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娟和唐长天刚打开地道的门,一股热烘烘的白烟扑面而来,呛得他们不住咳嗽。唐长天连忙把衣服脱下来,拼命挥舞着扇开烟雾。
等烟雾稍散,两人低头冲了进去。
地道实验室里一片狼藉,实验器材翻了一地,没有些棉布正在燃烧,场面惨不忍睹。唐长天赶紧去踩灭那些着火的地方,免得情况变得更糟糕。
“这里!”周书娟指着地上尖叫起来。
唐长天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叶荣秋,忙冲上前去检查叶荣秋的情况。叶荣秋身上溅满了不知什么成分的粉末,手边抓着一个大锅子,头脸上的伤比较少,下|身则较为惨烈,裤子上给烧了好几个洞。看来在爆炸之前他抓起锅子挡了下脸,才使得脑袋没有受伤。
周书娟吓得连忙扑上去检查叶荣秋的呼吸。片刻之后,她脱力地坐倒在地上:“还有气。”
唐长天和周书娟合力把叶荣秋从地道里搬了出来,抬到床上。唐长天赶紧去井里打凉水,周书娟则治疗叶荣秋身上的伤。
爆炸离他太近了,他受的伤不轻,破损的衣服下露出的衣服都烫成了粉色。周书娟原本试图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却发现好几处都黏住了,一旦用力就有可能把皮肤撕下来。于是她只好等唐长天打来凉水,赶紧往叶荣秋身上泼凉水降温,然后再拿剪子小心翼翼地把他身上的衣服剪下来。
唐长天担心地问道:“他没事吧?”
周书娟脸色凝重。她这里没有什么医学器材,叶荣秋到底伤得怎么样,她没办法检测。她能做的就是赶紧看看叶荣秋身上有什么伤口,有没有东西嵌进他的身体里,至于他的内脏和脑袋是否在爆炸中受损了,只能下一步再看。
叶荣秋的腿烧伤的比较严重,两条腿上简直伤痕累累,不过好在他上半身伤得较轻,也没有什么大伤口,至少能够保证不会有什么东西嵌进内脏里。
他们这里也没什么治疗烫伤的药物,只能采用物理疗法,周书娟让唐长天把盐和生姜汁取来,小心翼翼地兑好了淡盐水,替叶荣秋消毒伤口。
半个多小时以后,叶荣秋呻|吟着转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床上,愣了一下。他试图坐起来,才一动就痛得龇牙咧嘴,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
周书娟抓住了他的手:“别动,你敲到头了,有个大包,我拿冷毛巾给你捂着。”
叶荣秋低头,看见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现在他浑身赤|裸,周书娟就在旁边,虽说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到底也有些窘迫。他想抓过被子盖一盖自己的身体,却被唐长天阻止了:“别,不能碰。”
周书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些年她治疗过很多伤员了,男人的身体也没少见。她关切地问道:“你现在感觉什么样?”
叶荣秋哑着嗓子道:“全身都痛。”他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的就像是用锉刀干磨木头一样。
周书娟对唐长天使了个眼色,唐长天连忙起身去给叶荣秋倒水。
“刚才你在地道里爆炸了,你身上很多地方烧伤。身体里面痛不痛?头呢?”烧伤还不是最要紧的,她担心叶荣秋伤到内脏。
叶荣秋干躺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唐长天把水打回来了,小心翼翼地扶起叶荣秋,喂他喝水,才喝了两口,叶荣秋就开始虚弱地咳嗽。
唐长天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的起来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地道里被炸的一塌糊涂,还好煤渣之类的易燃物都被叶荣秋搬到烧窑离去了,这才没有令事态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叶荣秋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的□□成功了。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那东西的危险程度,才酿成了这出惨祸。他当时把硝酸和甘油混合在一起,没有做降温处理,然后起身就打算上去吃饭。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推动了桌子,装着□□的瓶子从桌上摔了下去。好在他反应够快,意识到不妙就立刻抓起他平时加热药剂用的铁锅挡脸。有桌子和铁锅为他挡下了大部分爆炸,只有被溅到化学药剂的腿部伤得比较厉害。而他之所以会晕倒,是被爆炸的冲击力掀翻,后脑着地所致。
周书娟皱着眉头问道:“炸药怎么会炸了?你弄了多少炸药?”
叶荣秋沙哑地答道:“□□很不稳定,一旦撞击就会爆炸,是我不小心……咳咳……还好我只带了一点回来试验,本来是想……咳咳咳……是想明天拿到河边试炸的。就几克……咳咳……小半杯管的量。”
因为没有试管,叶荣秋拿不锈钢管改造成了试管。
唐长天瞪大了眼睛:“那么点东西能炸的那么厉害?!”
叶荣秋点头:“我说过……咳咳……一杯的量就能把这房子炸没了。”
唐长天和周书娟同时吞了口唾沫。比起激动和兴奋,他们更多的是震惊。当初叶荣秋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怎么相信,可现在叶荣秋真的成功了……他们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中国军队在战力方面一直比日军要弱上太多,就是因为正面冲突的战损甚至会达到十比一,□□才不得不以游击为主。如果只需要这么点材料就可以制造出威力这么强大的炸药,岂不是可以将整个抗战形式改变?!
周书娟拍了拍胸口压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先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不舒服赶紧说,我想办法去给你弄点药回来。”
虽然叶荣秋只是受了烫伤,但烫伤如果不能够及时医治,导致伤口恶化感染的话,也是有可能要命的。叶荣秋绝对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后面很多事情还需要他。周书娟为了给他治疗,用了一切办法,终于在两天之后给他弄回了消炎药。
周书娟把唐长天支出去办事,自己到房里给叶荣秋上药。
叶荣秋问他:“上次邱班长用的磺胺,是黑狗弄来的吗?”
周书娟点头:“你的药也是他弄来的。你的事情他听说了,他很担心。”
叶荣秋笑了笑:“他还好吧?”
周书娟叹气:“他很好,现在更令人担心的人是你。他想见你。但是……”
叶荣秋打断:“我明白。”之前他之所以不惜冒险也要见黑狗,只是因为他的心一直没有办法定下来。可是现在,他知道黑狗的心是和他在一起的,那就够了。为了明天,他们必须忍耐。
周书娟替他上完药,问道:“你能下床吗?”
叶荣秋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虽然伤口折磨得他每晚每晚睡不着觉,但是他必须坚强。□□还需要他去配,他已经耽误了两天时间了,没有更多两天可以给他耽误。他说:“可以,没伤到骨头,我可以走路。”
周书娟内疚地看着他。她真的不想让叶荣秋这么痛苦,可是他们没有办法,现在只能依赖叶荣秋。
叶荣秋看懂了她的眼神,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配出的炸药,最大有多大的爆炸力?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冈本奈在武昌城的住处,也能够猜到他进城的路线。我们怎么布置暗杀行动,取决于你的炸药的威力。”
然而这时候叶荣秋却犹豫了。
“怎么了?”周书娟连忙问道。
“我……我怕会出事。”叶荣秋说,“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我可能不该弄这个东西。它比我想象的更难控制,□□虽然威力比我们见识过的任何炸药都要厉害,但是它太不稳定了,一旦有任何变故,炸药提前爆炸,那我们的计划就完全毁了。”
周书娟沉默了。叶荣秋所说的,她也想过。□□太新颖了,新颖到就连叶荣秋这个制造者都会一不小心差点将自己炸死,那些根本没有接触过这玩意儿的同志只怕会更危险。
“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过了一会儿,周书娟问道。
叶荣秋懊悔地闭上眼。按理来说,他们的任何一次行动都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付出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可是现在,他们竟然要将希望寄托在最好的可能上。而造成这个局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茂实哥。”周书娟轻声叫他的名字,“不要想了,放手去做吧。更坏的情况我们都经历过太多了,如果没有你,这次的行动就一点希望也没有。至少现在,我们有希望了。”
叶荣秋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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