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途

黄泉的航空港还只在规划图上,摆不出最好的排场迎接玄女的使团，只得使用当年受降仪式仅剩的广场作为接待地点，出动黄泉最强的阵容，穿着整齐的黑色大制服,顶着七八月的太阳站了一个小时才见天际有几艘银色飞船的影子。

鸠雀早安排了几艘飞行器随行,银色的飞船很规矩，并没有多余挑衅的动作,按照黄泉安排好的飞行线路,乖乖地沿着南方的海岸线飞行，最后落在这个内6城市的边缘。飞船停好后出来穿银色制服的几列人，带头的正是那只凤凰九天，走路姿态双手双脚甩得特别大,头发如火焰一般燃烧。

九天眼中便只有忘川，双手伸出来便对准了忘川的命门，忘川也不在乎，伸出手去，两人的动作都快，只眨眼间便交换了几个动作，最后落在人眼里还是规规矩矩的握手。但姜静流能感觉到空气中能量的流向，原本均匀分布的能量瞬间压缩后被扩散，几个点集中爆裂又溃散，她视线随凤凰九天的身影转，这男人是实力探测器，和忘川握手后便依次是鸠雀、流川、白玫等人，至于站在后面的那些小管事，眼角都没丢一个，失礼到了极点。

忘川引着凤凰向姜静流走，凤凰仰着下巴打量姜静流，姜静流能从这视线中感觉到鄙视、怀疑等等，果然，凤凰对忘川道，“虽然玄女评价她很有潜力，但我看不出来你有诚服于她的必要。”

姜静流主动伸出右手，“欢迎九天先生屈尊黄泉。”

九天很敷衍地躬身握住姜静流的指尖，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视线游移，终于发现站在钟舒敏身后的赤候。赤候转出来，“先生居然亲自来了，真是让人诧异。”

九天侧向忘川的方向，“我来看看，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黄泉上居然有这样一条蛇。”

让姜静流意外的是，双方交接的程序严格按照对等家族正规流程，交换文书，交换礼物，交换随行人员名单事项等等。玄女的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她不屑那些宵小的手段，就这样正大光明洋洋洒洒明确表明，要在这地儿建一个空间塔。

一切繁文缛节交给忘川和鸠雀负责，姜静流只是站在一边和钟舒敏闲话那些停靠的最先进的飞船，钟舒敏道，“结构设计是最新的，里面的配置肉眼看不出来，但是你看能量排放的模式，应该在空间技术上有加强的部分。”钟舒敏的兴趣不在机械上，但比姜静流好了许多，还是能进行一些科普，“玄女提交的空间模拟技术很新颖，很早就有人提议使用在飞船上，但是没有发现适用的材料，便作罢了。不过都过去几十年了，玄女实力强悍，想必早就解决这个问题了。”

“哦！”姜静流视线落在那些飞船上，“玄女承诺将这一片区域给我，但我不相信她会完全放手，空间塔......这应该是她的手段，我很感兴趣里面到底会有些什么东西。”

“或许在建造的过程中可以申请技术交流，对你苦恼的问题会很有帮助。”

“我正在考虑派遣一些学员去打杂。”姜静流双目含笑，远远看见九天身后的队伍分开，又走出一支小小的队伍，安女赫然出现在其间。

姜静流诧异了一下，居然能在那样强烈的空间锁定中全身而退，不知是安宇放水还是姒元太强悍。

安女面色并不好，扫过姜静流的时候颇有怨气，但在九天面前很克制，只道，“先生，你逾矩了，我才是这一次使团的团长。”

九天毫不在意挥手，“这些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安女憋气，“先生，这些杂事本来就不好劳动你，玄女要是知道了只会说我不懂事。”

“你确实挺不懂事的。”九天走到姜静流面前，“过来，见见姜女。”

安女走向姜女，两人相对行礼，安女道，“姜姐姐，又见面了，真是不容易。”

“能从安执行长手下脱离，真的很不容易。”姜静流看看头顶的太阳，“请随我进入姜域吧，这里并不适宜交谈。”

两位女尊做主，一行人很快转移进入姜域，姜静流没有任何隐藏，将全部显现在玄女使团面前，除却收获例行的赞美，安女和九天分别问了一些比较深入的问题。忘川先生便展示了一下几个基本能量阵的运行方式，顺利地让九天对眼前这一切均感兴趣起来。

当然，九天最关心的还是白虎的去向，姜静流遗憾道，“那位白虎先生情绪一直很激动，我们没法得到和他沟通的机会，为了不引起麻烦，将他安放在工坊了。”姜静流吩咐流川，找人去将白虎带出来。

将使团随行的人员安置在几栋空置的小楼，姜静流便邀请主要人员进入自己的宫殿亲自招待。

九天除却对大片能量作物惊叹外，又在琼枝树下站了颇久，最后向姜静流道，“我隐约感觉能量的流动被限制了方向，这里还有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吗？”

姜静流笑，挥手放开姜域的结界，整个五行大阵开始运转，随着各色能量线的出现，整个天地似乎都被规范。

九天眯眼，锐利的眼神穿透结界，忘川和他遥相对视。

安女赞道，“姜姐姐果然有实力。”

姜静流放开五行大阵，请众人进入内殿，干脆地展示整个黄泉的地图，赤候指向南方半岛，“那就是我们的地方。”

“很好的位置。”安女略满意，“空间塔修筑很快，只需打扰姜姐姐一个月。”

“谈不上打扰。”姜静流远远听见有兽吼的声音，起身道，“流川年轻气盛，怕是又和白虎先生闹起来了。”

走出内殿，果然远远便见工坊的方向有冲天的能量暴动，工坊外设置的各种符文如流动的活物一般在建筑表面游荡，将汇聚的能量收集后一点点纳入。又是几声兽吼，一层侧面一整排窗户爆裂，一个游动的长蛇射出，尾巴上卷起一块铁片，铁片上张牙舞爪几根蔓藤紧紧束缚一只困顿的白虎。

“又打起来了啊！”忘川无奈。

“白虎先生脾气一向不怎么好。”赤候幸灾乐祸，“哦，特别是一出场耍帅还没完成便丢了这样一个大丑，他必是没脸回去见玄女了。”

“输给姜姐姐并不是多丢人的事，九天先生还是让白虎先生快安静下来吧。”安女皱眉。

九天摊手，“那简直是火上浇油。”九天转头，露出灿烂的笑，“姜女，让你看笑话了。”

“是我管教不严。”姜静流叹气，伸出右手，放出一串符箓，符文在空气中胀大射向工坊，工坊外壁凸出几个巨大的符阵甩出几根能量纹卷起流川庞大的身躯，狠狠惯在地面，土石纷飞。那能量纹转身又穿透庞大的铁片，缠绕在白虎的四肢上，高高举起送至长廊外的院中。

白虎庞大的身躯咆哮扭动，雪白的皮毛早沾满斑斑点点的血迹，金色的双眼对上九天戏谑的眼神似乎更为愤怒，姜静流动了动手指，蔓藤生长，扎入白虎体内的枝干游动，穿透他的内脏。

“真是惨不忍睹啊......”九天赞叹着掏出一个屏幕来，“拍下来拍下来，带回去给姒元他们看，这种机会实在难得。”

白虎震天咆哮，姜静流不得不将他体内的蔓藤枝桠剧烈生长，随后扎入地面，牢牢固定。流川从土石中飞船里，手背擦擦脸上的土疙瘩，跳回院中，“他又把实验室给毁了，啊啊啊......好不容易才重新建好的，白玫，你赶紧给他一针让它安静下来。”

白玫蠢蠢欲动，姜静流黑线，向九天抱歉道，“太失礼了。”

九天大大咧咧走到白虎面前，蹲下神，抬手捏起白虎的下巴，“小老虎，这次该求我了吧？你求求我，我让姜女放了你，好不好？”

白虎挣扎着扭头，屁股冲九天。

九天跟着转过去，“求我吧，我就不把视频给他们看，我保证。”

白虎继续不理，九天点开视频，“你看，你看，你确定你要公开这怂样？”

流川身体化人，少年人漂亮的体型和瘦长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他随手抓住忘川抛过来的披风裹住，蹲在九天旁边，“我要扒了他的皮铺地板，知道咱们那实验室值多少钱吗？”

“小家伙，你的皮也很不错哒。”九天伸出手腕，手腕上一圈青色光滑的皮套，“这是雷兽的皮做的护腕，能发出雷电之力，很不错哦......来，我看看你的牙口，据说腾蛇的力量完全集中在皮肤和血肉中，是最好的滋补品呀。”

流川揪住白虎的长尾，“凤凰毛用来做符笔更好。”

安女深觉这个状态丢人，所以她不喜欢和禽兽出来办事，姒元装b一些，但靠谱，赤候和管伯不太受控制但也好过完全不能控制的禽兽，扭头道，“姐姐，我们进去吧。”

姜女挥手让身边环绕的男人散开，对鸠雀道，“好好招待九天先生......顺便......”姜静流将束缚白虎的符文传给他，“适当的时候，让白虎先生自由活动吧。”

看鸠雀离开，安女道，“怎么没见春元呢？”

“上课呢。”姜女引着安女向内殿走，“在兆丰的时候十分惊险，是姒元先生带你出来的吗？”

“算是。”安女有点迟疑，“安宇拔出玄女的黑塔，将在塔里的我们关在空间站。”

“哦？”

“也许是故意的，他没有派人看守，所以姒元先生很容易就把我们带走了。”安女耸肩，“这很奇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安执行长看起来并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姜静流带安女穿过内殿转入后院，“夏天最后的时间总是热得让人难受，我比较喜欢在后院的凉棚下消磨时间。”

“谁知道呢，总之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安家人。这溪水不错！”安女指向远处的大山，“很浓厚的能量气息，山上都是能量作物吗？”

“只是间种了一些，并不多。”

安女默了半晌，“姜姐姐，我为我在兆丰上对你的无礼感到抱歉。”

“不必在意。”姜静流是真不在意，安女却是真的在意，至于这在意的真意，却不在姜静流的考虑范围内，她兴致颇好，引着安女进入小亭子，又端了小侍卫送过来的茶壶茶杯，从空间中捡了一些好茶出来，慢悠悠洗茶泡茶，冲了一杯挪到安女面前，“尝尝，这是我亲自炒的茶。”

安女深深吸了一口香气这才浅浅含了一口水，笑，“真是好茶。”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眼见太阳下山，安女才放下茶杯，道，“这次我和九天先生来，也不单单为空间塔的事。”

姜静流放下茶壶，知道正事来了。

“在鬼门以外有一条古航道直通大荒，九天先生和玄女几年前回归带回了这条航道缺失的星图，现在才有空腾出手来准备去探上一探。”安女起身，“玄女手下追随她的女尊千千万万，要想脱颖而出实在艰难，要像姐姐这般被重视就更是困难了。我很不容易争取到兆丰的任务......”安女遗憾道，“但是好像搞砸了，玄女虽然并没有生气，但我却没脸留在她身边了。”

“有安执行长在，你也不必苛责自己。”姜静流感觉自己的安慰非常不真心。

“姐姐也不必勉强安慰我，老实说，当时心知这事儿办得不漂亮，怕是在玄女那里讨不了好，就想着也不让别人得了好儿，所以对姐姐态度也不怎么样。”安女深吸一口气，“我有反省，如果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不必客气。”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安女双目晶亮，“姐姐请说。”

“你们修塔的时候，我派几个学生过去帮帮忙吧。”

安女不满道，“这样简单？姐姐不要敷衍我。”

姜静流实在叫不出妹妹二字，道，“帮我培养合格的匠师，这不是敷衍。”

安女笑道，“姐姐这样爽快，我才好求你啊。”

姜静流玩笑道，“我就说你这么好说话为的是什么。”

安女略有点羞涩，低头道，“我也是怕姐姐不同意才耍了这点儿小心眼，请你不要怪我。”

“你再继续客气下去，我就走了。”姜静流事情多，没时间和她虚与委蛇。

“其实也算是借道......”安女摆正表情，“我要重新赢回玄女对我的重视，便要把开辟古航线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外域星球少，空间乱流又多，没有定位坐标和信号塔无异找死，所以......想设立一个信号塔。”

“古航线上有什么，值得这样冒险？”

安女抿嘴，有点儿豁出去的倔强，“是我们安家一位先祖的遗产。”

安女点点头，“这个事我不好私自做主，总要和忘川他们商量一番。”

安女诧异，“姐姐，你是他们的尊主，有什么做不得主的？”

姜静流深深叹一口气，“久了就知道了。”

安女也不多纠缠，又说了一些玄女座下人等的姓氏和趣事，一天就完了，鸠雀来通知晚宴准备好了，该入席了，安女才告辞要去重新梳洗一番。

鸠雀派了一队小侍卫给安女用，转头看姜静流，“你看起来很累？”

姜静流点点头，抬头道，“最近有和大胡子联系吗？”

“暗鸦并没有消息。”

姜静流道，“告诉他，他发现的那个宝藏早就被别人发现了。”

鸠雀挑眉，溜一眼安女消失的方向，“玄女？”

姜静流点头，“如果忘川那老家伙陈述的陈年往事是真的，那么大的收割阵仗怎么可能会没有家族留下记录呢？玄女果然是很清楚的......而且，她已经先我们找到安家的血脉了。”

“你想怎么做？”

“去找忘川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鸠雀眼中满是邪气，“管她是谁，只要过我们的地盘，怎么也要流点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