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借寿还阳（下）

夜风习习，皓月如盘。闪烁星斗，铺洒漫天。

巍宇高阔的灵堡，微微泛着蓝光，在皓月星华的笼罩下，已经融入了深夜的宁静。空空如也的灵堡中，静谧萧瑟。听不到了虫鸣，也没有了夜莺，所有生灵仿若在午夜中同时窒息一般。

一抹月光，划过高高的飞檐，穿过阔阔的门楣，铺洒在了门槛内的地板上，深深留下了一片冷夜的印迹。

里屋的卧榻上，满头银丝的老婆婆，安静如祥的躺在那里，身子已经有些僵硬，面白如芷。身旁守候的老人，一脸凄伤的表情，已经被岁月的沧桑遮住了。老人呆呆注视着卧榻上的婆婆，怔怔出神，仿佛这一时刻，又老去了十个春秋。

那枚叫做幽小娇的水晶指环，终究没能拗过倔强的水灵儿，只能把灵儿也算在了“借寿”中。所以，一根挂着白幡的苍木棍，此时就在风灵二童的手中紧紧握着。

幽小娇终于开口说道：“好吧，我们开始吧？”

济世长老微微点头，依依不舍的退开了床边，走向了门外。

幽小娇慢慢说道：“我再说一遍规矩，白幡不可以倒掉，你们两个要诚心跪在婆婆床头前。不可以抬头张望，不可以说话，不许动，直到我说结束为止，记住了？”

风灵二人同时说道：“记住了。”

幽小娇说道：“好吧，你们俩跪下准备，我要开始了。”

只看风灵二人已经诚心跪在婆婆床头，如同两个十分孝顺的孩孙一般。两人手中握着白幡，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一切的结束。

此刻的水晶指环——幽小娇，凭空驭着两面镜子，已经来到了门槛处月光可以铺洒到的地方。只过得片刻功夫，幽小娇已经控制着镜子的反光，直直照在了两个小童身上。

之后便是听得整间卧室里，回荡起了幽小娇若有若无，悠悠荡荡的声音：

“九幽仙神，幽冥至尊。祭我心明，德披苍生。恩德有果，贵有往生。遂有借阴，报以还阳……”

夜风飒飒，云雾蔽空。满天星斗，瞬间没入滚滚云层，恰恰留了一盘渐隐渐晦的明月，依稀照在了幽小娇手中的那面镜子上。

“鬼使神差，凭我调遣。不灭亡灵，当有复生！轮回往生，如我裁决。招魂……”

时隐时现的幽幽冥咒，静静回荡在已经完全暗黑的卧室中。原本天真不惧怕的两个小童，此时此刻被突如其来的静幽黑幕，笼罩的毛骨悚然，心中早是森森冷寒，不敢抬头。

片刻间，就看小小一面幽镜之中，已经月色阴晦。两道红光幽幽闪出，瞬间化作两个魁伟黑袍巨影，威武的站立在了白幡左右。先是低头向施法的幽小娇深鞠一躬，继而站直。黑袍加身，面红如血，苍发如银，长长披洒到了腰间。手中各持一把阴阳鬼叉，高高挺耸在卧榻室之中，头顶已经紧紧贴住了屋顶。

接着，两道紫光闪出，幻化有形，排在了血脸鬼差的下垂手。低头向幽小娇深鞠一躬，继而站直。看那身材与那血面鬼差相差无几，黑袍加身，面色紫沉，苍发如银，长长披洒到了腰间。手中各持一把白骨矛丈，威立两旁，凶煞逼人。

紧跟着，一道红光闪现。通体红光的一位花须老者赫然立在了四大凶煞当中，但看他头戴冠冕，青面獠牙，金晃晃的两道目光安静的定在了镜子后面那枚指环上。

双手秉持一杆黑白大笔，向着指环深深鞠下一躬：“老臣通判……”幽幽鬼声，恍若闷雷，恶恐恐回荡在了卧室之中。刚言语，却又无声，似乎被人制止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黑一白两道微茫，此时此刻架着那老婆婆的阴灵，幽幽从那墨镜之中闪了出来。有形幻化之后，只见那黑白无常鬼差，白牙森森，长舌如血，直直垂到了地面之下，仿若看不到那舌头的尽头一般。

先是架着老婆婆的阴灵，向那幽小娇深深一拜，继而一步便是跨到了卧榻前，将那婆婆的阴灵往婆婆那冰冷的尸体上一推。顿时间，赤橙黄绿蓝靛紫，七道幽幽魂魄，同时附着在了那老婆婆的身上。

眨眼之间，鬼灵阴阳通判手中那支黑白毛头大笔，只在两个小童身上一划，一道红光从那两个小童身上飞出，瞬间染红了黑白毛笔头。

鬼灵阴阳通判跨步来到老婆婆近前，笔尖只在那老婆婆眉心一点，一道殷红血色，瞬间抚满了老婆婆周身。渐渐地，那老婆婆周身灵光一闪，原本惨白的面容上，逐渐泛起了红光。

眨眼之间，一群鬼使神差，向那幽小娇深深一躬，化作道道光影，重新回到了墨镜中。只看那墨镜，乌云渐渐散开，皓月隐隐乍现，漫天星华与那皓月，交相辉映，瞬间照亮了午夜的清明。

“咳！”

随着老婆婆一声轻咳，彻底打破了幽静的卧室。两个小童只觉的小手已麻木，“乓琅琅”一声脆响，招魂白幡，应声倒地。

“好是口渴！可有水喝？唉？怎么刚刚又睡着了……”

“啊——”齐声声一阵刺耳的尖叫。

经历了“借寿还阳”的森森鬼事，两个小童已经惊悸不已。这时候，突然听到了老婆婆苍老的话语回荡在了卧室中，顿觉有种诈尸一般的恐惧压上心头。年龄幼小，无法自控，居然破口尖叫了起来。

“怎么了……”

济世长老一脸焦急，从门外冲了进来。顿时也是一怔，发现已逝爱妻，居然从卧榻上坐了起来，正痴呆呆看着地上的两个小童。济世长老赶紧上前抱起两个小童，放在了卧榻上，苍老的面容上已经闪烁出了惊喜不定的泪花。

出神的看着爱妻，轻轻握住了那双相濡以沫，牵爱终身的手。讷讷道：“你……醒了……”

两个小童呆呆坐在两个老人之间，不明所以，惶恐中慢慢回过神来。看来“借寿还阳”已经结束了，老婆婆居然死而复生，但是指环却并未宣布结束。

水灵儿心中稍有怒意，不过往右手拇指上一摸，不知什么时候，指环已经回到了手上。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指环中的人会不会已经涅槃？如果没有涅槃，怎么会让尸体起死回生？这等神力并非寻常修行可以达到，所以，有朝一日一定要解开封印，看看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人！

想到此处，灵儿眼中滑过一丝喜悦，嘴角微微笑弯了。仿佛这一刻，抓着指环就像抓住了一个救命法宝一般，感觉自己通向涅槃的路子，终于又近了一步。连方才跪身地下，一身不自在的麻木痛感也是忘在了脑后。

一旁的玄风，却是看着灵儿呆呆出神。不知为什么，看着灵儿发呆的小脸上，微微笑起，自己居然也傻傻笑了……

那一夜，他们吃了一顿“团圆饭”，心情畅悦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