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十年（下）

“爷爷。”风灵二人轻盈的身影，踩着温暖的阳光，走进了屋堂。堂中两个老人坐在古藤椅上，含笑慈祥。

“婆婆也在呀，给爷爷、婆婆施礼……”风灵二人刚要施礼，却被济世长老的笑声制止了。

“好了好了，不必多礼了，快快坐下，老夫有事情宣布。”

风灵二人听罢，脸上都是一呆。十年以来，唯有练剑和学识为重，不曾听爷爷、婆婆宣布过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而今，二老均在，笑意虽浓，却有说不出的深意。究竟何意，风灵二人也不能猜出。

济世长老看着两个小童，慈祥的笑脸上，似乎透出了丝丝不舍的浓情。缓缓道：

“十年了，屈指算算，春去秋来，两个小宝贝已经陪我们两个老人度过了十个愉快的春秋，实话说，我和婆婆都很感谢你们俩。

虽说十年来，老夫诚心传授剑法和道义于你们，却也有心留你们在这里陪我们两个老人共享天伦之乐。奈何时光不饶人，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终是留不住的。

我们两个都已晚年，你们却是春华朝朝。大好前程，俱在眼前，是时候让你们回去了。《玄天霹雳真诀》，一共五层，五层你们也都学会了。接下来的造化，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修为了。但是，送行之前，老夫想留一句忠告：

此剑真诀，惊天地泣鬼神，非匡扶正道不用，非斩妖除魔不用。不得与人相争，更不可动念邪心。您们都还年轻，虽然定力不错，但是，凡事三思而后行，终是有道理的。明白老夫的意思吧？”

“爷爷……”灵儿哽咽的声音却是再也多说不出了一个字眼。心中所担忧的这一天，还是匆匆到来了，似乎并没有任何征兆。但是，在灵儿心里，十分明白，这一天迟早要到，只是不曾想到，怎么这么突然。

灵儿葱指上粉红手帕，只在眼角轻轻擦拭，泪珠莹莹，湿了又擦，擦了又湿。“我好舍不得。”

“我们也是舍不得！”老婆婆居然也在拭泪。毕竟这两个小童在二老膝下长成少年，十年光阴，不知留下了多少珍贵的记忆画面。突然之间，却要宣布这画面就此定格，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的失落感，不免一重一重的涌上心头。

却又说回来，儿大不中留，终究得让他们经历这世间的沧桑磨练，找到属于他们的真实生活。玄风虽然无忧无虑，但是可以看得出，他的一门儿小心思，都放在了灵儿身上。

灵儿却是不同，虽然这十年来十分快乐，但是似乎有一种未解的心结，深深埋在灵儿心底，久久不化。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刻，常常在睡梦中惊醒，醒后却是淡淡叹息。就像一个合不拢的伤口，让人为之忧心而怜惜。

这也是济世长老这么快决定让风灵二人回去的主要原因。心结，总是要解开的。否则，活着就是一种痛苦。

看着济世长老那祥和的笑脸上，一丝说不出的恋舍之情，仿佛化作了皱纹，又布上了几条。不知为什么，玄风总觉得，这十年授剑，让济世长老老去了不少。虽然，济世长老千年修为，看来终是逃不过岁月的风割。

另外，《玄天霹雳真诀》，玄关重重，济世长老的确为风灵二人操心不少。自然劳心之下，不免催人生老了。

离别，总是有太多絮絮叨叨的话语，犹说不尽。但是，终究得是一方做出狠心，另一方依依不舍的离去。

拗不过二老已经定下的决定，一场团圆饭过后，却成了最后的饯行。离去的终究是风灵二人，灵堡中只剩下了二老依依不舍。当然，随着风灵二人离去的，还有九灵……

月黑风高夜，凶煞猖虐时。

峰峦如聚，云涛如怒。山峦峡谷之中，悠悠荡荡，惨嚎之声不绝于耳。细细听，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在邈遥远方。鼓鼓风声，夹着空空天籁幽鸣，笼罩在峡谷中，显得一片死寂。

峡谷两旁，怪石嶙峋，矗立入云，抬眼更是看不到峰峦颈项。一丘丘，一座座，大大小小，连绵蜿蜒。犹若天地之间的一个个九幽神魔，巍峨耸立，狰狞恐怖。不时在幽风呼啸中，传出阵阵低吟，或高亢，或叹息。听得让人惶惶恐恐，战战兢兢。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峡谷之中，漆黑如墨。仅有的一丝天光，也只能照到三步开外的距离。冥冥之中，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幽怨亡魂，在这里狰狞嗟叹。

幽怨亡魂，仿佛沉睡千年，幽叹千年，哀怨千年，悲怒千年……倘若不是两旁巍峨耸立，如同九幽神魔一般的嶙峋峰峦，日夜守护。怕是这些幽暗中的狰狞恐怖，早已经逃脱禁锢，开始为祸人间了。

滚滚压抑的沉默云海，恍若九天里的妖魔鬼怪，正在向峡谷中的怨灵，发出阵阵召唤。呼啸的夜风夹着高空上“呀呀”的哀鸟悲鸣，拂过了峰峦，掠过了峡谷，消失在了峡谷深邃的幽暗中。仿佛，冲进了九幽地府一般，那里或许才是真正的神魔所在。

嶙峋山崖下，一座高高矗立的巨石，犹若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鬼影一般，赫然独立在峡谷中间。隐隐可以看到，这块巨石上，幽幽深刻着四个硕大醒目的碑文。由于经年累月的风霜雨雪侵蚀，碑文略微有些模糊。

突然，从石碑之底，缓缓结出一层晶蓝色的薄冰，瞬间印在了整个石碑上。四个硕大碑文缓缓飘动，逐渐幻化成了四个水族字符，赫然醒目：惊兽天渊！

在这淡蓝色的水晶之光的辉映下，这才看清石碑下静静站着一个少年，一个少女，还有一条卷曲盘卧的黄蟒。

此时此刻，那少女一根纤纤玉指，正静静点在形状嶙峋怪异的石碑上。俏脸之上，秀眉微皱，明眸之中，透若深海。嘴唇微撅，淡淡道：“怎么会在这里？应该是在界位灵法学院才对呀？”

“灵儿，你忘了，当时我们是怎么相遇的。惊兽天渊，我最熟悉不过了，这里距离你们的界位灵法学院最近。原本我们应该走长长一段路程才能到这里的，看来济世长老有意送了我们一程。”那少年坚毅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淡淡微笑，仿佛找到了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玄风，你听到没有，远处好像有杀戮声。”灵儿那副俏生生的面容上，在淡蓝色幽芒的辉映下，掠上了一丝幽寒。晶亮的眼眸中，多了一丝警觉。

“嗯，听到了。不过，这里传出杀戮声，也是司空见惯，五大部族，经常会到这里猎杀魔兽。毕竟，每个部族一旦少了魔兽体内的通灵精，都会感到惶惶不安。所以，在猎杀魔兽方面，每个部族都是十分勤劳的。咱们过去看看？还是先去拜见你的皇伯父和皇伯母？”

玄风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丝毫没有在意黑暗中的狰狞。眼眸中只印得一个婀娜文雅的身影，她就是水灵儿。

言语之中的柔柔情愫，仿佛在试探着少女的心扉。声音缓和而平静，语调真诚而透彻。大有一种，我随你意的淡然纯情。

灵儿收了灵法，回头冲玄风微微一笑，道：“走吧，凑巧赶上，不若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