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之丘地底虫穴一战,玉玦峰昆仑门大获全胜。除有部分弟子受伤之外,无一伤亡。
祝云沧与伊采薇在此战中立下头功,慕容长风遂对他们更加欣赏。然而,隐流对祝云沧的看法,却似乎没有任何转变,依旧冷漠非常。
南宫鸿率天山玉玦峰弟子前来援助之时,已是次日清晨。
慕容长风与之会于玉玦峰昆仑门正殿,祝云沧等人皆在其侧。
慕容长风对南宫鸿似乎无甚好感,见众人前来,却只是淡笑一声,道:“诸位来的好快,正巧我们刚破了那凤鸣之丘的虫群战阵。”
南宫鸿明白慕容长风的意思,摆正了腰间的酒葫芦,道:“这么说,慕容老儿,似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慕容长风依旧面带微笑,道:“这天山离我昆仑山非万里之遥,你南宫掌门这一推脱便是三日之久。前方战事吃紧,我等只能先行抗击,侥幸取胜,实在是上天庇佑之功。”
此话显然实在讽刺对方,那南宫鸿喝了一口酒,道:“我们来了便罢了,你若是叫别的门派,他们还不一定来呢!”
“是,那是自然,还是尔等众江湖大义,实在令人钦佩。”慕容长风道。
“慕容老头,你不会又想与我比剑吧?”南宫鸿冷冷道。
“大战在即,还是算了。”慕容长风一挥广袖,道,“尔等既然来了,何不与我们一道商讨那凤鸣之丘魔门洞开之事?”
南宫鸿心中虽然有气,但为显一派之长得风度,大笑一声,道:“那是自然,封印魔门乃是大事。”
祝云沧在一旁静静观望,心下暗道:“同属玉玦峰,一个在天山,一个在昆仑,二者却水火不容,却不知这江湖上还有多少如此的门派……若是大家都齐心协力,妖族、魔君早已覆灭,又岂会酿成此等神州大祸?”想到这里,不禁惋叹。
待南宫鸿与慕容长风离开正厅之后,祝云沧才得自由,独自行走在昆仑门正殿外的小道之上。天空开始落下雪花,不多时便越下越大。冬天终究是来了,朔风吹拂,银装素裹,很快,这神州大地便会有半壁江山被白雪所包容。
祝云沧看见,那风雪之中,竟出现一抹亮色。不顾天气的寒冷,祝云沧也不回屋,在空中捉下了那朝他飞来的光亮。
“孤天溟?!”那是孤天溟传给他的纸鹤。
“云沧,我与那魔神饕餮已到得大荒之处,果不其然,她的目的在于寻找另外两名心无战意的魔君,以图寻获帮助,这封神塔依旧在她身上,我此刻还不能,亦没有机会对她动手。”
“从她口中,我已了解到那六件上古魔器之作用:弑神双剑,乃是魔族最强之力,弑神戮仙,无所不能;缚魂铭文,乃是囚固灵魂之所,能令魂魄超越轮回,禁锢其中,甚至为拥有者所用;封神塔,乃是万物万仙炼化之所,任何东西——无论神仙人鬼,被囚于其中,皆可能炼成元丹;六道刻命轮,可逆天改命,超脱死生;万魔血幡,集天下魔灵于一处,及至招动,便可号令群魔;三尸神甲,则乃魔界最强之护,刀枪不入,倘若某人拥有此物,即便天界神器也难伤其身。”
“这六件魔器,还可以摆出不同阵法,以发挥不同的作用;或违逆天意,或屠戮四方,或召唤魔君……不过,想要完全发挥六魔器的力量,需要极强的魔性与意志。”
“目前我所知的就是这些,灵鹤飞抵昆仑之际,我与饕餮,应已寻至九海夜魔。饕餮并不聪明,对我十分信任,勿念!”
祝云沧能收下灵鹤传音,心情十分复杂,一时竟有些惶惑。他不知这惶惑之感从何而来。
而当他想要移步回房之时,却忽然发现雪地中还站着一人。
“伊采薇,你在此处做什么?”祝云沧疑惑道。
“我有话对你说。”伊采薇道。
“你?有话对我说?”祝云沧有些惊疑,“你我说话,何须那么神秘。”
伊采薇摇了摇头,道:“你别一脸玩世不恭的态度,我对你说的乃是正事。”
祝云沧感觉伊采薇的语气与平时有些不同——事实上,这几日来,她的语气与态度一直让祝云沧有些疑惑难解。
“有什么事,说吧。”事实上,祝云沧并不想在雪地里交谈,然而似乎此刻又找不到更好的地方。
伊采薇道:“你知不知道,如今隐流众人怎么看你?”
祝云沧一怔,转而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岂会不知,他们,都不大喜欢我吧?”
伊采薇道:“岂止是不喜欢,在虺良与武定刚眼中,你根本乃是隐流的仇人,参商前辈虽不开口,对你也甚是不满。若非碍于玉玦峰昆仑门的面子,我想,武定刚早就对你动手了。”
“我端的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只得他们这般对我。”祝云沧道。
伊采薇道:“你还不知?当初是谁提议并入玉玦峰昆仑门的?”
“不错,是我。”祝云沧道。
伊采薇道:“武定刚与虺良,还有许多隐流众人,原本都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他们没有大志向,大抱负,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让自己的江湖地位稍稍提高。”
“加入玉玦峰昆仑门这等名门正派,岂非便达到了他们的目的?”祝云沧道。
“不错,的确如此。”伊采薇道,“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当日在那先天诸宝大会上一战成功,让隐流跻身江湖各门派的主导地位,便已经算是成功了,达到目的了,他们不想加入这大门大派,处处受限。”
“真是可笑。”祝云沧道,“隐流仅凭凄灯老人一句话,就能成为名门正派?就能作为江湖主导?若是不与这名门大派联合,我们怕是早已被其他门派围剿歼灭了吧?”
“对,的确如此,我理解,但武定刚不理解、虺良不理解、还有许多隐流门人不理解。他们只是江湖中受到不公待遇的小人物,他们没有你的那种志向与远见,明白么?”伊采薇道,“我在江湖已然六七年,这些人,我比你见得多,也比你了解!”
祝云沧不语。
伊采薇道:“当初既然选择了加入玉玦峰昆仑门,我本也不该多说什么,大家对你虽有不满,但也无多大异议。可你后来所做的一切,你知道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么?”
祝云沧蹙眉。
“先是为了救沈芯翎,与据比尸神开战;再是为了求药,发觉了凤鸣之丘魔门洞开,让隐流众人也随玉玦峰昆仑门一道卷入与虫妖的争战之中;前些日子,又为了帮助郜家摆脱天幕谷危局,让整个隐流损兵折将,虺良、参商前辈因此身受重伤,不少隐流门人因此身死。”伊采薇顿了顿,道,“如此,你还指望他们对你有所好感么?”
祝云沧脸色越发地难看,即便是没有这漫天飞雪,他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寒冷冰霜,“我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你不是不清楚,神州妖孽横行,随时便有倾覆的危险,我……”
“不要对我说这些。”伊采薇道,“这些,我都理解,我若不理解,也不会次次都想方设法与你同行。我只是想要你知道。隐流众人,并不要这些,你身为隐流中人,可不可以为他们也考虑考虑,不要总是自行其是,很多事,你自己岂非也不能掌握?很多事,岂非根本与你无关?”
“我并非没有为隐流众人考虑。”祝云沧上前一步,道,“我并未要求任何人与我同行,沈芯翎也好,郜晋南也好,刺杀虫王也好,无论哪一此,我都只是打算单独前往。”
伊采薇的神情变得愤怒起来,道:“你的意思是,隐流众人,根本就是多管闲事,自寻烦恼,自找苦吃,自甘送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懂什么?!”伊采薇道,“常常将江湖大义挂在嘴边,将大人大爱挂在嘴边,你却连身边志同道合的朋友的保护不了。你为何不问问,隐流众人,为何在对你如此不满的情形下,还要相助于你?你以为,我们是不想舍却你这份力量么?”
“我……”
“不错,我曾经拉你入伙,的确是想要利用你,利用你的毁殇之力,为隐流打出一片天下。可直到今日,我却没有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隐流也没有!”伊采薇道,“你忘了自己是隐流门人……不对,你或许从未把自己当做隐流门人,但我们没有!”伊采薇反身离开,道,“若是有朝一日,他们一起反对于你,令你又变得无路可走,无家可归,我绝不会帮你。”
祝云沧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愤声道:“无须帮我!我从生下来便是独来独往,从今往后,也不许别人挂心!”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如此激愤,他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焰,一团压抑已久的火焰。曾经,有多少人不理解他,不体谅他,他都可以忍耐,但今日,他却忍耐不了了。
“走吧,都走吧!即便天地间就只剩我一人,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