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冬冬推
我听许少德这么一喊,心想,难道金竹大峡谷真的有鬼?回头一看,还真的和一个面
目狰狞的人在身后的林子里站着,然后摆出各种怪异的姿势。乍看上去,真的有鬼怪
电影里的鬼一样,有一点夸张,脸上的五官极其冷硬。
那人就远远地站着,但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知道想干些什么。我自然不惧鬼神,
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鬼神,所以扔下兔肉,就冲了上去。那人没想到我会追过去,所
以愣在了原地,当我大步跨上前的时候,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
柳木制做而成的凶鬼面具。
这人身形娇小,看来是个女人,但身手还算敏捷。我接连喂招,才把这女人制服,然
后扯下了她的面具。这深山老林的,果然有个女人,快来许少德并不是胡说八道。不
过,天都已经黑了,她干嘛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生气地扭着她走回营地,这女人却不
哭不闹,安静地等待着处置。这个女人面容精致,血se淡浅,但我却觉得很是眼熟。
刘老头接过面具一看,道:“傩戏面具,这是冬冬推!”
“什么东东推,西西推的?”我把这个女人按到地上,让她坐着。
可是,刘老头却不再言语,他惊恐地看着我抓到的女人,喊了起来:“大仙饶命啊!
”
“喂,喂,饶啥命,你做了什么对不起祖国人民的事情了?”我觉得好笑,这刘老头
真是唱戏的料,一会儿一个样,但是话一出口,就想了起来:我知道在哪里见过这个
女人了!
这个女人没有说话,她也不觉得生疏,坐下后就捡起一只兔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许少德一看是美女,就忘记了刚才的恐惧,马上陪着这个女人一起吃兔肉,或者是
这个女人在陪许少德吃兔肉。
刘老头还在拜着这个女人,艾伯特一脸迷茫地坐在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
实在不忍中国人的形象让刘老头毁了,于是马上把他扶起来。这个女人吃兔子肉的时
候很安静,我看她也伤不了许少德他们,于是就把刘老头拉到一边,说:“我的天,
这个女的不就是你那两副画中的女人吗?”
“是啊,吓死我了,真见鬼了。”刘老头惊恐道。
“你什么意思,我也在画上,怎么就是见鬼了呢,我可是实在的人!”我生气道。
“没,我有一件事情没告诉你,就是我们的老爷子,他还有一句话,我没告诉你…
那就是,画上的女子,她…”
刘老头正要赶着把话说完,那个女人却扬着清脆的声音,道:“你们没有时间了,动
作要快,不能让他(她)赶在前面。”
这个女人的声音很空灵,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不过刘老头还是把嘴巴凑到我耳朵边,
说了一句话:“成老爷子说,另一副画上的女子,和当时的狐仙一个样子!”
“啊——!”我失声叫了起来。
我的天啊,画上的人居然活在现实里,而且是千百年前的人物!其实,我不该奇怪,
因为自己也是画中人,而且已经在几个古迹里发现了和自己一样的画像,雕像。这女
人出现得太奇怪了,忽然就这么出现,难道她一直生活在这个老林之中?可是,看她
的穿着,全是当今最好的运动装,牌子货呢,怎么看都不像深山的野人。
“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我劈头便问道,一点儿也不转弯抹角。
“我啊,呵呵。”这个女子回头一笑,道,“叫我小光就好!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实在无聊,所以拿着这个傩戏的面具吓吓你们嘛。”
我听着奇怪,怎么感觉和她好象很熟悉!但是,她说她叫小光,我根本没有哪个同学
,朋友,亲戚叫这个名字的。我问了她姓什么,小光却不肯说,然后做出一副无辜的
样子。刘老头捧着小光的面具,一直嘀咕着,说什么冬冬推,当时他不知道这东西,
他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他想说点什么。
冬冬推是傩戏的一种,“傩”是古代逐鬼驱疫的宗教仪式,在中国是一种原始文化现
象,滥觞于史前,盛行于商周,流传了几千年。北齐兰陵王勇武而貌美,上阵时常以
鬼怪面具自覆惊吓敌手,可见,傩戏面具不是一般的吓人。
贵州北部侗族,西南关岭地区的傩戏叫“嘎傩戏”,也叫“冬冬推”,是一种面具戏
。贵州由于地理位置、建制沿革、民族习俗等诸因素,深受巴蜀、荆楚文化的影响,
傩文化的传入贵州,与巴、楚文化有渊源关系。
《汉书*地理志》说:“楚人信巫鬼、重**祀。”《松桃厅志》这本前人所写的地方志
里也有记载:“人多好巫而信鬼,贤豪也所不免,颇有楚风。”所以,这傩戏代表了
古老的民俗文化,但也透露着一股阴森的鬼气,在晚上看见的时候,心里会不禁地发
凉。
“明天你就回家吧,不能跟我们这群人在一起,会有危险的!”我找个借口,想把小
光赶走。
“我知道你们要去龙遗村,没有我的话,你们是绝对找不到的!”小光话一出口,吓
了我们一跳。
刘老头可能听自己的祖辈们添油加醋地把狐仙女子吹得天花乱坠,所以一直不敢出声
,小光说什么他都赞成。那个时候,虽然已经在全国各地开展了很长时间的破除迷信
活动,但是很多老人家还是深信不疑的。
“万藏老弟,你就让狐仙大人一起去吧,要不…”刘老头在我身后嘀咕道。
“可是…”我还是不大放心,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的作用,别拖后腿就好了。
“放心好了,你们做你们的事情,不用管我。”小光很真诚地说道,这态度让我无法
拒绝。
我思索了一下,想找个人商量,可是刘老头没了主见,许少德眼里只有美女,艾伯特
二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搜寻了一圈,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小光要跟着去,肯定是冲着那财宝去的,她又知道得那么详细,来历肯定不简单。
不过同是古画上的人物,或许她能知道一些事情,所以左右权衡之后,我就妥协了。
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问了小光一些问题,她一直回避着。不过,我总觉得她可能
和袁圆圆的叔叔有关系,除了那人,还有谁知道我们会来金竹峡谷的。好好的一个队
伍,就给小光搅得没了凝聚力,大家都在想着不同的事情。
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一点星光,要是下冬雨的话,这种地方要下很久的,而且行动会
变得很不方便。我正仰着头,望着天空琢磨着,明天得加快速度,小光要是走得慢,
我们就故意甩掉她。她早就在这个山里晃悠了,肯定不会迷路的,跟不上我们她自然
会回去。
我的如意算盘才刚打好,许少德又朝我的脸上吐了一口兔肉。他娘的,这小子真是浪
费粮食啊,亏我这么辛苦打回来!许少德举起颤抖的手,指着我后面,道:“又有几
个…鬼…”
我本想回头看个究竟,谁知道许少德的身后也出现了几个人,而他们的脸上,也戴着
和小光一样的傩戏面具。
那几个人在树林里挪动着,速度不快,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我们。我们喊了几声,那些
人没有回应,如聋子一般。刘老头此时惊恐得脸都扭曲了,虽说他胆子不大,但也不
小,几张傩戏面具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和之前的他比起来完全不同。我实在不明白
,这面具为什么能让刘老头这么害怕。
小光叹了口气,那口气听起来,弥漫着一种很厌烦的感觉。只见,她把食指一弓,放
在嘴唇上,一声仙鹤般的叫声赫然荡开。那些戴着面具的人,却忽然有了听觉,听到
小光的口哨声,纷纷隐入了林子的暗处。大家都很惊奇,为什么那些人会听小光的号
令,难不成她是山寨里的女大王?我们进山之前,就已经统一了意识,只要没有东西
攻击我们,我们就不去招惹他们。既然那些戴着冬冬推面具的人已经走开了,那我们
没必要把他们往死胡同里逼。
我们一言不发地盯着小光,她十分自然地吃着兔子肉,对我们的惊疑没有丝毫在意,
也不想解释。那一夜,我把自己的睡袋让给了小光,自己就围在篝火边,给大家把夜
。半夜里,刘老头梦呓,说的是云南话。云南方言和广西方言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听
得出来,刘老头说的梦话,大概意思是,他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冬冬推这玩意,让
别人别怪他。最后,刘老头就惊醒了,我想问他梦里梦到了什么,但是刘老头看到我
盯着他,于是就又装出睡意很重的模样,倒头又睡,不睬我。
那一年,科学已经产生了质的飞跃,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人潜意识的研究报告。学术上
说,人在一种特定情况下,会想起自己强迫遗忘的事情,既然是强迫遗忘的,当然是
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刘老头的反应,让我回想起自己的经历。要不是地泉露,我根本
不会想起一个小孩子的头颅,还有一个朦胧的女人。可是,时机瞬间即过,我也再没
有机会碰上地泉露,脑海里也再没有出现当时的幻景,也不知道那是纯粹的幻景,还
是真实经历过。
我一边想着,一边焦躁地扒着篝火,想让它继续燃烧,可是一瞅到对面正睡着的小光
,心里又思绪万千。小光是目前唯一和我有相同情况的人,我们都出现在古物之中,
她又如此神秘,说不定,真的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琢磨着,现在大家都已经
熟睡,趁这机会和小光聊聊,看她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信息。
想到这里,我就蹑手蹑脚地跨了过去,屏住了呼吸,轻轻地推了一下小光。可是,她
却没有任何反应。莫非,小光也和许少德一样,睡觉的时候跟个死猪一样?我又用力
一推,还是没反应。急性子一上来,我就在小光的脸上打了两下,没想到触及她的脸
庞时,她的皮肤却冰冷无比,如一个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