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消逝,夜色拥来。
玄天帝国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城,天澜城中燃起了万家灯火。
城东,城南、城西那些居住着贵族和富豪的地区更是变得喧嚣无比,似乎他们精彩的夜生活此时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城北的角落呈现出决然相反的现象。
城北地区居住着这个城市中最底层的那部分人,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这里是天澜城的贫民窟。
此时的城北,乌漆麻黑的,没有一家灯火,和其余三个城区形成鲜明的对比。
借着微弱的转光,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两排低矮破烂的木板房,也许不能说是房子了,歪歪斜斜的,纯粹是用一些腐烂不堪的木板堆砌起来。
两排房子中间是一条泥泞不堪,肮脏无比的马路。
本来铺垫马路的大青石已经碎去大半,好像一具残破的躯体,污秽的垃圾、浑浊的污水,甚至连人们的排解物都可以随处可见,整条街道都充斥着一股难闻至极的腐臭味。
浑身破破烂烂,瘦骨伶仃的孩子因为饥饿而在垃圾堆上翻找食物。双目无神,一脸麻木的大人呆呆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被病痛折磨的要生要死的老人在拼命咳嗽着……
偶尔会有一些青年看向其余三个城区的眼神一阵羡慕和向往,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绝望。
这样的日子过多了,他们的表情也将会变得跟那些中老年人一样的麻木不仁。再也没有一丝的生气。
如无意外的话,贫民窟的夜晚将会在这种死一般的沉寂中翻过,然后第二天将会又有说不出名字的老人或者小孩死在疾病或者饥饿中。
然而,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空气湿凉湿凉的,气压有点逼人,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准备要下雨了。
贫民窟中的居民都紧了紧身上污秽丑陋的衣服,匆匆忙忙的找了个有瓦遮头的地方躲起来。即便是在这么残破的地方,没有房子的人也不少。
人少地多永远都只是贵族或者强者的权利。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十来岁,满脸脏兮兮的,额头上还有一个明显伤疤,脸上有一对淡淡的小酒窝的女孩。
她就是因为找不到房屋躲雨,只能撑着瘦弱孤单的身体,跑到一个巨大的垃圾堆旁边的一辆残破的马车下躲避即将降落的雨水。
尽管那辆残破的马车早已经千疮百孔了,还要忍受一股股扑鼻而来的恶臭,和地面的一些虫子,但也比毫无遮拦的要强。
小女孩叫小饼,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在两年前因为没钱看病,得了瘟疫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个鬼地方。
不过她从来没有为父亲的死亡而感到任何伤心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丝庆幸。
她那个酒鬼父亲,一天到晚不是打她,就是骂她。就连她额头上这道疤痕都是她的那个酒鬼父亲送给她的一个礼物。
她曾经听别人说过,她不是自己父亲的亲生女儿,而是后者在垃圾堆中捡到的。她想想也是,哪里有父亲会整天虐待自己的女儿的。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了。
只是她恨自己的父亲,却不恨自己的母亲。
每一次看到别人家的妈妈,小饼每天晚上都会仰望天空的转转,以此来思念她那个从未见面的母亲。
如今乌云密布,自然没有半点星光了。只是小饼还是习惯的透过漏水的木板,试图看到一转半点那璀璨的银光。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的那块石头,上面的字她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她只知道这是她那个酒鬼父亲捡到她的时候,就在她的手中了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然早就变成她那个酒鬼父亲的酒钱了。
“轰隆~”
一道雷光闪过,带来了满城风雨。
小饼吓了一跳,这么多年来,她都害怕这种雷雨天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被抛弃的那天就是雷雨天时。
“轰隆~”
又是一道雷电狂舞,在雷鸣中,一声重物坠落在地的声音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小饼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掉在她面前的这个物体。一时间,竟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借助偶尔的雷光,小饼终于看出了掉在她面前的是什么了。小饼差点叫了出来,因为掉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人的脸部深深的埋在了垃圾堆里,但是他的一头标志性的白色长发瞬间吸引住了小饼的目光。
这种白并不是老人的那种银白,而是一种如同白玉一般的洁白。让人有一种见到便想抚摸一番的冲动。
除此之外,小饼还注意到了,这个从天而降的人身上的衣着,那是上等的云丝织造而成的绸缎做成的服饰。
这种云丝绸缎,只有最富有,最有身份的城东区的大贵族才能够使用的。可以说,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当然了,这一切,年纪尚浅的小饼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件衣服很漂亮,就算是卖了她,也买不起这种衣服。
从白发人一起一伏的颤动中,可以看出他还没有死去。只是若是无人理会的话,被冰冷的雨水淋上一个晚上,不死也会病的吧。心地善良的小饼心中暗语。
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的天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打够雷了。小饼发现外面竟然只闪光不打雷。
鬼使神差的,小饼从马车低下爬了出来,顿时一股冰冷的湿意涌入她较小残弱的躯体里,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顾不得身体的寒意,小饼迈开了小腿,向那个奇异的白发人小跑过去。
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此人的身体,发现居然沉重无比,以小饼如此瘦弱的体魄,更是在咬牙切齿之后,才堪堪推动。
好不容易,白发人终于被她翻了一个脸面朝天了,小饼也终于看到了他的正面。
雨水刷刷的把白发人脸上的污秽冲洗而去,借助接连不断的雷光,小饼终于仔细的蹲详了一下白发人的面容。
不看还好,这一看,小饼顿时有种心悸的感觉,只见白发人的左眼处,从眉毛的地方开始,有一条纤细的竖立伤口,穿过他的眼皮,拉到了眼袋一下一点。
那伤口触目惊心,翻卷的血肉还在冒血。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流淌了下来,爬满了白发人的全身。
此人赫然就是使用了家族的断脉术,以自断经脉为代价,换取短时间内实力大进,一举杀死那个实力远超于他的洪桦。
只是他并不往城西方向逃走,反而跑到了城北这个请鬼不进的贫民窟里。
大雨突破头发和眉毛的阻挠,流到了眼睛里。
小饼伸手一抹,忽然摸到了额头上一个稍稍硬结的地方,身体猛的一僵,脸上的表情变得害怕之极,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当她镇定下来,再次看向洪桦左眼的那个竖立的伤口时,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个不明来历的洪桦有种淡淡的亲切感。
又是一道雷鸣,只是这一道雷鸣似乎比之前的都要响亮。
似乎受到了这道雷鸣的影响,躺在垃圾堆上的洪桦忽然全身剧烈一颤,手脚因为痛苦而蜷缩了起来,“噗”的一声,一股滚烫的血水从他的嘴巴喷了出来。
小饼被这个变故惊呆了。
就这样不管他,他会死掉的。心中暗暗想着,手脚已经不由自主的拽着洪桦的小腿,往破烂的马车艰难的蠕动。
小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真的用自己那双瘦弱到像两条枯柴一般的手臂把身受重伤的洪桦硬生生的拖到了那一辆破烂的马车木板底下。
“娘。”
闪电雷鸣中,洪桦的表情变得极其恐惧,让小饼不知所措。
忽然,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的浮木一般,洪桦狠狠的抱住了小饼,庞大的压力,让小饼有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差点因此晕死过去。
她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后悔,恐惧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内心。可是无论她如何挣扎,对方的手却是一点也不松懈。
好不容易,小饼才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呼吸不是那么困难的姿势,否则她第一次做好事,就可能被所救之人害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洪桦抱着小饼的力量终于渐渐变小了。
小饼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竟然也疲惫的沉入了睡眠当中。不知为何,一向恐惧黑暗的小饼,这一次睡得很甜很甜。她那张微湿的小脸悄悄地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