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李臻率领二十名内卫武士出现在了龙岭山庄的大门前,早有人飞奔进山庄去禀报,不多时,韦氏兄弟匆匆从山庄内出来迎接。
韦播和韦颂在不久前的马球大赛中和内卫队进行过对抗,但因为李重润的提前赶回房州,导致房州马球队大败,他们在输球的当天便不欢而散,众人争吵一场,随即解散球队,便各自回了家。
韦氏兄弟二人当然认识李臻,不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昨天晚上跑到夜探山庄的两支不明势力中,其中一支就是李臻,昨天晚上他们几乎一夜未睡,心中压力极大,两人都显得十分疲惫。
韦播干笑一声,“李统领怎么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他掩饰不住脸上的紧张,他们的龙岭山庄十分隐秘,李臻怎么会知道这里?如果他知道这里,岂不是就了解他们操练武士的秘密了吗?
这时,韦颂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兄长,低声道:“是李重润。”
韦播顿时醒悟,这必然是李重润告诉了李臻,除了李重润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里,他心中暗暗恼火,李重润怎敢擅自把他们秘密泄露出去?
李臻听到了韦颂的话,他笑了笑,取出一枚玉佩,出示给他们兄弟二人,“是这枚玉佩的主人让我来找你们!”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一起躬身施礼,“请李统领进山庄内细谈!”
李臻跟随他们进了山庄,远远看见不少正在演武场上训练的武士,李臻注意这些武士的细节,比如他们的服饰,都穿着新衣,其次看他们的训练,看得出武艺还差得远,手脚比较生疏。
‘这应该就是去年从灾民中招募的那批人了。’李臻暗暗忖道。
李臻跟随兄弟二人进了一座气势颇为恢宏的建筑,这是整个山庄的中心,上面有一块镶嵌着金边的巨大牌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隐龙堂’,李臻眉头一皱,指着牌匾对兄弟二人道:“这块牌匾会成为弹劾庐陵王的证据,立刻把它摘了!”
兄弟二人呆了一下,韦颂连忙安排人去找梯子摘牌,韦播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把李臻请上了大堂。
李臻在大堂上坐下,一名侍女给他上了茶,兄弟二人对望一眼,韦播试探着问道:“李统领见过我们王妃了吗?”
李臻将金牌和玉佩一起放在桌上,淡淡道:“王妃说,光凭金牌还不足以调动山庄的武士,必要加上她的玉佩,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
韦氏兄弟都不愚笨,韦王妃竟然把玉佩给了李臻,说明王妃对李臻的信任,更说明了局势的严峻,尤其昨晚有人夜探山庄,最后还失踪一人,给他们兄弟二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此时就算王妃没有当面吩咐他们,他们也愿意接受李臻的调遣,两人起身施礼道:“愿听从李统领的安排!”
韦氏兄弟的态度让李臻比较满意,他们还不算笨,李臻便笑问道:“不知最近山庄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韦播叹口气,忧心忡忡道:“本来还算平静,但昨天晚上,有人潜入了山庄,还抓走我们一个弟兄,着实令人担心。”
“是什么干的?”
兄弟二人摇摇头,韦播又道:“没有一点线索,不过他们丢下了一具尸体,因为受伤逃不掉,结果被他们自己人灭了口。”
“尸体现在在哪里?”
韦播连忙出去吩咐一声,片刻,几名武士抬进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具尸体,脸已经发黑,李臻上前看了片刻,又从旁边拾起短箭,细看片刻,回头对韦氏兄弟道:“这种短箭我见过!”
“是什么?”兄弟二人异口同声道。
他们远在房州,消息闭塞,而李臻身为内卫副统领,自然比他们见多识广,所以李臻说这句话,二人深信不疑,但他们却忘记了,李臻担任内卫副统领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
李臻微微笑道:“这支箭长不到一尺,应该是用手弩射出,而且淬有剧毒,在洛阳的几支势力中,手弩是武将堂的装备,几乎人人都有,而且武将堂善于用毒,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人应该是武将堂的武士。”
韦氏兄弟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昨晚来探查山庄之人竟然是武三思的手下,那岂不是说明武三思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详细情报吗?
其实李臻也只是猜测,他并没有证据说明这名武士的身份,但他的猜测却能站得住脚,让韦氏兄弟不得不信服。
李臻又道:“这次我被派来房州,是因为有人举报庐陵王在房州灾民中私募军队,图谋不轨,根据我的情报,应该是武三思的举报,他早就在关注房州的情况,这座山庄他也应该知道。”
“我们该怎么办?”韦播十分担忧地问道。
“你们需要立刻撤离山庄,既然武三思已经在昨晚夜探山庄,那他很快就会和来俊臣联系,调集军队将山庄包围,一旦你们被抓,庐陵王和王妃都难逃这一劫。”
“现在……就撤离吗?”
李臻缓缓点头,“现在就走,把所有的证据全部烧毁,你们从小路撤离,先不要急着离开房州,在大山内躲一两个月,等我的消息。”
韦氏兄弟也知道形势危急,他们立刻开始收拾物品,焚烧资料,这时,赵秋娘匆匆走进大堂,对李臻低声道:“外面有两名监视之人,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李臻大喜,立刻对韦播道:“你们现在就走,山庄我来收拾!”
一刻钟后,韦氏兄弟带着三百名武士迅速离开了山庄,从一条小路向南方撤去,房州南部山高林密,没有县城,只有很多小镇和山村,很适合韦氏武士的藏匿。
待他们走远,李臻随即下令放火烧庄,很快,一场大火将龙岭山庄烧成了白地,所有对李显不利的证据都在大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
……
来俊臣此时并不在房陵县,而是在房陵以东约三十里的一座小镇上,此时来俊臣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搜寻江恩信之上,他深信江恩信手中有兴唐会的秘密资料,那才是他想要的东西,只要掌握兴唐会的秘密,整个李氏皇族都将跪在他来俊臣的脚下。
但来俊臣的搜寻并没有效果,他带来的人太少,一部分人去查伏击大理寺官员的真相,他只带着十八名手下搜寻江恩信,在山岭和附近村庄搜寻了两天,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来俊臣很担心江恩信已经逃出了房州,赶去洛阳向武三思汇报,那样一来,查获兴唐会的功劳就变成了武三思,而他来俊臣一无所获。
房间里,来俊臣正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他在考虑如何着手调查兴唐会的秘密,哪里才是他的突破口?
这时,院子里传来手下的禀报:“启禀中丞,外面有人求见,拿着梁王金牌。”
这必然是武三思的人,来俊臣心中一动,说不定他们能给自己提供一点线索,或者助自己一臂之力。
想到这,来俊臣连忙吩咐道:“速速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被领了进来,长着一张宽阔的脸膛,皮肤黝黑,来俊臣愣了一下,来人竟是前内卫副统领万国俊,“怎么是你?”来俊臣惊讶地问道。
万国俊最早出任刑部评事,和来俊臣关系不错,后来被太平公主调去内卫后,便渐渐和来俊臣疏远了,没想到他竟然投靠了武三思,着实出乎来俊臣的意料。
万国俊冷冷道:“来中丞不应该觉得奇怪才对!”
来俊臣知道其中的缘由,点了点头笑道:“能在房州遇到故人,着实令人欢喜,万兄择良木而栖,更值得庆贺,万兄请坐!”
万国俊走进房间坐了下来,他来不及喝茶,便开门见山道:“请恕万某无礼,来中丞走错了方向!”
来俊臣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笑了笑,从一名小童手中接过了热茶,他慢慢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万兄知道我在查什么吗?”
“你在追查江恩信!”
“没错,莫非你们已经找到他了?”
万国俊摇了摇头,“我们也没有找到此人,但我认为他现在要么已经不在房州了,要么已经丧命!”
“何出此言?”来俊臣有些不悦地问道。
“很简单!他是梁王安插在庐陵王身边的卧底,他之所以逃走,是因为被对方发现了身份,因为梁王府中有人泄密,这件事一言难尽,就这么说吧!如果他还在房州,他一定会来找我寻求保护,他既然没有来,就说明他不在房州了,或者死在森林之中。”
来俊臣知道万国俊说得有道理,既然这个江恩信是武三思的人,他没有理由不来找万国俊寻求帮助,据说此人武艺高强,既是宦官,又是李显的贴身侍卫,他逃走的可能性最大。
这令来俊臣感到深深的失望,半晌才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查错了方向?”
“当初梁王给中丞讲得很清楚,来房州是调查庐陵王谋反之事,但中丞并没有调查此事,反而舍本求末——”
不等万国俊说话,来俊臣便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我来俊臣做什么事情,自有章法,不需要别人来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