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阎罗宫印象

火根老祖伏在玄风耳畔已经说完了第一个避免剑崩的秘诀，然后朗言说道：“这套秘诀，是老夫多年钻研火行剑术的剑法心得，灵不灵，你日后不妨一试，即便没有好处，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从长远来看，老夫这套秘诀没什用，但是当下来看，似乎有用。”

玄风听罢，直笑不语。

凝香倒是不解了，天真问道：“风哥哥？一套秘诀能有什么好笑？值得让你大笑捧腹？说出来也让我笑笑，好不好啊？”

玄风唯有摇头，看来这法子非但好笑，并且的确不能轻易传人，倘若传与他人，口风不密，必然笑掉大牙，遗丑千古。所以玄风直笑不语。再加之，玄风自幼语讷，极能保守秘密，火根老祖的秘诀自然不用担心会被泄露了。

凝香小嘴一撅，“哼！不理你了！”

火根老祖却道：“小娃娃不许胡闹，你又不懂剑术，听去了也是无用。玄风，你再过来，我传你第二套秘法！”

玄风急忙依言把耳朵送去，静静细听。听了不一会儿，忽然失声道：“玄秘境？”

“嘘！”火根老祖忽然生气道。“小声点！”

“只就我们四个，为何小声？害怕我们两个也听见不成？”凝香一撅嘴儿，很是不满。

“谁说只就我们四个？”谛听言罢，只是轻轻吹出一口气。十余道白衣黑面的小鬼，居然也正附耳过去，静静细听火根老祖的秘诀。只是，火根老祖说得极为细小，也唯有玄风离的最近，故而，唯有玄风听得到。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地下耍花招儿，看我不收拾你！”凝香两眼一瞪，尚未使出招数，就听得诸鬼“啊——”长长一声惨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怪，你们二老明明已经知道这里有野鬼，为什么不把他们撵跑？反倒留在这里？”凝香眼中满是迷惑。

“小鬼，这么聪明机灵，难道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火根老祖轻轻捏了捏凝香的耳朵，笑道。

“幽冥古界呗！喔——”想到此处凝香急忙捂住了嘴巴。

“不错！幽冥古界，处处是鬼，你要把他们撵走，就好似要把大树从土地上撵走，却又怎么撵的走？除非是，幽冥古界不存在了！”火根老祖笑道。

“我知道了。真丢脸，我居然忘了这里是幽冥古界！”看看凝香自言自语的样子，似乎有些失落。幽冥古界，无处不鬼，说话行事，自然需要更为小心。

“好了，玄风小兄弟，我的话你都记住了？”火根老祖回头冲玄风笑道。

“我——一定要去玄……”玄风本想说“我一定要去玄秘境？”话没说完，就已经被火根老祖打断了。

“唉？既然已经记住，就不要说出来！这是天地造化所趋，并非凡人之力可为。即便今日我不告诉你，往后，自然还会有巧合机缘。所以，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老夫还是非常乐意的！再说了，日后说不上，我们便是同道中人了！哈哈……”

火根老祖可谓爽朗至极，把方才剑阵大战之事，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就好似这世间连一件令他担忧的事情，也是没有！哪怕是闯入玄天霹雳剑阵，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亦不能挡住老人的畅心朗笑！这等英雄盖世的豪爽，又怎是凡人可以量度？

玄风唯有发怔、痴傻、入神，他也在想：日后我能不能也成为这样一个气魄盖天的人物？或许……能成为这样一个气魄盖天的凡人也是不错的！

“好了好了！正事也都办完了，我们也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去洗灵殿内看看吧！”火根老祖一番言语，众人已经腾云驾雾，驰向洗灵殿内殿。

“弟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老爷爷。”玄风路上问道。

“如此修为，何谈请教？但说就是！”火根老祖为人爽性，最不爱婆婆妈妈，啰哩啰嗦。

“爷爷没有问起我的恩师是谁，但对《玄天霹雳真诀》似乎很是通晓，想必一定认识我的授业恩师了。”玄风不解，问道。

“通晓？从何说起，只不过见他使过。而今又见你使，自然师承于他。当然，五灵部族会使这套剑术的人至少不下百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我。但是，明华世元以来，只就一人可以驾驭玄天霹雳剑阵，你若不是他的徒子徒孙，我倒想不出，你这剑术所出何处了！

不过，此人古怪至极，曾立重誓不收一徒。想必他从不让你叫他师父或者师祖的，对也不对？”火根老祖火眼炯炯，朗声笑语。

“不错，我跟灵儿只就叫他爷爷，从不以师徒辈分相称。”玄风实言。

“好家伙！不收就不收，一收就收一对儿！实在古怪！实在古怪！”火根老祖连连摇头。而后笑道：“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这老头子还是没有肯入仙界！实在令人费解！既然，这老头把剑术传于你们，想必已经坐化了吧？”火根老祖提起故人，眼睛不免出神，似乎还噙着两行热泪。

“坐化？弟子不懂，爷爷，何为坐化？”玄风问道。

“唉——”火根老祖长长一声哀叹。因为，谛听方才已经在火根老祖问询的眼神中，点头默认，那位故人的确已经坐化。故人坐化，身边又少一个知己，怎能不叫人神伤？

“修道之人，有两个至高无上的修道极境，又称太极化境。太极化境分生死两道门路，生者叫涅槃，也就是重生。重生者一般非神即仙，敕封仙位，自然荣登于仙界、神界。死者则叫坐化。人虽死，仙体犹存，会化为仙果或是神果。这仙果、神果只有半个拇指大小。当然，是你的拇指大小，而不是我的拇指大小。我这双手，已经炼化，非比常人之手大小了。”

“火根老祖所言虽是不错，但是，三界五域却有一位坐化神尊，非比寻常。难道火根老祖忘记了？”谛听提醒道。

“还有一个非比寻常？谁？”火根老祖着实没有想起。因为谛听所言之神尊，早在混沌初开，乾坤分明之时，就已经坐化。而后随着仙班神位的轮回更替，逐渐被后辈仙神所遗忘，很少能够记起了。

“幽冥古界的开创者，冥发拂尘的炼化者，大冥王的师祖，神体通贯九幽的幽冥尊始！”谛听缓缓道出了幽冥尊始的坐化真身。

“吁——不错！不错！方才还见过冥发拂尘，居然在幽冥尊始的地域中，把幽冥尊始给忘记了，该打，该打！”火根老祖急忙赔笑，接着道：

“幽冥尊始的确是震铄古今的伟大仙神之一，他的坐化真身，据说一直从往生道通贯十八层地狱，直捣幽冥地底。

我还听说，没有人见过幽冥尊始的腿脚，因为，幽冥尊始的腿脚下封存着混沌时期所有神魔的古墓遗冢。混沌神魔，颠覆乾坤，霍乱正邪。故而，历代大冥王都要遵守幽冥尊始坐化时留下的禁制，严守混沌神魔坟冢陵园的入口，也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火根老祖自然没有去过十八层地狱这种地方，更不用说幽冥地底。所以，混沌神魔的古冢是否存在，他也不知，只能问询谛听。谛听只是点头道：“不错。神魔古冢，庄严神圣。妖鬼神魔，俱不可叨扰混沌神魔的清净。所以，古往今来，总是默默无闻，自然会被人们所遗忘。”

火根老祖又道：“仙果也好，神果也罢，不过像是普通死者的遗体。但这遗体却能永存，因为修道者的灵性不会泯灭。不过，术法皆失，看起来就像一个极为普通的泥人儿，除了能被放在木桌上供香以外，实在别无用处。嗯，这也正是老夫不解的地方。

以那济世老头的修为，足以位列神尊，却为何偏偏想要坐化，而不是涅槃？既然不想涅槃，却又为何敞开渡生堂，讲经说法，普度众生，自称道号‘济世’呢？谛听，你说为什么？”

谛听瓮声道：“为情！”

玄风心道：“为情？”想来是了，爷爷一生只爱婆婆，不惜寿命为她借寿。爷爷知道婆婆年弱多病，目盲不便，诸事都要操心。所以，许多年过去，两人还是恩恩爱爱，不离不弃。婆婆倘若一死，爷爷自然不愿独享仙福，说不上是与婆婆双双坐化的！

事实上玄风猜得不错。济世长老的确是与济世老夫人双双坐化的，这件事，几乎无人知晓。但是，谛听知道。三界五域，也唯有谛听知道。所以，谛听只说了两个字，“为情！”

“好好好！好一个‘为情’！置仙道盛名于粪土，单为伊人绝仙根！怪！怪！实在是怪！简直要比你爷爷木谷仙人还要怪！”火根老祖低头摸着凝香的小脑袋，长声朗笑，笑得两眼满是泪花。这泪花，无从解释，意带万千，深情之人自然能懂，薄情之人，却是费解了。

“爷爷，很奇怪吗？如果说是‘为情’，我也愿意为他而死！”凝香说这句话时，两只大眼睛居然直直看着玄风。言真意切，说的极为分明。

“小鬼！你才多大年纪，居然说出这话，羞也不羞？好了，我的乖乖，我们就要到了！”火根老祖抱着凝香这个小孙女，实在爱不释手，亲密无间。纵然不是亲生，犹胜亲生。

玄黑色的吞脊兽龙口大张，一千三百六十五片黑玉琉璃瓦，通贯两只吞脊兽的龙口。似乎，这两张龙口，要把这长长一道琉瓦屋脊，吞噬口中一般。高高的宫廷屋脊下，黑瓦成排，鱼鳞错落，片片掩映，微弯曲展。恢弘扩大的庭宇飞檐，就是这一片片瓦砖，紧凑铺展而成的。

飞檐下，长明灯白光闪亮。殿宇阔，四檐角，各挂一盏长明灯。明灯孤照四方，仿佛是对往生冤魂的召唤，又仿佛是对死后轮回重生的希冀。不过，时下这长明灯代表着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长明灯已经熄灭，自然不是自己熄灭，而是被别人故意熄灭了。熄灭长明灯的人，自是恶人，是妖、是鬼，是恶妖、恶鬼！

因为，打破长明灯，就等于打破了死者对生的期望。轮回往生，没有了长明灯的孤照，自然也就没有了最后一点往生超脱的希望。没有了希望，自然只剩绝望。一个能让别人绝望的人，怎会是好人？非但不是好人，反倒是个恶人，是一个令人厌恨的可恶之人！

长明灯下，是一座黑白兼映的楼阁。楼阁四面有门，白门。有窗，白窗。有墙，黑砖墙。有楼廊，漆黑色的楼廊。有栏杆，漆黑色的栏杆。楼阁矗立三层，门窗错落三层，楼廊三层，栏杆亦是三层。层层对应，就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简直一模一样。

底层楼阁，建造在一座飞檐阔宇的殿顶之上。这殿顶自然比顶层殿顶更为宽大飞阔，四条垂脊修长如龙。一片片黑玉琉瓦如同龙鳞龙身一般滑长修展，鳞次分明的铺在四条垂脊上。每条垂脊顶端，都赫然站着一只獬豸（xièzhì）浮雕。獬豸，善辨是非，生有独角，状貌似龙。每见二者争斗则用独角触不直者，闻听争论则咋不正者。獬豸，公道的主持者，公平的维护者。

四条垂脊中间，又各自建造一个小型规模的楼阁。琉瓦如墨，飞檐如翼。顶上屋脊虽短，每条屋脊有三百六十五片黑玉琉瓦，屋脊两侧亦有一对吞脊兽。吞脊兽模样似龙非龙，面朝里，张着大嘴，好像要把整个乌黑楼阁顶脊吞下去。吞脊兽的背上，还插着一把利剑，只有剑柄露在体外。古人云，吞脊兽能秉持正义，镇压邪恶，故而赫然嵌在那里。

（另有一说：吞脊兽是传说中“龙生九子”的一位“龙子”。由于这一龙子能喷浪成雨，故将它装饰在屋顶的正脊两端，取喷水镇火之意。）

四座楼阁虽小，但是状貌简直就是中心三层大殿楼阁的四座缩影。白门白窗，黑墙黑廊，黑栏杆。四角飞檐，各自坠着一盏长明灯。四座小楼就是一十六盏长明灯，均已被打破。每座小楼的规制相同，只有两层。虽不及中心大殿三层楼阁鬼斧神工的恢弘霸气，自然有着一番匠心独用的玲珑精巧。

飞檐阔宇的底层殿顶最为阔气。它不仅承载着顶上中心位置，一座三层构建的恢弘楼阁庭殿。另外，在四条屋脊上，又各自承载着一座玲珑精巧的两层楼阁。这股顶天立地的力道，足以彰显底层殿顶的浑厚与气派。

浑厚气派的底层殿顶，每一面都有九十九根黑色大柱耸立支撑，柱高九丈，四面通共三百九十六根漆黑大柱。由于四个菱角相接处，各立一柱。故而，无论从哪一面来看，无论从哪一方位来看，每一面恰恰都有一百根漆黑大柱。实则，通共只有三百九十六根。

与漆黑大柱对应的外沿上，各挂一盏长明灯，每面看起来都有百盏。事实上，四面通共三百九十六盏。令人沮丧的是，这三百九十六盏长明灯俱已被打破。

黑白分明的大殿，象征着公正。长明不灭的灯盏，点燃着希望，照亮着光明。没有了光明的普照，希望何存？没有了光明的普照，公正何在？好好一盏长明灯为什么偏要打破？叵测的人心，为何却又这么恶毒？

每个喜欢神话或者了解神话的朋友，心中对阎罗宫都有一个大致印象，而这部书中的印象比较独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