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试验场（二）

鸠雀拎了流川几人去帮忙看符文,单组的符阵绘制速度较快,除了出现几次小规模爆炸换新零件之外没有大的损失,及至主支撑件的时候，工匠们坚持要自己尝试，鸠雀也就随了他们的愿。

一组组零件组装，符阵镶嵌，需要操控的能量越来越多，中途不少工匠体力无法负担被拖下去，流川被推上去当了后备，春元领着几个弟弟也去控制符阵,整个组装现场能量聚集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大有一不小心便挤压爆炸的危险。

男人们倔强起来稍显可爱，蓝深走下座位,“看起来一切顺利。”

“当然，但只是现在。”

“那就先看看吧。”蓝深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鸠雀勾唇一笑，眼见一个主支撑件上繁复的符阵能量控制不均匀，能量线溃散，整个符阵能量爆开，眼角抽搐，甩出一个姜静流制作的结界罩住爆裂面，第一次果然没成功。

巨大的爆裂以组装平台为中心被限制在结界中，内部风暴肆虐金属消成粉末，外部透明的界限晃荡。

工匠们失望极了，流川懊恼跳回鸠雀身边，“还有备份的吗？”

鸠雀打个响指，几个集装箱散开，一堆零件被推出来，工作重复。

蓝深也不着急，慢慢看着，太阳渐渐升起，戈壁的气温上升，灼热的气流冲刷，自有贴心的侍卫送上各种凉爽的水果和饮料。鸠雀似乎并不着急，毫无边际地说着闲话，应付不断上来报道工作进度的工匠。

中午时分，姜静流让人送了搭凉棚的材料过来，凉棚起来，整片区域顿时气温下降一半，又有新鲜的食物，好歹算是解了大家一点烦躁。没有午休时间，工匠们争分夺秒，一组组符阵被精细地刻录在零件上，太阳西斜，一组成品又该到拼装的时候了。

鸠雀叹息，“咱们搜罗了整个黄泉的材料，但用量有限。”

“装神弄鬼。”蓝深笑。

鸠雀起身，走向拼装台，几个技师红着眼睛围上来，因为用力过猛，胳膊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有点点裂纹，“怎么样？”

技师不得不道，“主符阵依然无法一气呵成，流川先生试过几次也不行。”

鸠雀清楚流川的实力得很，这样庞大的符阵他当然是搞不定的，但这小家伙配合度意外地高，只反反复复做了几次不成功，鸠雀拍拍他们的肩膀，“符箓体系建立在能量控制的基础上，仅靠技术还不足以弥补。”

“符文线路没问题，我们早就背熟了的。”

“绘制的时候对能量的控制要求很高，我们目前没有这样高水平的符箓师。”鸠雀沉痛道，“女人们更精于此道。”

几个技师吞吞吐吐，“蓝女......”

鸠雀略沉默一下，“我再努力试试去劝她帮忙。”

“先生......”

鸠雀毫无愧疚地接受了技师们的羞愧，这是姜静流交给他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为取得相应的地位和权利务必是要做好的，他很顺利地将此演变成男人争取地位的具有象征意义一个里程碑。

“再这样耗下去，不够造五个五行亭了。”

鸠雀瞧一眼蓝女，蓝女在几个男人的簇拥下翻看五行亭的分解图，转身往回走。

蓝深合上图纸，符文已在心中，这样精巧复杂的组合符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相应的能量控制要求也上升了几个等级。

鸠雀坐回位置，“怎么样？”

“只有姜女能做出这样的符阵来。”

“能控制吗？”

“我一个人做不到，必须有一组人配合。”蓝深沉吟半晌保守道，“即使可以，我也不会同意。”

鸠雀眉眼中有了解，“你想怎么做？”

蓝深起身，“今天也晚了，明天继续吧。”

一众工匠眼巴巴看着蓝女毫不留情地甩开鸠雀踏上自己的飞行器回姜域，鸠雀似毫不在意，干脆脱了外套下台，“走吧，把符文绘制完成，我来分割符阵，只留下最主要的阵眼就好。”

一连三日鸠雀连宫殿都没回，终于将备份的全部零件处理完毕，但蓝女的拒绝将他处在尴尬的位置，连流川都忍不住同情他了，取笑道，“你搞砸了，姜女会很失望的。”

鸠雀不回姜域，堆积的事务姜静流交给希光传递，希光将厚厚一叠几个城内保命应征宫殿近卫的战士资料交给鸠雀，恭敬道，“符箓大赛的日程表已经通过审核了，忘川先生准备在行政中心公布，要求你在正式开始前准备一支维持治安的近卫。”

鸠雀胡乱将长发扎起来，“越是忙越是事多。”

希光看一眼台下忙碌研究符阵的工匠，这几日他轻易不发表看法，只问，“防御工事很难建吗？”

鸠雀撑头，“当然......建好了能防卫行星级武器，自然是难的，我看看，工坊那边又在卡我的材料了，你把我的手书带过去，让他们赶紧送过来。”

希光不紧不慢道，“工坊仓库的大叔们早就在抱怨了，有几样材料库存不多了。”

鸠雀摊手，“那没办法，都是白玫惹的祸，真想把他抓起来抽一顿。”

“白老师并不负责这个项目。”希光不解道。

“他在家里不安分，鼓动着要争取这样那样的权利，闹得姜女非把卫女判了死刑。蓝女心里不痛快得很，我们找她们帮忙，简直是送上去被看笑话的，不可能那么容易。”鸠雀舒一口气，勾唇，“你说我该怎么办？”

希光笑，“老师这是考我呢？”

“算是吧。”

“下堂课能教我绘制符箓吗？”

“制作符纸也是很高深的技术，掌握制符材料的特性会对符阵有帮助的。”鸠雀指向场下的零件，“这些东西，如果是姜女来弄，她可以一次成型。”

“可是绘制后能立即使用，这是能马上有成就感的。”

“哈，好吧。”

“我和女尊们接触的不多，并不知道该怎么求她们帮忙。但是在飞燕城的时候，城主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想要什么，就要用他想要的东西去换，这世界的真理，大抵是这样的吧。”

“她们想要的多简单呢，卫女不死，议案......”鸠雀目光飘远，没有继续说下去。

希光怔了一下，“在我看来，女尊们已经非常尊贵了啊。”

鸠雀嗤笑一下，“你们不是在内域长大，自然无法了解，完全......不够。”

“已经做出的决议没有办法修改，但是议案......”希光马上住嘴，腼腆一笑，“老师，我太多嘴了，我回去送公文了。”

“去吧！”鸠雀懒洋洋挥手。

半晌，鸠雀打出一个小符箓，流川立即从一边串出来，“叫我做什么呢？”

“这几天盯着他。”

“盯着呢！”流川闪身跑远。

鸠雀很快接到了东罗城内几个团体的拜帖，大概是对这个行星防御体系非常好奇，希望能够进入组装现场参观一番，另外有许多材料送来，代表东罗人对这一项目的支持。参观不参观鸠雀道不在意，但那材料确实很诱人，这简直打开鸠雀一个新思维，干脆卖门票，有材料的都可以进来看，出得多的还可以直接上手。

鸠雀受够了材料，当了几天导游，将伟大的行星防御体系上升到星战和星域防御的高度，最后抛出一枚重磅炸弹，这玩意建成后，监察会目前公布允许生产的行星武器将无效。鸠雀立即成为明星，只要这玩意组成成功，他将在黄泉的历史上占据重要的地位，当然，这地位需要有人抬，东罗商团甘做基石。

鸠雀便丢了几个材料处理的小合同出去，支付了一大笔定金，这显然是不足够的，几番来回后，果然有人开始打探起姜女对目前法律议案的态度来。

鸠雀一边暗骂东罗人蠢被飞燕城的人支出来当枪，一边略焦躁道，“她们的地位没法保障，是不会白帮忙的。”

“粮食价格涨了三成，东罗城里又开始有人吃不饱了。”

“水处理厂的琼枝老化，需要新的来净化水源了，行政厅居然要求城主用能量购买，数额庞大，税收无法支撑啊。”

“七级能量作物，当得起那个价格。”

“怕的是女尊们真听了那个蠢人的量化，将一切以金钱衡量，我们再想做事就难上加难了。”

“如果鸠雀先生这边能做出防御体系来，姜女看到我们的作用，自然会另有考虑的。”

鸠雀道，“白玫这次冒进了，什么成果都没出，就惹恼了女尊们，要权利没有说服力。”

“自然自然。”

“前日城主在南边开了一圈荒田，按例划了十分之一作为他的私田，但行政中心说开始要收取能量化的手续费了。姚女出了详细的细则，不同级别的能量化程度收费不同，我算了一下，维持这个系统，每年收成的百分之六十要上缴。”

鸠雀听了半晌，挑眉，“还以为来找我做生意的，原来是诉苦呢？”

一群人笑，仿佛亲密极了的朋友。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都知道是议案的事情把女尊们惹恼了遭报复了吧？只这样就害怕了？”

一群人悄无声息。

鸠雀眯眼，仰起下巴，“符箓真是一样好东西啊，上手快，用起来方便，除了这种行星级的符阵，还有什么是难得住我们的？”

“怕？流放星的苦日子居然消磨了你们的意志，只是吃不饱的恐惧而已。”鸠雀嗤笑那些商团，“别装出那样的表情了，周围都是我的人，听不见你们说的什么。”

“先生......我们怎么做才好？请你教我们！”有人终于问出这句话，鸠雀终于将自己男权的形象从姜域蔓延开去。

“没有针锋相对的实力，暂退一步吧。”

“撤下议案？”

“当然不，只是不催促而已。”鸠雀露出白生生的牙齿，“议案不成，探出来她们的底线也很不错。”

商团的人很满意终于在姜域内部找到一盏指明灯，鸠雀也很满意找到一批价廉物美的供应商，皆大欢喜，希光传过来的公文终于开始有新的声音出现，维护男性的权利当然重要，但将女尊的价值物质化不仅仅是对女尊的侮辱，更重要的是对人的侮辱，是人类自我认知历史上一次严重的倒退。

行政中心内部又掀起了狂热的讨论浪潮，两派人马摆出架势，撩起衣袖，大有干上一场的趋势。

远方，一艘小小的飞船避开一切探测设备潜入黄泉大气层，悬停在东罗上空，两条人影落在行政中心顶层屋面，听了一会儿，巫对安宇道，“人类的历史总是在重复，男人们就没玩出过新花样。”

“这样让女人了解起来就非常方便了，你该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