄手中的小机甲，果然见屏幕上裂开一个黑黝黝的缝。

“嘿！”

一只修长的手不知从何处伸出来拎起姜昊宇的衣领，将他吊在半空中，姜昊宇扭开手中的机甲，机甲缠着他的手臂爬上去，隔开那只大手。

“哦，很有用的小玩意。”鸠雀拨开机甲，举起姜昊宇和他对眼，“你把善渊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了？”

“她一直睡一直睡。”姜昊宇耸肩，双脚踏上小战舰的外壳，“我只是想要出来玩一玩。”

“没有小朋友会玩到炮台和兵库里。”

姜昊宇噘嘴，“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

鸠雀疑惑地偏头，双眼中有单纯直白的怀疑，“是这样的吗？我想想，也许，是有那么回事！”

“你做什么都带着我，包括做行星防御系统，我们是一国的。”姜昊宇将机甲收起来揣在口袋里，跺一下脚上的皮靴子，指指太空，“更不用说像这样好玩的事情。”

鸠雀伸手抓起姜昊宇的衣领，晃晃悠悠向兵库最深处走，“还有什么，一起讲讲。”

姜昊宇马上很不坚定地把那些不满都丢黑洞里去了，兴致勃勃道，“我的小甲是成长型的，留了很多的接口，只要材料足够都可以一直外挂功能构件。你说了，会给我准备好全部我需要的材料......”

“这个简单。”

姜昊宇大眼睛咕噜噜盯着身边走出去大家伙，满眼羡慕，“还有，小甲的武器系统也要更新了......”

“这个不行！”

“啊——”

鸠雀伸手将姜昊宇甩上兵库尽头一具半蹲的机甲头顶，高声道，“小滑头，不要以为我不记得了就乱提要求，我分明有印象，武器系统是封存的，必须等到你十六岁。”

“切！”

鸠雀跳上机甲头顶，拍拍冷硬的金属，“这是白玫和林萧给我的大家伙，看起来很不错。”

姜昊宇从机甲头顶滑向胸甲，找到入口溜了进去，清脆的童音回答，“外面的符阵有妈妈的味道。”

鸠雀跃入胸甲内，抱起姜昊宇，“想要试试？”

姜昊宇转头，惊喜道，“你愿意？”

“如果拒绝你的话，你会变身委屈的小豆丁在角落里默默委屈吗？”

“那是暂时的！”姜昊宇机灵道，“下次我不会让你发现我，在你出发之前。”

“好吧

！”鸠雀巡视一下不大的操作空间，一边将各种机械玩意往身上固定，一边道，“男子汉，一起行动的话，我有几个原则。”

姜昊宇胸脯挺得高高，“你说！”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没问题。”

“不要答应得太快，你还没有在我这里建立信任度哦！”

姜昊宇小嘴闭紧，鸠雀立即道，“第二，保护你自己。第三......”鸠雀看一眼手臂上挂的小布口袋，“第三，你得有用。”

姜昊宇马上会意地抓过小口袋挂在腰上，有模有样地打开备用座位固定好自己的身体，小手比出ok的姿势，“我是你的助手，交给我吧！”

鸠雀轻笑一声，“好吧，出发了，我们去会一会那个大家伙。”

机甲舒展身体，弯腰跨出兵库，从降板直接跳下去，底舱板还没来得及收回又重新打开，更多的机甲小队飞出后结成战阵一排排向目标点接近。

姜昊宇紧张地帮鸠雀检查机甲数据流，失重的感觉让他兴奋得要死，在座位上磨蹭着，“叔叔，为什么不派战兽？”

“小滑头，这个时候就是叔叔啦？”

“你本来就是我叔叔！”

“能量场反应太强烈，异兽等级很高，贸然派战兽的话，异兽的威慑会影响它们的战斗力。”

姜昊宇了然地点头，鸠雀笑，“你又懂了？”

“当然......流川就听妈妈的话，我想要他什么都去问妈妈要，一要一个准儿！”姜昊宇看一眼鸠雀，不满道，“这还是你给我说的呢，你又忘记了？”

鸠雀怔了一下，敲一敲自己的头，“那可就对不住了！”

“算了，我原谅你了！”

鸠雀的机甲冲得最快，越是接近感受到的压力越大，他一边操纵机甲绕着那一点转圈，一边分心交代姜昊宇将数据传回主舰

。姜昊宇年纪很小，操作仪器并不太熟练，但对能量场相关的数据却非常熟悉，分类处理十分精确。

数据传送得差不多了，鸠雀发送了几个信号装置出去，其后的大批机甲立即改变了阵型，齐齐退出一个宽敞的空间。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观察就好。”

“我们可以冲上去，把它抓起来，我有很多符阵，不怕，我会帮你。”姜昊宇怂恿，“能量场看起来很强，但是频率一点也不高。”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狩猎的第一必备素质是什么？”

“什么？”

“耐心！”

姜昊宇立即闭嘴了，乖乖看。

裂缝越来越大，按照鸠雀以往的经验，异兽早该忍不住伸出爪子将裂缝撕开。裂缝越张越大，里面却空无一物，安静得古怪异常，只边缘偶尔有一些空间碎片远远飘出去。

鸠雀弓身，调动全身肌肉，随时准备着。

安静的裂缝猛然扩张，能量爆裂之处，空间碎成渣膨胀开来，气流和物质迸射之处，一个隐约的庞然大物赫然出现。

“退后！”鸠雀闪身后退，避开爆裂的正面冲击波。

“哇！”姜昊宇大叫起来，“叔叔，那是什么？”

鸠雀疑惑地看虚空中突然出现的奇怪玩意儿，还没来得及回答，裂缝中又冲出一阵狂猛的冲击波，青色的蛇如闪电一般射向那庞然大物，甩尾卷起，振动双翅，一头又扎入无尽的虚空之中，留下一片碎裂的空间，风暴扩散开去。

鸠雀只得在空间的裂缝中躲避风暴，足足一刻钟才过去，站出来，看向腾蛇消失的方向。

姜昊宇犹犹豫豫道，“是忘川先生吗？”

鸠雀点点头，机甲上前，彻底检查了一番空间，能量场逐渐平稳，再无异相，打道回府

。

鸠雀牵着姜昊宇走出兵库，“知道等下怎么给阿姜说吗？”

“是男子汉就不能躲在家里。”姜昊宇视死如归。

“你变笨了。”

“我要变强，保护妹妹！”

鸠雀嘻嘻一笑，直接从炮台跳入中控室。

流川从另一个通道进入中控室，一身戎装，面色红润了不少，行动自如，显然伤好得差不多了。两人互相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姜昊宇咋呼道，“哥哥，刚才我看到忘川先生了。”

流川嗤一声，恨意慢慢，无声中余意无穷。

姜静流正在操作台上看春色将整个船队排布阵型，同时保持和另外几方的联络，见几人回来，随意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刚才看到忘川先生了？”

“他行色匆匆啊！”鸠雀把姜昊宇放在膝盖头，“很赶的样子。”

“不赶不行了，这已经非常接近战场了，我们不能再前进了。”姜静流调出一条消息，“刚收到玄女那边的信息，她准备布置一个陷阱，需要我们配合。”

“怎么做？”

“姬太那边的武器按时交货出来，但壳在运输的中途被忘川先生夺了，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玩意。他的目的很简单，把壳带到巫的身边，夺回安女的大体，剥离自己的空间，逆向操作将空间赋予安女。玄女不同意，这一个壳必须用来阻击第七星域的女种，她的根系已经深入战区了。”姜静流回头看一眼姜昊宇，伸手惩罚性地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她要求我在这里布置一个行星环形防御体系，禁锢部分空间。姬太会来和我们会和，他布置将核和壳结合的准备工作。”

“壳怎么办？”

“魏先生会亲自出手将壳夺回来并送至此处，接下来，巫会负责将那女种引至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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