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九幽气数

玄风、谛听、凝香和火根老祖，都没有欣喜之色，也没有沮丧之色，只是有些失落，莫名其妙的失落。因为，妖虽除却不是自己下的手。非但不是自己下的手，反而遇到了另外一只妖，一只行踪鬼魅，飘忽不定的，更为难缠的妖物。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令人头疼。足以令人头疼的是黑蝎临终之前的那句话，那句已经永远说不完，猜不透的话：“小心阎罗……王。”这叫什么话？简直不能算是一句话！尤其是对于火根老祖这样的人来说，天生火性，倘若一句话不说完，他是非要打破沙锅璺到底不行！

因为，火根老祖并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一个人，而是一个丝毫沉不住气的一个人。本想打破这一阵，带了十三个徒儿回去，没成想在阎罗宫居然遇上了惊天变故。以他的脾气，哪里还想走？更何况，身为天界五大护法神尊之首，这一独一无二的身份，就更是不得不管管这些猖獗的妖孽了。

站在洗灵殿内殿大门口的火根老祖，此时此刻唯有一愁莫展。因为许多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太过迷奇，根本不能让人理出一个头绪来。偏偏火根老祖又是一个极为好强好胜的火性子，所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样的话，就是他这类人说的。

一愁莫展的当然不止火根老祖一个，玄风、谛听和凝香，同样一愁莫展。因为，黑蝎、白蛇的对话，他们每个人当时都在场，并且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为清楚明白的，当然要属谛听和凝香。

凝香把谛听从大冥王那里“借”来的时候，幽冥古界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诸殿阎罗王，还是凝香的“好朋友”。甚至，还曾好好款待过这个不好惹的“小魔女”。但是，等到凝香想把谛听“还”回去的时候，悲剧就发生了……

悲剧往往都是突如其来，发生太快，以至于让很多人始料不及。比如，相恋多年的黑蝎、白蛇，突然死掉了。它们临死前或许在想，应该死在玄风的快剑之下，那样既没有痛苦也不会有顾忌。纵然是死，身子还是要连在一起。

谁又曾想，黑蝎、白蛇非但死的痛苦，而且死的惨烈。非但不是死在玄风的快剑之下，反倒死在了自己同类之中。原本修炼千年万年甚至几万年的连理身子，最终还是被分成两半，没有能够如愿以偿的死去。这对任何人而言，无疑算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巨大悲剧了！

凝香的悲剧恐怕也不差多少。如果没有如期“还”上谛听，而被大冥王通告了，凝香恐怕触犯的就是天条，当然要受到天界的惩罚。谛听也是一样，因为，擅离大冥王宫，对于大冥王来说，对于天界神规而言，都是一件触犯天条的大事。一旦被通告，后果可想而知。

凝香不由哀叹一声，小嘴一撇，心道：这可怎么办？

心随如此，嫩白的小手也没闲着，死死扣着玄风的手，一对儿灵动的大眼睛，水波澄澄，始终没有离开玄风那张俊逸的脸庞。哪知玄风根本没有留心凝香的眼神，凝香忽又生起了小孩子气，撅着小嘴道：“风哥哥，你在看什么？”

“来！”玄风看得很是专注，但是，一提手，已经把凝香抱在了怀里，说道：“你仔细往着八卦凝火大阵中看！”

这几人站在大殿门口，看到的当然就是灵火十三俊施法聚起的“八卦凝火阵”。煞白耀眼的八卦神印，映天光照。呼呼鼓动的黑白玄火，猎猎有声。这些都不是最惊奇的，已不足以让火根老祖、谛听、玄风，止步瞭望。

此时此刻，能让他们止步瞭望，聚精会神的是，这太极阴阳八卦神火之中，居然有一大推乳白色的骷髅阴影，正在苦苦挣扎，悠悠晃动。这堆妖物，又不知什么来头，显然没有领教过“八卦凝火阵法”的厉害。此时此刻，被死死裹在火阵之中，想来难熬的掉渣儿！

掉渣儿？不错，就是掉渣儿！

火势很大，如不仔细听，不会听到“哔哔啵啵”的隐隐脆响。如不仔细看，不会看到“哔哔啵啵”的尸骨掉渣儿。这一具具白骨骷髅原来是个什么妖物模样，众人已经看不清。但是，以后的模样，众人已经猜到了。无非就是被这神火化为灰飞，尸骨无存。

凝香没有看，而是死死抱住了玄风的脖颈，把小脸深深埋在了玄风的耳后。通常，遇到这种妖物，凝香也许会看。但是，每当看到它们一个个惨死的样子，凝香就再不敢看了。死，总会痛苦。有时候，还会像现在这样惨烈！

但是，火根老祖全然不同。他会直直看着这些妖物化为飞灰，心中并不会有半丝怜悯。因为，他知道三界五域有一种死法，最不值得怜悯，那就是自我愚蠢！这些妖物无非就是自我愚蠢的体验者，它们悖逆天道，为世人所不齿。纵是死去，也只不过天道除魔大快人心而已，谁又会悲悯？

只怕这些妖物背后的指使者，眼睁睁看着这群妖魔小丑，一瞬间化身飞灰。连眼皮也不会眨一下，更何况谈什么一滴悲悯的清泪？

所以说，这群妖魔小丑就是自我愚蠢。明明替别人背了黑锅，做了替罪羔羊，却还是至死不悟，连筋骨都长了妖性，如何不叫它灰飞烟灭？在火根老祖想来，死了反倒是好，反倒是干净！

伤者自伤，痛者自痛。悲者自悲，愚者自愚。这类妖魔小丑，致死都不知晓，自己竟是死于自愚。

火根老祖无暇再看，他的心情比谁都着急，因为有件大事正等着他来做。然而，这件大事，他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有时候，有没有理出头绪对于火根老祖这般人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一件事已经下定决心去做，哪怕前途九死一生，他还是要着手去做的。

所以，一道“天罡神火掌”夹着铺天盖地的八卦神印，已经脱手飞出，直直落向了“八卦凝火阵”中央的阴阳离火之中。登时，这“八卦凝火阵”中的阴阳离火，受到火根老祖的神法催动，火力忽然变得旺盛起来，只一瞬间，居然就把一条条白骨骷髅，化成了飞灰，消散。

灵火十三俊，眼见妖物俱除，正要收了阵法，向师父禀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见火根老祖的人影，已经站在“八卦凝火阵”中心位置了。

火根老祖一个人站在离火大阵之中，沉默很久。沉默的时候，仰面朝天。仿佛，九幽天上会有什么不详预兆发生似的。可是，九幽天上，什么都看不到，唯能看到的就是悠悠荡荡的九幽之气。这一层层看似淡薄的九幽之气，正在逐渐变得更为淡薄。

九幽之气，那是阴阳相隔的一堵墙，一堵看不见的墙，一堵隔开生死人鬼的墙。走进九幽之气，人能成鬼。走出九幽之气，鬼能成人？鬼就是鬼，一旦走出九幽之气，依旧是鬼。只不过，走出九幽之气的鬼，就不再是九幽管辖的鬼，而成了霍乱阳间生灵的孤魂野鬼。

倘若，偶有一只两只恶鬼逃出鬼门关外，不足为虑。因为，一两只鬼，根本不成气候。倘若遇到灵火十三俊当中的其中任何一人，很容易就会被除掉。

但是，九幽之气正在渐渐变淡，也就是说这堵看不见的，能隔绝阴阳的“墙”正在变得稀薄。九幽之气的淡化，代表着九幽根基的不稳。一旦九幽之气忽而消失，九幽亡魂没有了任何禁锢，那这世间将会怎样？

会不会引起一件震动三界五域的神鬼大战？火根老祖的眼神忽而变得迷离而又深邃了，因为，这些事情不能再想。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害怕它发生，它却偏偏就要发生。你越是担心祸患的到来，祸患偏偏就要到来。

一股凉气，瞬间冰透了火根老祖的后心。一对儿风火眉下，迷离的火眼中开始变得有些失神，有些惶恐。

幽冥古界的庞大，丝毫不亚于神灵两界。否则，不会同列三界。然而，火根老祖单凭自己一己之力，或者加上玄风、谛听、灵火十三俊这些帮手，力量还是薄弱的。怎么能足以荡平幽冥古界庞大界域的妖魔鬼怪？

满打满算，自己只不过是一支弱小的队伍，等到把这些零零散散的妖魔小丑都找出来的时候，只怕九幽之气已散，神鬼大战已始。

“我需要帮手！”火根老祖心中自道。

九幽之气的淡化，意味着九殿阎罗的气数将尽。看来，九殿阎罗，或许已经遇难了，也或许正在遇难，又或许将要遇难。

但是，幽冥古界最为庞大的势力，并不是掌管十八层地狱的九殿阎罗。而是幽冥地底的大冥王，谛听的主人。只有大冥王才可以主宰幽冥古界的气数！但是，火根老祖从这种种迹象来看，大冥王宫似乎已经遇到麻烦了。

穿越十八层地狱，直捣幽冥地底，这是一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倘若，一路顺畅，很快就能赶到。但是，这一路又怎能顺畅？

冥冥之中，到底是谁伸出了黑手？

可恶！

火根老祖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决定，从袖袍中取出一物。此物通体玉白，晶亮闪眼，形状像剑，却没有剑长，同寻常剑一般宽窄，无柄，平底。长约莫五六寸，宽三寸。一共五个棱边，五个棱角，看似一柄齐腰折断的残剑。实则，是一柄天界玉牌。

这玉牌，名曰：神尊令。唯有天界五大护法神尊拥有，乃是一种天界神尊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的象征。平时，火根老祖一向贴身携带，从不离身，也未从用过。

然而，这一次，只怕时间紧要，情在危机，不用不行。故而，火根老祖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要用这面玉牌（神尊令），号召十万天兵天将，共来伏魔降妖，荡平这万年不遇的九幽浩劫。

这一场神鬼征战，在火根老祖眼中，只怕要改元了！

火根老祖的指尖灵火飞金，一颗颗金字符号，已经深深印在了神尊令上。这些符号，当然就是天文。每个符号的样子和形状，都和木古仙人炼丹炉内壁上的天文极为相似。这些字体，古拙悠远，象征着世间万物最为原始的一面。

这最为原始的一面，如水一般清澈，如山一般稳健，如海一般浩渺，如天一般蔚蓝。大地是浑厚的，足以承载万物。苍穹是空旷的，方能承载漫天星斗。天道地德，方才成就了这般美妙古朴的原始天文。所以，这些文字个个都很神秘，个个都很精奥，个个都很纯粹而又真实。就像凝香这小丫头的心灵一般纯净而又天真而又美妙……

火根老祖已经写好天文灵书，借着“八卦凝火阵法”的神力，将这面神尊令放飞了。就看这面神尊令，如同阴阳玄火中放飞的一只白鸽。闪烁着煞白耀眼的神灵光罩，冲天而起，越飞越高，越飞越快，逐渐化身一道白色电光，一闪眼，消失在了九幽天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