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只是时节已近寒冬?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虽然在奔驰几个时辰已到了两城交界,但若不先在这附近的客栈住下来,到时候真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们就得露宿荒野了。

韩采薇也知道,因此主动示意找了间山中客栈住下来。

只是没想到这一住,她却不想走了。

“再住几天?”何小宁还以为她会迫不及待的想回家。

韩采薇点头,却没再进一步解释,因为她不知该怎么跟爹娘交代,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当珍宝的丈夫不要她了,将她的感情弃若敝屉,移情别恋了……

每每想到这些了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的戳进了一刀,她知道她该忘掉一切,继续向前,但她没那么坚强,她还需要时间疗伤、还需要时间伪装好自己,以笑容去面对父母,不让他们担心……

她知道的,她什么道理都知道,然而,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她却是过得浑浑噩噩、失魂落魄,一点也不争气。

入冬了,天空灰茫茫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像是要下雪了。

她的心也空空的,神情木然。只是,再这样下去可以吗?她能逃开多久?

她被休了的消息最终仍会传到父母耳中,而她却没有回家,他们肯定会替她忧心不已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她不能再让爱她的父母伤心,于是她看着刚开门进来的何小宁道:“我们今天回家吧。”

何小宁瞪大了眼,欲言又止的,“呃,还是再待几天再走吧。”主子成天窝在房内,外头的消息她是没听到,但她天天进进出出的,知道了很多主子不该知道的事,就像这间客栈刚刚还涌进了一大堆客人呢。

她轻轻摇头,“我想回家了。”

至少那里会有温暖的双臂拥抱她。从小到大,将她当成心肝宝贝来疼的爹娘会包容她,而她的心太空洞,却被伤心填得太满,她真的不想再纵容自己如此消极下去……

“那、那、那我收拾一下,呃客栈一楼来了很多客人,主子长得这么美,呃,有些长得像土匪,所以,主子戴个面纱遮一下脸,哈哈,免得被看上眼也麻烦嘛。”

韩采薇点头,不一会儿,她的脸上半掩黑纱,跟着何小宁从二楼客房步下阶梯,一楼果真如何小宁所言,几乎座无虚席?大家交谈热络,声音极大--

“动作可真快,听说她离开的隔天,府里上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错,他还吩咐奴仆要开始布置宅院,要到处装点得喜气洋洋的,直到前几天,答案揭晓,他又要娶妻了,而正室早被休了!”

“男人啊都一样,喜新厌旧,休妻又娶新妻。”

“女人不也一样?!相爷千金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谁不知道,先前听说为了那个男人,还差点跟相爷断绝父女情,但遇到薛辰劭,还不是琵琶别抱!”

“呃,也是,可薛大人帖子照发耶,这四个月前,我才送上一份厚厚的贺礼,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再送一次。”

“但这次他娶的是相爷千金,以炎相的能耐,大家都知道,日后薛大人是官运亨通了,礼重一些,日后有事也好拜托嘛。”

“说来薛辰劭真是好命啊,自小父母双亡,由爷爷拉拔长大,但得了一个进士当了官,飞黄腾达了,爷爷含笑九泉后,他大少爷继承庞大家产又得圣心,娶了美丽婉约的富商之女,这次虽遇上了官场困局,人生非但没有从云端上掉下来,反而更上一层楼,休了妻子再娶相爷千金,可见再来又是官运亨通啦……”

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串酸不溜丢的话,可见男子吃味极了。

韩采薇听着,下阶梯的脚步也愈来愈沉重,“他要成亲了?”她神情空茫的看着一路挂着她到柜台结帐,又急往客栈外走去的何小宁。

“我们上车吧。”何小宁僵笑着避答她的问题,搀扶着她上了马车就快快的驾车离去。

韩采薇一手压着胸口,一这心应该不会痛了啊,薛辰劭要成亲是可以想像的,但是,怎么还会这么痛?痛得快要死掉了!

她的脑海里浮现他春风满面的跟炎芳英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他拿起喜秤挑起喜帕,两人深情相亲……

别想了!别想了,她不要再想了,但脑子不听话,一幕一幕曾经是薛辰劭跟自己恩爱槌绪的画面全换成了和炎芳英……

她的呼吸愈来愈急促,像被人掐住了脖颈,快要不能呼吸了!

“停车、停车、停……停车!停车!”她从细微的低喃到后来几近崩溃的大叫。

这一声吓得正在寂静山林道路驾车的何小宁紧急拉住了缰绳,也因为太慌乱,急着跳下马车,还差点跌个狗吃屎,在她好不容易站稳时,竟见到韩采薇早已下了马车往前方一条山径跑去。

她急忙追上,拉着她的手,“你怎么了?主子,你要去哪里?”

韩采薇也不知道她能去哪里,但她知道自己还不能回家,爹娘看了会担心她的,而且,她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她是绝不能再回到马车上,她只能走、一直走,她想要走得远远的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的神情让何小宁好害怕,而且她执意一直走,愈走愈快,自己竟然快跟不上她了,她再次拉着她的手,“主子,你要走去哪里?那不是回家的路啊!”

“我走,我得走一走,我的心太痛了,我的脑袋有好多画面、好多声音,小宁,我好痛苦,你让我走好吗?”她的声音几近哀求,那模样凄楚可怜,可见她的心已是伤痕累累,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何小宁泪眼模糊,硬咽点头,“好、好,我陪你走……”

韩采薇漫无目的的走在山林中,怎么她的幸福会在短短不到几个月就成了满布荆棘,每走一步就痛到心坎里去?

那个可以带着她走向幸福的男人去了哪里?

这是梦境吗?只是恶梦里的一幕,只要她苏醒过来,就可以见到丈夫的深情凝视?

蓦地,她突然发出痛不欲生的哭叫声,“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韩采薇,他变心了!他不爱了!他不爱你了啊!他没来找你,没来找你……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蹲跪在地上,崩溃痛哭。

这一哭,像要将这段日子所苦苦压抑的委屈、不甘与伤痛全哭出来。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何小宁再也忍不住了,她蹲在她身边,鼻子一抽一抽的,也跟着号啕大哭了起来。

韩采薇哭到不能抑制,瘫倒在何小宁身上,她的心口揪得太疼,哭得太用力,不知怎么的,她的肚子开始疼,慢慢的,愈来愈痛,变成剧痛……

她抬起泪如雨下的苍白小脸看向何小宁,“痛……肚子……”

“主子,你怎么了?!”何小宁往下一看,顿时吓到了,主子的裙间竟然染上了血,一时之间,她也慌了,她又急又怕的将韩采薇放倒在地上,四处看了看,哭着说:“你等等,我去找大夫--不对,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大夫!”她连忙以手背拭泪,“对了,我背你回马车。”

但她才刚要背起她,韩采薇就痛得直发抖,“不……先别动我……”

何小宁连忙将她放下来,看她惨白着脸,冷汗直冒却是气若游丝。

“好痛……真的好痛……小宁……我肚子好痛啊,呜呜呜……我会不会伤到孩子了?”她腿间漫出的血愈流愈多。

“不会的,没事的,你别怕啊。”说是这么说,但何小宁真的快吓死了,怎么办?主子怎么办?!她心急如焚又不知所措。

“天啊!救命哪!谁来救救我家主子呀!”她急得都哭出来了,“救命啊,老天爷,救命啊……呜呜呜……”

“我的……孩子……孩子……”

韩采薇的眼睛突然一黑,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何小宁一见她昏厥过去,简直快吓昏了,知道自己再也没得选择,她毅然决然的将韩采薇扛上了背,三步并作两步的直往马车的方向奔去。

就在此时,乌云密布的天空划过几道银光,接着是几声轰隆隆的雷吼,瞬间,倾盆大雨愈下愈大,愈下愈大,何小宁脸上的是泪水或雨水早已分不清楚,她害怕的感觉到她背上的主子身体似乎愈来愈沉重、愈来愈冰凉……

三天后,薛府红灯龙高挂,贺客临门。

只是,喜气洋洋的厅堂内,众宾客不见新郎宫,却见炎芳英的青梅竹马也一身如新郎官礼服的盛装出现,他的富商双亲更像是主人般在招呼着他们,谢谢大家到场--可是,稍早前,前去迎亲的明明是薛辰劭,只是,不同于正常程序,他是跟新娘直接进洞房,没拜堂。

还有今天也被请过来的炎相爷,怎么转眼就不见人了?!

众人心有困惑,隐隐察觉到今天的喜事似乎另有文章……

就在离热闹的宴客厅堂极远的书房内,炎震与薛辰劭面对面坐着,四周寂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炎震脸色凝重,相对的,一身新郎官蟒服的薛辰劭,俊美的脸上则是苦尽甘来的痛快笑意。

两党相争,他的不顾屈就成了牺牲品,当时炎震还出言威吓,只是这会儿他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了,因为一切可以反制他的证据都到手了。

炎震的双手在椅下握拳,瞪着摊在桌前的罪证之一。

这是八皇子派的朝官按照他的指示,派了各地大小街门的人去跟百姓们要的一份“贺礼”,为的是去年皇后诞辰大典的筹备费用,然而事实是,他是花了大笔的宫中内带来办大典,至于那些民脂民膏半点也没进到国库去,自然也没有花在诞辰大典上。

眼前的这些帐册,就是他打着要全民孝敬皇后的名号,却肥了自己荷包的罪证,至于还有从他的密室中偷走的其他罪证,光听到薛辰劭刚刚说出的某些关键帐册,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无话可说?那我就继续说了,”薛辰劭冷笑道:“各立山头的两党权臣私下做的斗争与罪行还真不少,我已做好了安排,往后一旦我出了事,两党乱政、收贿、向百姓多纳赋税等证物都会送给皇上,届时,皇上便明白了,一向惟皇上马首是瞻的‘忠臣’们,私下捣乱、结党营私,我请教相爷,这下场会是什么?”

炎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汗直流,他真的失算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薛辰劭会这么难缠,竟然反噬了他跟杜锋!

这下子,他跟杜锋不力保他平安无事怎么成?!一旦他有什么事,他跟杜锋及底下众多大臣要被抄家灭族的可不少……

“我相信你的能耐,一定有办法跟杜元帅达成协议来共同保住我的项上人头,不过呢,相爷要怎么解释拜堂的乘龙快婿换了人?”薛辰劭笑了笑,“凭你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口才,若要我替相爷想,就是大大的悔辱相爷了。”

炎震脸色更难看了,薛辰劭根本是把烫手山芋丢给了他!

“还有,你那个人品出众的新女婿也持有一大半你贪污乱政的罪证,我劝你好好的对待他,免得他送交给皇上,大义灭亲,那可不好了。”

炎震抿紧了唇,他就是再不甘,这下子被人掐着脖子又能如何?

“我想该你上场了,那些宾客肯定一头雾水,你可得去跟他们解惑。”薛辰劭站起了身道。