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某个夜晚,阴冷多雾,我和福尔摩斯坐在贝克街寓所的起居室里,守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炉火。经历了巴斯克维尔庄园那场令人叹息不已的惨案之后,福尔摩斯又破了两件非常重大的案子。第一件案子:阿波乌上校操纵了著名的“无匹俱乐部”的纸牌舞弊案,福尔摩斯成功地揭开了他的真面目;第二件案子:蒙特邦歇太太不幸背上了谋害继女卡莱小姐的罪名——卡莱小姐想必大家还记得吧,那件事情已经发生半年了,但她依然活着,并且在纽约开始了幸福的婚姻生活,福尔摩斯成功地帮助蒙特邦歇太太洗脱了罪名。现在的福尔摩斯,可以说是精神焕发,所以我旧事重提,想让他详细地谈谈诡异的巴斯克维尔猎犬案。很长时间以来,我希望找机会跟他谈谈这件事情,因为福尔摩斯从来都不让不同的案件相互干扰,否则头脑再清晰的人也会因为回顾往事而无法集中注意力面对眼前的工作。亨利爵士和摩梯末医生来到了伦敦,为他们的长途旅行作准备,受到这件事情的刺激之后,爵士确实也需要通过旅行来放松一下了。当天下午,两个人来到我们的寓所表示感谢。所以到了晚上,我很自然地就和他聊起了这件事。
福尔摩斯说道:“整个事情的经过,在那位所谓的‘斯特普尔顿先生’看来,是非常明白的。对我们来说,因为最初无法弄清楚他这样做的动机,只是了解部分的事实,所以整件事情看起来就非常复杂了。后来,我和斯特普尔顿太太长谈了两次,才把整件案子完全弄明白了,不知道其中还存在着什么未解之谜。在我的案件统计表的B字栏里,你可以找到与此案相关的几条摘记。”
“或许你可以凭借自己的记忆跟我谈一谈这件案子的大体经过。”
“我非常乐意谈谈它,但我不敢保证把所有的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你知道,当注意力高度集中之后,对于之前的记忆就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律师对于正在进行的案件可以与一位法律专家辩论案子中的每条细节都涉及到哪条法律,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法庭诉讼之后,他就可能把所有事情忘个精光。所以,在我的脑海里,之后发生的案件正在逐步地替代此前的案件,卡莱小姐这件案子就冲淡了我对巴斯克维尔猎犬案的记忆。也许明天又会有什么小问题来找我了,那时,漂亮的法国姑娘和臭名昭著的阿波乌上校在我脑海中的地位也会逐渐下降。但对于猎狗这件案子,我愿意尽量准确地描述给你听,假如我漏掉了什么细节,你可以进行补充。
经过调查,我完全可以证明,那幅巴斯克维尔家的画像并不是骗人的,那位斯特普尔顿先生确实是巴斯克维尔家族的后人,他的父亲是查尔兹爵士的弟弟——罗杰·巴斯克维尔。据说罗杰带着恶名逃到了南美洲,没等到结婚就死在了那里。但真实的情况是,他不但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小孩儿与他的父亲同名,长大以后,娶了一位哥斯达黎加美人,也就是贝莉儿小姐。后来,小罗杰盗取了一大笔公款,然后化名凡戴勒逃回了英国。在约克郡东部,他办了一所小学。因为他在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位得了肺病的教师,所以他也想通过从事教育事业来为自己博得一些好名声。但是那位教师最终还是因为肺病而死,这所小学校也因为死了三个学生而变得臭名远扬。凡戴勒夫妇商量了一下,就把自己的姓改成了“斯特普尔顿”,然后带着余下的财产,怀着对昆虫学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迁徙到了英格兰南部地区。大英博物馆里保存着他的资料,他是公认的昆虫学方面的权威:他在约克郡居住时期,最先发现了一种飞蛾,这种飞蛾也就被永久地以他的名字命名了。
斯特普尔顿来到英格兰南部以后的生活,我想大家肯定都会非常感兴趣的。很显然,这个家伙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发现只有两个人是他继承庞大遗产的阻碍。我认为,他刚刚到达德文郡时,还没有完整的计划,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这一点从他让妻子化身成自己的妹妹就可以得到证明。尽管这个阴谋的很多细节还需要他来完善,但他显然是想把她当成鱼饵,希望引查尔兹爵士上钩。他下定了把巴斯克维尔家财产弄到手的决心,并且甘愿冒任何风险、采取任何手段来达到这一目的。
第一步,他要把自己的住宅建在与祖宅很近的地方,越近越好。
第二步,他要培养自己和查尔兹爵士及其邻居的友谊。
查尔兹爵士把巴斯克维尔猎犬的传说亲口告诉了自己的侄子,也为自己被吓死埋下了种子。斯特普尔顿——我们还是叫他这个名字吧——他从摩梯末医生那里知道了老头儿有严重的心脏病,只要稍微受到惊吓就可能被吓死——他还知道,查尔兹爵士是一个很迷信的人,而且对那个恐怖的传说深信不疑。他开动灵活的脑筋,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出了在他看来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够把男爵置于死地,又让自己几乎不会受到一丁点儿的怀疑。
产生了这个想法以后,他就开始费尽心机地想办法让这个计划变成现实。如果设计这个阴谋的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随便找一只凶狠的猎狗就行了。但斯特普尔顿先生可不是这样的人,他还用了一些人工手段让这动物变成了真正可怕的魔鬼,这大概也是他天才般机智的表现吧。那只猎狗是从居住在伦敦福莱姆街的罗斯和曼格斯(他们是贩狗商人)那儿买的,它是那些待售的货色中看起来最强壮、最凶狠的一只。他乘坐开往北德文郡的火车,把那只猎狗带回了格林盆,由于害怕被别人看到进而产生怀疑,他花了很长时间牵着狗穿过了沼泽地。由于他在拿着捕虫网捉蛾子时已经知道如何进入格林盆泥潭的深处,所以他很顺利地就为那只猎狗寻觅了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他把它藏在那儿,等待着让它发挥用处的时机。
但合适的机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等到的,在漆黑的夜晚,他根本没有办法把老爵士从家里引出来,有很多次,斯特普尔顿带着那条猎犬埋伏在巴斯克维尔庄园附近,但都没能得逞。在这么多次没有结果的追寻中,斯特普尔顿先生——更准确地说是他的宠物,被人发现了,正好,手稿中所记载的传说再次得到了证实。他也曾这样设想过,让他的妻子去勾引查尔兹,然后使其走向毁灭,但在这个问题上,贝莉儿的表现令他感到相当意外。她不肯答应自己的丈夫去把老爵士扯进情网,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就等于是自己害死了查尔兹。斯特普尔顿对她进行了恐吓、甚至是令人发指的毒打,但都没能让她改变决心,她一点儿都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去,很长一段时间,斯特普尔顿甚至到了愁眉不展的地步。
在这样的困境之中,他最终还是等到了一个机会。查尔兹爵士已经对他十分信任,就让他负责掌管一笔慈善金,用来帮助一位可怜的女士劳拉·莱昂丝太太。因为斯特普尔顿的身份是单身汉,所以能够对这位女士施加决定性的影响。他对劳拉·莱昂丝表示,只要她能够和丈夫成功地离婚,他就愿意与她结婚。但是摩梯末医生建议查尔兹爵士到伦敦去,这就使他的计划面临着一个紧要关头,斯特普尔顿表面上也同意了这个建议,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行动,要不然,他想要谋害的人一旦离开这里,他就束手无策了。所以,斯特普尔顿先是逼迫莱昂丝太太给查尔兹爵士写了那封信,恳求他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再见她一面;然后,斯特普尔顿又说了一番花言巧语令她爽约,如此一来,他就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大好时机。
傍晚时分,他坐着车从库姆·特雷西赶了回来,在充裕的时间内,他在猎狗身上抹上了发光的化学物质,然后带着它埋伏在了栅栏门附近,他很清楚,查尔兹爵士一定会到那里去等候莱昂丝太太的。果然,查尔兹爵士出现以后,那只猎犬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就跳过栅栏门朝着不幸的老头儿冲了过去,查尔兹爵士叫喊着在水松夹道上飞奔起来。水松夹道是那样地阴暗,再加上猎犬又大又黑,嘴里眼睛里都冒着蓝光,在后面飞快地追赶,这情景确实让查尔兹爵士万分害怕,再到后来,他的心脏病发作了,再加上过度恐惧,终于倒在了夹道的尽头,气绝身亡。猎犬是沿着长满草的路边追赶的,而查尔兹则是在小路上跑的,所以我们才没有看到人的脚印以外的任何其他痕迹。猎犬见他在地上一动不动,或许走上前去闻了闻,当发现他已经死了的时候,就转身往主人的身边走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它在小路上留下了后来被摩梯末医生看到的爪印。斯特普尔顿急忙带着猎犬回到了格林盆泥潭区域的狗窝。警察对这一神秘事件感到束手无策,而当地人则又惊又怕,后来,我们就开始调查这件案子了。
现在,你知道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猝死的真相了吧,斯特普尔顿的手段真是狡猾之至啊,确实是这样,检察官几乎没有办法对真凶提出指控。而他唯一的一个同谋也永远不可能让他的阴谋大白于天下,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古怪手法使他的阴谋得以顺利进行。与这件案子有关的两个女人,斯特普尔顿太太和劳拉·莱昂丝太太都对斯特普尔顿产生了怀疑——斯特普尔顿太太明白他想暗算查尔兹爵士,也知道他训练了一只猎犬;莱昂丝太太虽然不知道这两件事,但是很清楚地记得,查尔兹爵士暴死的时间正是她按照斯特普尔顿的要求与查尔兹爵士定好的约会时间,而知道这个约会的人只有他一个,加上他设法劝说莱昂丝太太取消了约会,所以她也产生了怀疑。但是,两位女士都被他牢牢地控制了,而且她们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所有的阴谋都几乎成功了——但他没想到接下来遇到了更大的困难。
斯特普尔顿之前可能并不清楚,查尔兹爵士还有一个继承人住在加拿大。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他很快就从摩梯末医生那儿获知了这个消息。当摩梯末医生把亨利·巴斯克维尔即将到这里继承遗产的消息详细地告诉他以后,斯特普尔顿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或许根本用不着让这个陌生的堂弟来到德文郡,他可以在伦敦杀死亨利。但从贝莉儿小姐拒绝帮他谋害查尔兹爵士开始,他就对自己的妻子不那么信任了——甚至不敢让她与自己长时间地分开,因为这样很可能会让他无法控制贝莉儿,所以他带着妻子一起来到了伦敦,住进了克瑞文街的梅克司波柔私人旅馆里面——我曾经让人到那里去搜集过证据。在旅馆,他把太太关进了房间,自己就粘上了假胡须,一路跟踪摩梯末医生来到了贝克街,后来又去了车站,最后到了诺桑勃兰旅馆。由于斯特普尔顿的残酷虐待,使贝莉儿对丈夫怕得厉害,但她又多少知道一些他的阴谋,出于恐惧心理,她没敢用笔写一封警告正处于危险中的亨利爵士的信——如果信落到了斯特普尔顿的手里,恐怕她的命就保不住了。所以,我们早就知道了,她从报纸上剪下来一些字,拼成了我们看到过的那封匿名警告信,然后又用伪装过的笔迹把收信人的地址写在了信封上。
对斯特普尔顿来说,设法弄一件亨利爵士的衣物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如果他到了被迫使用猎犬的时候,他就必须有一件能够让狗闻味追踪的东西。凭借自己大胆而又机敏的头脑,他贿赂了诺桑勃兰旅馆的仆人,让他们帮助自己实现了愿望。但不巧的是,他得到的第一只皮鞋竟然是新买的,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因此他又把新皮鞋送回去,偷了另一只旧的——这是对我们帮助最大的一件事了,因为它让我确定,我们的敌人是一只真真正正的猎犬。否则,就没有理由能解释这个问题:偷鞋的人为何只想得到一只旧鞋,对一只新鞋却提不起任何兴趣来呢?一件事情越是让人觉得古怪,就越应该仔细推敲,因为很可能令一个复杂的案件变得简单起来。若是适当地进行考虑,再加上科学、缜密的推理,就不难得出正确的结论。
次日上午,摩梯末医生和亨利爵士来到了这里,期间一直都被坐着马车的斯特普尔顿跟踪。他对这座房子和我的容貌了解得一清二楚,再加上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特点,我有一种预感,斯特普尔顿的犯罪史决不止谋杀查尔兹爵士这一桩罪案。听说最近三年之中,西部地区相继发生了四次重大的盗窃案,但却一直没有找到罪犯。最近的一件案子发生在五月,弗克斯农场的一个仆人想抓住一个蒙面的单身盗贼,反被残暴的歹徒枪杀。我相信斯特普尔顿就是靠这种手段来补充他那终会坐吃山空的财产的,所以这几年来,他始终都是一个危险分子。
不久之后,他居然从我和华生的眼皮底下成功地逃走,然后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马车夫,这让我领教了他是一个多么机智和大胆的人。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得知我已经接手了这一案件,同时他也明白,自己在伦敦不可能有机会向亨利爵士下手了,所以,他赶紧回到了达特沼泽地,准备在那里对付亨利爵士。”
“请稍等!”我中断了福尔摩斯的叙述,“没错,你把事情的经过如实地讲述了出来,但是有一个疑问我还是不明白:当猎犬的主人在伦敦期间,猎犬是如何被照顾的呢?”
“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也曾经留意过,毋庸置疑,斯特普尔顿有个心腹,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把自己的全盘计划都告诉那个人。在梅利琵的宅第中,有个名叫安东尼的老男仆从斯特普尔顿在几年以前当小学校长的时候就开始追随他,所以他肯定知道男主人和女主人是夫妻这件事,现在这个老男仆已经逃跑了。在英格兰,‘安东尼’这个姓并不是很常见,而‘安托尼奥’这个姓在以西班牙语为主要语言的国家和地区同样也不常见。这个老男仆和斯特普尔顿太太差不多,英语说得很流利,但总有一种奇怪的大舌头的感觉。我亲眼见到老家伙按着斯特普尔顿作出的标记从小路穿过了格林盆泥沼。所以,我推测,当斯特普尔顿不在的时候,照顾猎狗的人就是他。也许他一直都不知道男主人为什么要养这只猎犬。
“斯特普尔顿夫妇回到德文郡后不久,亨利爵士和华生就跟他们联系上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表达一下个人意见,或许你还有印象,我在检查那封用报纸铅印字拼成的匿名信时,我曾经仔细检查过纸里的水印。当时,它离我的眼睛只有几英寸的距离,我闻到了一种类似白迎春花的香味。香水的气味共有75种,每个犯罪学专家都应当拥有分辨这些气味的能力。在我以往办过的案子中,不只一件案子是靠着迅速分辨出香水的类别才侦破的。那种香味表明,有一位女士参与到了这件案子里。因为摩梯末医生之前已经介绍过那里的邻居,所以我心里已经开始怀疑斯特普尔顿夫妇。就这样,在去西部的乡村之前,我先是确定了有一条猎狗,然后推测出了罪犯。
“事实上,我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监视斯特普尔顿。但是,很明显,假如我跟你一起去那里的话,他就会变得十分谨慎,我再做这件事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把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骗过了,当所有人都认为我还在伦敦时,我已经偷偷地来到了乡下。我受的苦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多,我是不会让这些细枝末节把我的调查给搞乱的。大多数时间,我都在库姆·特雷西待着,只有需要去接近罪犯时,我才会住进沼泽地的小屋。年轻的卡特莱跟着我去了那里,他扮成了一个农村小孩,给了我很大帮助。有了他,我才得到了可口的食物和换洗的衣服,在我监视斯特普尔顿的同时,卡特莱也在监视着你,所以我才能及时地抓住所有的线索。
“此前我已经对你说过,你的信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到了我的手上,它们刚被邮寄到贝克街,接着又被送到了库姆·特雷西。那些信件帮了我很大的忙,尤其是那封关于斯特普尔顿身世的信件。看了之后,我就确定了斯特普尔顿夫妇的身份,而且总算知道了应该怎样准确地找到证据。逃犯塞尔丹以及他和白瑞摩的关系确实让案情一度变得更加复杂,但很快就在你那个效果明显的办法下被澄清了——通过观察,我也得出了与你一样的结论。
“当你在沼泽地找到我时,我已经了解了全部的事实,但我却还找不到足够的证据让法官定他的罪,就连那天晚上斯特普尔顿想谋杀亨利爵士却误杀死逃犯这件事都不能定下他的杀人罪。看起来,只有当场把他捉住,否则就不可能使其伏法。如果要这么做的话,我们就必须让亨利爵士充当诱饵,让他一个人在夜晚单独穿越沼泽地,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的保护。我们确实这么做了,虽然我们的朋友被吓得不轻,但咱们总算把罪证找到了,促使斯特普尔顿走向了毁灭。让亨利爵士置身险境确实是我调查此案过程中一个很大的缺点,但我们根本没有料到,那只猎犬竟然会有那么令人恐惧的外表,而且咱们也无法预料到在那么大的雾中它也能突然扑向我们。不过摩梯末医生对我说,这件案子对亨利爵士的影响是很短暂的。一次长途旅行不仅能让亨利爵士那深受刺激的神经得到恢复,而且还能使他心灵上的创伤得到医治。他对贝莉儿小姐的爱是诚挚的。对亨利爵士来说,在整件事情中,最令他伤心的事情就是自己被她欺骗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对斯特普尔顿太太在这件案子中扮演的角色进行说明了。毫无疑问,她被斯特普尔顿左右,也许是出于爱情,也许是出于恐惧,或者二者皆有,这两种感情绝不是不能同时存在的。不管怎么说,斯特普尔顿对妻子的控制至少是有效的,所以当他让贝莉儿假装是自己妹妹的时候,她同意了。到了他让她直接参与谋杀查尔兹爵士时,他才发现了自己对妻子的控制实际上并不是绝对的。
“若想不让丈夫遭遇危险,她只能对亨利爵士作出警告,而且她确实也曾经多次这么做过。斯特普尔顿似乎还有很强的嫉妒心,当他看见亨利爵士向贝莉儿求婚时,虽然明知自己的计划就快实现了,但他还是没有忍住,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进行了干涉。这样一来,他那强迫自己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粗暴性格终于暴露了。他不断地和亨利爵士拉拢感情,希望亨利爵士能够经常到梅利琵去,这样就能早日获得那个他日夜期盼的好机会。但到了事情紧急的时刻,贝莉儿突然跟他对着干起来。她已经听说了逃犯被杀死的事情,而且她还知道了另一个情况:亨利爵士到自己家来吃晚饭的那天,猎狗当时正关在外边的小屋里。
“贝莉儿声讨了丈夫的阴谋罪行;他非常生气,于是首次向她透露自己已经另寻新欢。以往温柔顺从的贝莉儿突然表示出了极大的仇恨,他感觉得到,她会出卖他的,所以他捆上了她,不给她向亨利爵士通风报信的机会。看起来,他是想让那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亨利爵士的死与巴斯克维尔家遭遇的诅咒有关,那些人一定会这么想的。到了那时,他就能够安下心来,劝说他的太太默认这一既定的事实,并让她保守这个秘密。关于这一点,斯特普尔顿可是打错了算盘,就算我们没有调查这件案子,他也一样没有什么好结果。西班牙血统的女人从来都不会轻易地忘记这样的侮辱。华生,如果不参考摘记的话,我就只能告诉你这些了。不知道是否解开了你心中所有的疑问,你还有什么重要的问题没问吗?”
“亨利爵士和查尔兹爵士不一样,斯特普尔顿不会也想用那只可怕的猎狗来吓死亨利爵士吧?”
“那只猎犬非常凶猛,平时只喂个半饱。即使被追赶的人没被它的外表吓死,也丧失了大部分的抵抗力。”
“原来如此,最后一个问题,就算斯特普尔顿能够继承遗产,他又该如何解释下面这个事实呢:他这位合法继承人,为什么要更改自己的名字,隐姓埋名在距离自己家财产这么近的地方呢?他又该如何做,才能够既继承家里的遗产,又不会让别人怀疑自己,也不会害怕警方进行调查呢?”
“这确实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如果你想让我把这个问题也解决了的话,恐怕你会失望了。以前和现在的事情我都能调查清楚。但是要让我回答一个人的将来是什么样的,却真的让我很难回答。斯特普尔顿太太也曾听丈夫谈到过几次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大概有三个:回到南美洲,在那里提出继承这份财产的要求,然后请当地的英国政府代表开张身份证明,这样做的话,用不着回到英格兰就可以得到财产;或者隐藏自己的身份,在伦敦小住一段时间,然后再提出继承遗产;也可能再拉来一个同伙,让他带着可以作为证据的文件证明他是合法继承人,但是这个人肯定会对他的收入保留部分的所有权。总之,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找到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的。哦,亲爱的朋友,这几个星期,我们一直都在严肃认真地工作,今天就让我们换个心情,享受一些愉快的事情吧。我预定了虞格诺戏院的一个包厢。让我们一起去听让·德·雷兹凯[8]的歌剧吧。半小时以后我们就出门,中途还能到玛齐尼饭店吃顿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