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雷少决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走出了仓库。
那个大叔的工作服对于他来是又短又宽大,显得有几分滑稽,因为起来得匆忙,头发也没来得及整理,前额的碎发随意的垂下来,他抓了抓头发,然后低头去挽工作服的袖子,令叶景心有着瞬间的失神,竟觉得眼前的这个成熟男人像个大男一样。
他抬头,迎上叶景心的目光,「在看什么?」
叶景心脸一热,随即低下眼眸,「没……没什么。」她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入秋后下了几场雨,天气有点潮湿,仓库里的书都有些受潮了,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你把仓库里的书搬出一部分来晒晒吧。」她转过身,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放很了语气,「开张前一定要都搬出来!」
雷少决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他这么痛快倒令叶景心一愣,然后又突然想起一作事来,转过身问:「阿洋的事怎么样了?」距离上一次雷少决给她消息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上次他也只是告诉自己阿洋虽然受了伤,但并没有危险,不过她可不想让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只换来了阿洋的状况而已。
「我昨天早上去问了,还没消息。」
「怎么还没消息啊?」叶景心蹙眉。
「不能急。」雷少决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釦子,「放到哪里晒?」
「不要转移话题,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阿洋救出来?」叶景心十分不耐烦。
「不要在乎时间。」雷少决看她一眼,目光深沉,「你要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
说完,他转身回仓宦搬书了。
叶景心眨了眨眼,察觉到自己心跳得飞快,脸颊也有些发热。
他的语调低沉醇厚,他的目光深湛幽沉,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帅气得好像偶像剧的男主角……啊,她在想什么?叶景心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正捶到一半,雷少决冷不防的又冒了出来,叶景心猛地将双手藏到了背后。
雷少决忽视掉她夸张的动作,问:「搬到哪里晒?」
叶景心情不自禁的有些结巴,「搬、搬到……」她随手一指,「那边没人住,你放到那里吧,不过不要挡到别人走路,排……排得整齐一点。」说完看了眼手表,已经接近七点了,她往仓库里望了一眼,见雷少决走进去正在拿书,她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去开张了。
书店七点钟准时开张,一些常客陆陆续续的进来。
叶景心和玲玲在小厨房忙忙碌碌的煮咖啡,另外一个服务生在外面招待,阿洋离开后,她只招聘了雷少决一个人,现在他当了搬运工,所以服务生的人手还是不太够,终于将早晨那段时间忙碌完后,已经过了十点,叶景心一面擦手一面走出小厨房,便看见了梁多多。
她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的翻着书看。
叶景心转身让玲玲煮了杯咖啡,然后走过去坐下,「团回来了?」
梁多多看见她过来,撒娇似的瘪嘴,「是啊,阿景,简直累死我了……」见叶景心坐下来后,她又两眼放光的靠了过来,「不过这不是重点!你猜我最近知道了一个什么消息?我们团里的一个游客是记者,他一直在关注狼府的消息。」
一听到「狼王府」三个字,叶景心的表情变了样。
梁多多忍不住道:「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其中一个小头目的照片。」
叶景心点了点头,「然后呢?」
梁多多翻出手机来,晃了晃,「那个男人叫夏承斌,就是上次来带走阿洋的那个。」
叶景心认真起来,「别卖关子了,你想说什么?」
梁多多赶忙点亮手机,一面找一面说:「那张照片里有好几个人,其中站在夏承斌身边的那个男人特别眼熟,你看到就知道了。」她将一张照片放大,然后将手机递给叶景心,将重点人物指给她看,「喏,就是这个……你看像谁?」
叶景心看了一眼,仔细打量下后脸色一变。
这个男人……长得好像雷少决!
但仔细一看,却又不是同一个人,但就是长得很像。
梁多多把脑袋凑过来,「是不是很像你店里的那个面瘫帅哥?」
叶景心把手机还回去,「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梁多多继续说:「但很像啊,好像兄弟一样。」
叶景心也是这么觉得,但嘴上还是说:「这世界上像的人太多了,又不是一模一样。」这时候玲玲把咖啡端了上来,叶景心把咖啡推过去,「快喝咖啡吧,不要胡思乱想了……欸,慢点,小心烫到。」身边站着的玲玲突然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袖子,叶景心侧头,「怎么了?」
玲玲弯腰下来,小声道:「景姐,阿城他……他来了。」
叶景心脸色一变,语气不禁变得凌厉起来,「他来干什么?在哪里?」
玲玲小心道:「在后巷呢,刚刚似乎和新来的那个发生了点口角。」
一听到这个,叶景心忍不住惊得站起来,「那两个人怎么会……」说完也顾不得和满头雾水的梁多多解释什么,就急急忙忙地和玲玲往后巷去了。
两人到达那里的时候,只见巷口围了几个人,叶景心拨开几人挤进去,便见到雷少决正把时城按在墙壁上,手臂勒着他的脖子。
雷少决的工作服上衣系在了腰间,精瘦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
或许是劳动了一上午的缘故,他纠结的小块肌肉上布满了汗珠,上面还有几道划痕,而被他按在墙上的时城脸上已挂了彩,不长不短的头发也乱了,现在就像一只离了水的鱼一样,在大口大口的喘气,那双挂着眼袋的无神眼睛似乎瞟到了叶景心,立刻见到了救星般大喊:「阿景、阿景救我!快帮我把这野蛮人带走!」
「雷少决!你干什么呢?」叶景心跑过去,拽住雷少决的胳膊,「快放手!」
雷少决看她一眼,脸色阴鬰,眼神冷得可怕,「让他道歉。」
时城一见叶景心来了,胆量也跟着大起来,「道你妈的歉,干!」
雷少城的脸色瞬间更加阴森了几分,手臂微微用力,腕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时城瞬间又大声惨叫起来。
叶景心忍不住瞪了时城一眼,「时城,你能不能先闭嘴?」然后又更用力的去拉雷少决,「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能打人啊!这么多人看着,你能不能先放手?快点,放手啊!」
雷少决瞇眼,「他是时城?」
叶景心立刻道:「你先放手!」
雷少决静了静,突然松开了手,时城顿时捂着脖子咳嗽了起来,一面弯着腰顺气,一面还嘴上不饶人,「小瘪三!妈的,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找人来灭了你?」一抬头撞上雷少决寒气四溢的目光,时城又抖了抖,迅速地躲到了叶景心的身后。
叶景心嫌恶的躲开,四下看了看,又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有什么事进去说。」
时城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出来,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在叶景心身后进了小仓库,雷少决抿唇,腮边肌肉线条因为用力咬牙而凸显了出来,他解下腰上的工作服用力一甩,也跟了进去。
仓库里一半的书已经被搬了出去,所以显得稍微宽敞了些,叶景心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帠来扫去,绷着一张脸问:「两个大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丢不丢脸?」
雷少决目光沉沉的凝视她,眼底竟闪过一丝委屈,「你看见了,他骂我。」
时城嘴里不干不净的又想说些什么,却被叶景心的一记眼神给瞪了回去。
叶景心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你来干什么?」
时城搔搔头,讪讪的笑,「找你有点私事,能不能让无关的人先回避?」
雷少决几乎想要冷笑,「你说我?」
叶景心赶在时城开口之前说:「雷少决,你先去店里待会吧,让玲玲煮杯咖啡给你。」
雷少决咬了咬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叶景心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给你放半天假,快去吧。」
雷少决的下颚绷得紧紧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好。」又看了眼时城,转身离开。
他大步走出仓库,在巷子里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倏地将手中抓着的工作服扔了出去!蓝色的工作服被掷到墙壁上,又软软地滑了下来,春少决的呼吸变得不稳,汹涌的怒火在他胸口肆虐。
时城,时城……就是那个甩了她的男人。
那一夜她的大醉,那一夜的情不自禁,其实都是拜他所赐。
可雷少决万万没想到,那个令叶景心痛苦的男人竟是一个小流氓?而令他更想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这么愤怒。
刚刚,叶景心是在袒护时城吧?雷少决冷笑着点头,愤怒烧得他头脑发热,连双手都在颤抖,叶景心、叶景心……那个嚣张的女孩,那个他以为不懂爱的女孩,却不知在过去的哪一个时刻,爱上了一个叫时城的男人。
她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她为他的弟弟接受自己这个陌生人……在自己要揍他的时候,她更是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拦住了自己,其实,一直以来,他雷少决都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即使他早就在时城之前,认识了叶景心。
那时候的她那么嚣张跋扈、那么不可一世,他从来不曾想过,那样一个女孩会不可救药的爱上谁……
然而时隔十年,他以为那个男人会是自己。
却原来不是。
是夜,将近凌晨雷少决都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轻轻捻灭了手中的菸,吐出最后一个烟圈。
他变得很奇怪,从遇到叶景心之后,就一直做些奇怪的事。
他做尽了自己曾经想都没想过的事……他和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险些发生一夜情,又用尽了手段留在她的店里,委身住在一间小仓库,后来又对她动情,再次擦枪走火,接着就成为了一个搬运工,做了人生前几十年里都没干过的粗活。
然而这一切,他之前都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当时城出现后,被愤怒吞噬的他才发觉自己的不对劲。
雷少决,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扪心自问,却仍旧理不顺混乱的思绪,烦躁得想要再抽根菸,可伸手去摸菸盒的时候,却发觉胳膊一阵痠痛,撩起袖子一看,才发现胳膊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于青和划痕,正打量着,小仓库的门又被敲响了,雷少决来不及放下衣袖就走上台阶开了门,看到叶景心后眸子一黯,一言不发的走回来,随手按开了仓库的灯,又去将原本开着的小台灯关上。
叶景心有些讪讪的,「这么晚还没睡?」
雷少决将衣袖放下,摸起菸盒抖了根菸出来咬在嘴里,不答反问:「有事?」
叶景心注意到他挽袖子的动作,道:「我白天看你身上挂了彩,所以拿些药来给你抹抹。」
雷少决「啪」的一声打开Givenbhy的限量版打火机,却不将菸点燃,只是将盖子分分合合,他的目光轻轻落到她手中的药瓶上,又挪到她的脸上,最终一扫而过,语气沉沉的说:「不碍事。」说着坐回到沙发上,垂眸将菸点燃。
叶景心知道他生气了。
其实她并不清楚雷少决为什么生气,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生气,而且最莫名其妙的,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她这个人脾气不好,心里也藏不住事,自从时城走了以后,她就觉得心口憋闷,所以终于还是忍不住来找雷少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